第八十章不完備

神圣海爾茲帝國的皇宮內。

魯道夫二世也通過情報渠道看見了魔法議會沒有刻意保密的《量子力學和新煉金術基礎》。

從太陽王地下宮殿“奇遇”之后，他就一直在關注魔法議會的研究狀況，受益頗多，自然不會放過這篇闡述微觀領域最深刻規律的論文，即使它還只是一個詮釋——反正他現在是騎士類施法者，沒有了認知世界，不怕坍塌毀滅，當然，由此而來的是，魔法議會研究出來的成果無法直接給他帶來提升，只能觸類旁通地摸清楚自身的道路。

“荒謬！世界的本質難道是一顆骰子？決定論無法成立，所有初始狀況無法嚴格地得出唯一結果？很多過程是不可逆轉的？”哪怕記憶再不完全，對“決定論”，魯道夫二世也是有著根深蒂固的認同，這是過去自己經驗和智慧的結晶，因此忍不住低聲怒斥了一句。

可隨著他閱讀論文深入，表情頓時精彩萬分，忽然，身體扭曲，一下彌漫開來，似乎無處不在。

彌漫的云朵坍縮，魯道夫二世恢復正常，似喜似惑地自語道：“量子疊加態嗎？”

雖然在作為塔諾斯時，他靠著研究遠古魔鬼和神靈的奧秘，找到了轉化成這樣狀態的方法，但也只是能夠應用，從來不知道自己這是屬于什么狀態，有什么理論依據，所以這條道路擁有非常多的危險，能夠成功還得靠一點運氣。

“路西恩伊文斯從不朽甬道得來的靈感。將類神之秘與微觀世界的奧秘聯系在了一起？”魯道夫二世暗自揣測著，這篇論文正好是他最迫切想要的東西，可又沒有其他有力的證據證明，也沒有后續發展，讓他一時有些焦急，“路西恩伊文斯會不會把更多的量子疊加態內容隱藏了起來，畢竟這事關類神之秘？”

這個時候，他腦海里的決定論已經黯淡，自身的狀態有力地說明著很多東西：“看來決定論是屬于宏觀世界的本質，將自身轉化為量子疊加態就相當于進入了微觀領域。于是相應擺脫了決定論。從而成為可以從命運長河里回歸的類神？”

他按照自己的經驗理解著路西恩的論文，最后微微嘆息了一聲：“還需要更多的實驗和現象來證實，不能盲目相信，否則依此改進道路之后卻被證明是錯誤的。那麻煩就大了。”

“原子宇宙”內。路西恩看著窗外的浩瀚星空發呆。桌子上擺著一疊厚厚的論文紙，上面寫著“心靈之力？信仰之力？特殊電磁波匯聚？”等單詞和符號。

這是他通過對偽神的研究得出的一些模糊想法。

匹諾曹的聲音忽然響起：“老爺，道格拉斯閣下和費爾南多閣下前來拜訪。”

路西恩猛地回過神來。將桌子上的論文紙收起藏好，迎接了出去。

費爾南多依然穿著自己那身鮮紅的魔法袍，見面就中氣十足地問道：“你描述的量子疊加態是從不朽甬道和那種狀態得到的靈感？”

他們平靜之后顯然已經聯想到了這上面。

而路西恩在這三篇論文里，不僅描述了概率云，而且將更超越的量子疊加態概念也提了出來，順便用它來解釋了一些實驗現象。

“有從這方面得到的靈感。”路西恩“坦然”承認。

道格拉斯一邊在路西恩引領下前往小客廳，一邊說道：“可這是貼近類神的狀態，電子這種微觀粒子怎么會具有？簡單的類比和聯想是不恰當的。”

他的語氣還是那樣的堅定和嚴肅，類神之秘和不朽之秘讓他更慎重，卻不能如此簡單地就改變他的信念，這是貫穿一生的牢固事物，是自身對世界的認識上升到哲學高度的結晶。

“我在處理大量實驗數據時，在思考波函數的詮釋問題時，發現引入這個狀態能很好地解決問題，所以就引入了，這屬于大膽假設，接下來就要用嚴格的實驗來小心求證。”路西恩態度溫和地說道。

費爾南多微微頷首：“我翻了翻我的實驗記錄，也許概率詮釋是一個方向，但是，概率性和不確定性不應該是電子的內稟屬性，而應該有著外在的原因，必然有什么狀況導致了電子的不確定和概率云狀態，導致從微觀世界過渡到宏觀世界的過程中，量子態消失，而找到這些原因就能幫助我們轉化狀態，比塔諾斯、維肯他們更好更沒有隱患和缺陷地晉升類神。”

從實驗主義出發，概率詮釋顯然是當前最好的一個理論，但費爾南多從經典的因果律來判斷，出現概率云和不確定性的結果，必然有相應的原因。

“至少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跡象表明，只能將它們描述成電子的本質屬性。”路西恩溫文爾雅卻異常堅持地道，“或者說，在當前的研究中，還沒有支持任何外在原因的實驗結果，如無必要，勿增實體。”

費爾南多瞪了他一眼，對他的固執感覺難以想象：“可以大膽地假設一個更包含更寬闊的理論，然后再小心證實，你連這一點都忘了嗎？否則怎么解釋微觀世界和宏觀世界的不同，怎么描述這種過渡，怎么詮釋波函數坍縮的原因？”

