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恩拿著這枚戒指,聽著娜塔莎娓娓道來的述說,感慨道:“大公夫人真是一位天才魔法師,才二十三歲就得到了元素魔法領域的最高榮譽,她那時候應該還不是高階魔法師吧?”這是一種油然而生的敬意,不過這樣的天才居然會為了愛情拋棄自己的魔法道路。
娜塔莎笑容安寧靜謐,似乎陷入了對母親的回憶:“母親常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只看自己能不能找出來。霍爾姆王國扶持魔法議會之后,王室內部許多無法激發血脈力量的后裔就有了另外的選擇,不少在騎士訓練、戰斗練習中被人嘲笑的孩子后來是成為杰出的魔法師。我母親原本身體孱弱,精神力也不出眾,即使靠藥劑都無法激發血脈力量,結果卻能在魔法道路上留下了屬于自己的足跡,她獲得‘霍爾姆皇冠’獎時僅僅是一位初階魔法師。”
“可惜她身體和靈魂常年被各種奇怪魔法元素腐蝕,加上哥哥蒙主恩召的打擊,在試圖進階高位魔法師失敗后就再也沒有能夠從病床上起來。”
“大公夫人一直在研究魔法?”路西恩略微驚訝,不過想來教會對于這種有特殊意義的對象應該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娜塔莎皺了皺鼻子笑道:“如果父親不讓她研究魔法,她或許會直接帶著我和哥哥回霍爾姆去。小時候對她印象最深刻的除了和父親似乎插不進旁人的相處,就是那陰冰的魔法實驗室和各種奇怪的藥劑味道。至于教會嘛……”
“這枚戒指對娜塔莎你應該有著特殊的意義……”路西恩看了看指環。
娜塔莎也低下頭看著路西恩手中的戒指,笑的很灑脫:“戒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對母親的感情。難道沒有了戒指,我就不會懷念她、想起她?路西恩你不要扭扭捏捏像個女孩子,作為和魔法有關的信物,它是最合適的。但它本身或許也代表著一定麻煩,你如果沒有遇到太大的難題,最好不要拿著它去找‘元素意志’組織或霍爾姆皇家魔法院的人。等你成為高位魔法師后,它大概能讓你多一位不錯的指導者。”
路西恩被娜塔莎這么一說,搖頭笑著將戒指收好:“謝謝你,公主殿下。吸血鬼血液的效果還沒有消失嗎?我背你回阿爾托?”
“消失了,只是暫時壓制住了后遺癥,但自己回到阿爾托沒有問題,路西恩你還是快點離開吧,我擔心教會隨時可能找過來。”娜塔莎擺動修長手掌,“你的身份不用擔心,交給我處理。”
“我以后還能繼續用路西恩?伊文斯的身份?”路西恩打算的是到了霍爾姆王國就改名換姓,免得牽連約翰他們,聽到娜塔莎的話后難免有點驚訝。
娜塔莎狠狠地嘲笑了一下路西恩:“你難道以為路西恩?伊文斯這種普通名字很特殊?阿爾托就有很多位。只要你到了霍爾姆不主動提起自己是著名音樂家,誰會聯想到你身上?至于音樂家路西恩?伊文斯這個身份,其實是個不錯的掩飾,也許以后你回到暴風海峽這邊還能派上用場。至于怎么讓‘他’長期存在,只要你偶爾給我寄一些新創作的樂曲,我會處理好的。”
“我以后大概會專心于魔法學習和研究,音樂應該會很少很少。”路西恩知道一個明面上著名的身份在日后用處不小,可依然有點猶豫。