“而且，我對不確定性也有看法，設計了一個思維實驗來證偽他。”道格拉斯靜靜旁聽著兩人的爭論，忽然開口道，接著拿出紙筆，畫了一個實驗參考圖來說明，里面通過迂回的辦法，在確定了電子位置的同時，算出了它的動量。

費爾南多明顯已經看過這個實驗，目光專注又蘊含極大壓迫力地看著路西恩，等待著他的答案。

路西恩拿起實驗。這與自己靈魂圖書館里的經典實驗不同，但原理卻相差不多，于是在仔細看了一會兒后道：“議長閣下，質量的變化會導致引力場的其他變化，你沒有考慮這個因素……”

道格拉斯和費爾南多本來一直在看著路西恩，聽到這句話之后，目光都集中到了實驗紙上。

過了好半天，道格拉斯才略微苦澀地道：“我忘記了這段時間以來我一直在鉆研的廣義相對論。”

說完，他苦澀消失，依然堅定如初地道：“我還是相信你的量子力學是不完備的。否則會出現極大的問題。至少你沒有考慮微觀世界怎么過渡到宏觀世界，而這或許就是類神之秘，是不朽之秘。”

這是顯而易見的，微觀世界的千奇百怪景象居然沒有映射到宏觀世界。那說明肯定有著與此相關的內在因素。

費爾南多收斂住自己的脾氣。低沉著聲音道：“我會提出怎么解釋波函數坍縮的假設……”

實驗結果加不朽甬道讓他們對概率詮釋和波粒二象性不再那么排斥。轉為尋找路西恩理論不完備的地方，試圖從更高層次解釋一切。

說完之后，道格拉斯和費爾南多同時離開。他們一高一矮的背影，一從容不迫一急切快速的步伐，似乎都表現出了一絲悲壯的氣息。

娜塔莎從小客廳另外一道門走了進來，略微嘆息地道：“議長閣下和費爾南多閣下真是堅持，也可以說是固執。”

“不一定是固執，也許他們是在堅持真理……”路西恩莫名感慨道，讓娜塔莎疑惑不解。

由于“不朽甬道”報告的效力，布魯克、海瑟薇、奧利弗等都稍微改變了態度，不再那么抵觸量子疊加態和概率云，而是試圖證明路西恩當前理論的不完備，證明按照路西恩現在的詮釋，奧術世界和現實世界會出大問題！

安尼克和斯普林特是常常去圖書館查詢最新提交還沒有發表的論文——他們的奧術水準在這些年是突飛猛進，差不多具備了參與最前沿領域研究的基礎，閱讀論文是毫無壓力，只要不是廣義相對論和矩陣力學那種。

而查詢論文時，他們毫無疑問是先看看有沒有自家老師的最新研究成果，這次，他們順利發現了《量子力學和新煉金術基礎》，一邊走回研究所，一邊就開始閱讀起來。

啪，安尼克直接被走廊的雜物絆倒，魔法完全忘記了施展，手中緊緊握著那篇論文，目光還死死地盯在上面。

“概率詮釋……不確定原理……”他嘴里不停地嘮叨著這樣的話語，而斯普林特同樣如此，沒有拉起安尼克的想法。

海蒂聽到響聲，從研究所內走了出來，看著兩人一個趴著一個像石雕，頓時愕然道：“你們兩個加入行為藝術團體了？”

因為經濟的發展，社會變得快節奏，不少底層吟游詩人們將輕音樂改編成了更適合傳唱更適合這種節奏的流行樂，帶動了倫塔特整體風氣的緩慢變化，于是出現了一些標新立異的藝術家，被路西恩稱為“行為藝術家”。

“概率云……量子疊加態……”兩人根本沒有理會海蒂。

海蒂皺了皺眉，一把搶過斯普林特手中的論文，自己閱讀起來，于是她也變成了石雕。

接著，卡特里娜、蕾依麗雅、切莉、洛維、布萊克、奧菲莉亞等人也接連發生了類似變化，直到很久之后，海蒂才長長地吐了口氣：“按照老師的描述，這微觀領域比魔法還奇詭，比想象還夸張……我們進入一個幻想紀元了嗎？”

“可我覺得這能很好地解釋當前的實驗結果，從實用主義出發，我們沒理由不關注和使用它。”斯普林特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卡特里娜同樣點了點頭：“老師的理論詮釋邏輯基本自洽，決定論只是宏觀世界的……”

他們在新煉金術、在量子力學領域，有著不下于高階奧術師的水準，自然有著自己的辨別能力，而且長期受路西恩熏陶，更關注實驗結果和現象，而少受過去經驗和理論的束縛。

安尼克慢慢爬起：“我覺得老師這個理論真正闡述了微觀世界的奇妙，但是，我也相信，這樣的奇妙比如有著它本質的原因。”

隨著他們的散播，在新一年到來前，路西恩的論文就被大部分人知曉，所以霍爾姆魔法學院內的奧諾雷、克拉克等人哀嘆著新煉金術教材似乎又要改版了，哀嘆著這三篇論文讓人感覺深深的困惑和難以接受，以及發自內心的顫抖：

“要是被實驗證實……不知道有多少人停滯不前，或者爆掉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