“保持幾年一部作品就不錯了,我相信你的音樂才華。當然,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娜塔莎嘴上說著算了,可眼睛卻異常明亮。
路西恩含糊地回答:“我盡量。”自己本身就打算業余時間用音樂調和魔法學習帶來的疲憊,大概能慢慢轉向原創。
約定好怎么寄信給娜塔莎之后,路西恩將“織火者的手環”、亞倫的二級中等超凡武器“衰弱匕首”、寒鐵匕首等收好,帶上受創的“警惕”長劍與娜塔莎告別:“希望以后還能再見,公主殿下。”
那沉重的三頭連枷不僅路西恩使用困難,而且攜帶也不方便,因此留給了娜塔莎。
娜塔莎沒有太多的離別情緒,只是微笑道:“叫我娜塔莎就行了。你的朋友們我會幫你好好照顧的。”
“謝謝你,娜塔莎。”路西恩真心誠意地道謝。
轉過身,剛剛走了兩步,路西恩就聽到娜塔莎從背后傳來的聲音:“路西恩……”
“什么?”路西恩奇怪地回頭看向她。
娜塔莎笑容柔和:“記住,生活不應該只有魔法,還有音樂,還有朋友和歡笑。”
“我會記住的。”路西恩微笑點頭回應。
看著路西恩的背影化成淡淡的光芒消失在黑森林里,娜塔莎笑容收斂起來,嚴肅地道:“出來吧,你已經聽很久了。”
“公主殿下您的直覺真是敏銳。”黑暗的半空中,一個透明的人影毫無征兆的浮現并緩緩清晰,正是一身白色主教袍的“持典者”薩爾瓦多,他黑色手套手腕處系著潔白的手絹,“卡米爾女士追錯了方向,往懷恩騎士他們那邊追去了。還好我及時趕了過來,要不然怎么能從你們的對話里知道‘教授’原來只是一位普通魔法師。哼,一位普通魔法師竟然敢如此玩弄和嘲笑我們守夜人!他不僅讓我損失了所有隊員,而且還成為了凈化序列的第三百五十九位處理對象,真是太丟臉了。”
他憤怒的情緒溢于言表。
娜塔莎表情淡然地看著他:“你剛才并沒有動手。似乎憤怒沒有摧毀你的理智,或許你有其他想說的?”
半空中漂浮的薩爾瓦多居高臨下地看了看路西恩離開的方向:“看得出來公主殿下您對‘教授先生’很重視,所以我想要一場交易,幫助你隱瞞天才音樂家路西恩就是邪惡魔法師‘教授’的事實。”
他的憤怒消失得無影無蹤,全身被炙熱的圣光籠罩,雖然娜塔莎沒有穿血龍甲,根本沒辦法在半空戰斗,會飛行術的自己占盡了優勢,但小心永遠不錯,要是娜塔莎突然將雷鳴劍投擲出來呢?
“你的隊員真是不幸。”娜塔莎簡短地評價。
薩爾瓦多輕輕笑了一聲:“我幫他們復仇的信念是非常堅定的,但復仇可以延后,和受到教皇冕下重視的公主殿下您合作的機會卻是錯過就難以找回。這是實現我苦苦追尋的理想世界的最好道路,我之所以放棄光明正大的主教身份,成為黑暗里行走的守夜人,是因為……”
“我不想聽你有什么痛苦的往事。”娜塔莎制止了薩爾瓦多的長篇大論。
薩爾瓦多沒有介意地笑了笑:“公主殿下真是直接而果斷,我想要的交易是……你?!”
話未說完,他就愕然看到娜塔莎猛地飛到了自己面前,“雷鳴長劍”從下到上狠狠地斬過。
一道虛無恐怖的裂縫出現在灼熱的圣光之上,將它連同薩爾瓦多直接斬成兩半。
娜塔莎虛立在空中,銀紫色的美麗雙眼冷然地盯著不敢置信的薩爾瓦多:“我從不接受威脅。”
薩爾瓦多恍惚中看到自己的信仰靈魂分割破碎,最后殘留的意識化成飄渺的聲音:“天騎士?”
娜塔莎靜靜看著薩爾瓦多化成點點圣光消失,露出由衷的笑容:“卡米爾阿姨安全就好。不過早知道他們會如此快趕來,我和路西恩就不用這么拼命,再多逃跑周旋一段時間就可以了。”
等待了可能十多分鐘,黑色長裙的卡米爾從黑森林另外一邊飛了過來,夾著昏迷的懷恩和亞卡夏,她的呆板嚴肅變得溫柔和藹:“能夠借助這次危險理順血脈、融合意志,娜塔莎你不愧為天才騎士。”
“這得益于老師和卡米爾阿姨您的教導。”娜塔莎本來想笑著回應,但被卡米爾的話勾起了之前的回憶,神情變得有點感傷。
兩人在太陽升起的時候抵達了阿爾托,娜塔莎安慰了擔心憤怒的大公陛下后,直接去了金色大教堂。
一間懺悔室內,娜塔莎找到了安靜祈禱的薩爾德。
“薩爾德樞機主教閣下,我想在主面前坦誠一件事情。”娜塔莎確實是有著虔誠信仰的教徒。
薩爾德睜開愈發渾濁的雙眼:“什么事情?”
娜塔莎在胸前畫著十字架:“我殺了主黑暗里的守衛薩爾瓦多先生。”
“你用的是坦誠,不是懺悔?”薩爾德即使聽到一位五級的守夜人隊長被殺,也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娜塔莎表情凝重地點頭:“是的,我不后悔。但我知道這是很嚴重的錯誤,我的騎士信條不允許我隱瞞,我愿意接受處罰。”
“你為什么要殺他?”薩爾德繼續問道。
娜塔莎沉默沒有回答。
薩爾德站了起來,與昨天相比,他似乎老邁了十多歲:“我會稟告教皇冕下,由他做出對你的處罰,娜塔莎你耐心等待一個小時。”
等到薩爾德離開,娜塔莎手上、臉上一根根灼熱赤紅的血管凸起,讓她絕美的容顏扭曲猙獰,給人極端痛苦的感覺,可娜塔莎咬著牙,一直這么跪在十字架前,沒有發出半點痛哼。
簡樸明亮的書房里,一位穿著普通牧師袍的白發和藹老人對面前的紅衣主教輕聲道:“主會原諒每一個懺悔的人,娜塔莎能夠坦誠自己的錯誤,又進階了天騎士,就不用太過嚴厲的處罰,讓她到阿爾托修道院最底層進行苦修士的磨練三年。”
“遵命,教皇冕下。”紅衣主教慢慢退出房間,
這位和藹的老人重新拿起之前放下的一疊手稿,上面記載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目標人物似乎并不排斥我的演講。”……“其常常會有情緒迷茫的時候……”……
“也許他有些動搖。”……
路西恩按照娜塔莎教得防止追蹤的辦法,在黑森林里向著馬薩瓦鎮狂奔返回,可兩地距離實在遙遠,直到陽光明媚的九點多才返回了小鎮。不過路西恩并沒有直接進入旅館房間,而是在隱蔽處燒掉黑色長袍后,穿著一件領口大開的黑色襯衣往旅館正門走去。
一團慌亂的旅館大廳,路西恩并沒有發現喬伊斯等傭兵以及車夫,于是向旅館老板問道:“我想知道我的傭兵喬伊斯他們去了哪里?我只是清晨去外面散了散步回來就找不到他們了?”
昨晚是老板親自為路西恩開的房門,自然認出了他,有點尷尬和好笑地回答:“早上不少冒險者涌進了小鎮,將驚恐的情緒傳染給了大家,使得小鎮一片混亂。喬伊斯他們在房間內沒有找到尊貴的客人您,一致認為您是被低劣奸惡的冒險者給綁架了,所以怕承擔責任的他們全部逃走了。”
路西恩忍住笑意:“真是太壞的消息了,我只好重新雇傭傭兵和馬車。不過這是我的疏忽,忘記了告訴他們,麻煩老板你通知冒險者行會,就說是我提前解除了合同,這樣他們就不會成為逃亡者了。”
“您真是一位好心的先生。”老板拿住紙筆贊美道。
留下了簽字和印章在書面文件上,路西恩回房換了衣服,準備開始屬于自己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