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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紀老太太的要求,家宴就擺在紀老太太上房的廳中。
紀老太太扶著紀曉蕓和顧霞兒的肩膀出來,就看到廳中擺了兩桌酒席,中間用了福山壽海大畫的屏風隔開。紀老太太就微微皺眉,立刻停住了腳步。
“我不是說了只擺一桌嗎,這是做什么?”紀老太太就問一遍服侍的管事媳婦。
管事媳婦陪著笑臉,眼神左右觀望,嘴里含含糊糊地并不答言。
紀老太太的目光就落在了紀曉棠的身上。
紀曉棠替紀二太太在管事,紀老太太是知道的。
“祖母,我是按著祖母的話吩咐下去的。只是被爹爹聽到了,爹爹說要這樣擺。”紀曉棠本來跟在紀老太太身后,這個時候才上前兩步,笑著說道。
正巧在這個時候,紀二老爺、紀三老爺、顧老舅和顧雷兒幾個從門外走了進來。
紀二老爺在門外就聽見了紀曉棠的話。
“老太太,是我吩咐的。”紀二老爺就上前來,“如果只是咱們一家幾口還罷了,畢竟還有老舅一家,不可簡慢了。”
別說顧老舅一家沒住在紀府,就算是住在了紀府,那也不是紀家人,而是客人。紀二老爺這番說話沒有絲毫不對,完全可以看做是對顧老舅一家的禮遇。
但是在紀老太太看來,這是紀二老爺在故意顯示與顧老舅一家的疏遠。
“況且,表妹們也都大了,該回避的還要回避,才是尊重。”紀二老爺似乎并沒有看見紀老太太變換的臉色。隨即又說了一句。
紀老太太早就說了不用回避的話,說的是沒了紀二太太這個兒媳婦在場,就沒有什么需要回避的。紀二老爺這句話,無疑是駁了紀老太太。然而紀二老爺說的卻也沒有錯。
別人或許還不需要回避,顧霞兒卻是需要回避紀二老爺和紀三老爺的。
紀老太太臉色紅了又白,顧霞兒早就垂了頭,讓人根本看不清楚她的臉色。
顧老舅跟著紀二老爺一起進來。這個時候左右看看。干脆就腆著臉笑著打哈哈。
“大姐是一片慈心,二老爺也是一片好心。……都是一家子骨肉,比不得別人。什么回避不回避的,若是擱在小戶人家,淺房窄屋的,哪里論的到這個。況且。也不是天天如此,今天這不是大姐的生辰好日子嗎。”
紀老太太也慢慢緩和了面色。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她現在并不想跟紀二老爺鬧僵。
“我也是這個意思。”紀老太太就道,“我一年就這一個生日,咱們總共就這么幾個人,還要分隔成兩處。讓我這個老婆子不自在。”
“就是你表妹們大了,卻和你們一樣,在我跟前。也是孩子一般。況且,你表妹們不是那等外來的。是自小就長在咱們家,跟你們也算是一處長大的。這個日子講什么回避,顯得過于生分。”
“……讓我這心里不好受!”紀老太太語氣溫和,最后還拿出帕子來擦了擦眼角。
這個日子讓紀老太太傷心,是紀二老爺萬萬不希望的。
但是,想想紀二太太,再想想方才紀曉棠跟他說的那一番話,紀二老爺還是硬起了心腸。
有些事情,先讓了或許是看上去微不足道的一步,接下來的卻可能是進退不得的深淵。
這件事情,還是干脆些的好。就算是短時間內讓紀老太太不自在,卻也免得以后大家都更不自在。
正所謂長痛不如短痛。
“禮不可廢。”紀二老爺干巴巴地道,“……老太太想要誰陪在跟前,就讓誰陪在跟前,也是一樣的。”
紀二老爺先說禮不可廢,堅持要兩桌分開來坐,可接著又說讓紀老太太安排座次。
紀老太太就算是心里想要顧霞兒跟紀二老爺一桌坐著,可既然分了桌,就絕對不可能這么安排。
紀老太太半晌沒有說話。
“二哥就是古板,這一點跟老太爺一模一樣。”紀三老爺忙就出來打圓場,一面走到紀老太太跟前,壓低聲音在紀老太太耳邊勸說,“二哥這脾氣是改不了了,并不是一回兩回的。老太太你何苦跟他一般見識,生這個氣不值得。”
紀三老爺嘻嘻笑著,屋子里僵持的氣氛頓時就化解了。
紀老太太心里不愿意,但是終歸沒有扭過紀二老爺,眾人還是分桌而坐。
外面一桌,紀老太太坐了首席,然后就是顧老舅,顧雷兒,紀二老爺和紀三老爺。江氏被安排去了屏風后,帶著紀曉蕓、紀曉棠、顧霞兒和顧雪兒。程嬤嬤早被紀曉棠請了來,跟江氏一起在上首坐了。
“讓曉蕓來陪著我坐。”紀老太太入了座,又吩咐道。
紀曉蕓就從屏風后走出來,卻不肯就在紀老太太身邊坐。
“也讓霞姑來陪著我。”紀曉蕓小聲對紀老太太說道。
紀曉蕓聲音雖小,但是說的話一桌子的人就都聽到了。
“不懂事。”不等紀老太太說什么,紀二老爺就唬了臉數落紀曉蕓,“還當你霞姑是和你一樣的小孩子,如此處處牽累你霞姑,嬤嬤教給你的規矩,這是全都忘記了。”
紀二老爺發話,紀曉蕓立刻就不敢吭聲了,只是委屈地靠在紀老太太身側。
“老太太,就讓曉蕓去跟曉棠一起坐著吧。她天天不離老太太左右,倒也不在這一時的。”紀二老爺就又對紀老太太道。
“知道老太太最疼曉蕓,我這個兒子都要排在后頭。”紀三老爺立刻笑著接了話茬,“老太太,不求你疼兒子超過曉蕓,就只這一天,多疼兒子一些行不行?老太太,兒子求你了。”
紀三老爺這樣,紀老太太再不高興,也板不起臉來。
“偏就你無賴、事多!”紀老太太罵紀三老爺。
紀三老爺根本就不在意。
“嘿嘿。老太太,一會大家伙喝酒,怕熏著了曉蕓。曉蕓最怕酒氣了是不是?”紀三老爺嘿嘿地笑。
紀曉蕓聽了紀三老爺的話,也不等紀老太太說什么了,立刻就扭身跑回屏風后面去了。
“你這促狹鬼!”紀老太太又罵紀三老爺,卻不好再將紀曉蕓叫出來。
有紀三老爺在紀老太太面前插科打諢,不管在座的眾人心里怎么想的,這家宴表面上總算是吃的順順當當。
等著宴席撤下去,大家又都陪著紀老太太進了里間說話。
紀老太太就說讓眾人先去散散,她有話要對紀二老爺說。眾人只得離開,屋子里只留下紀老太太和紀二老爺母子兩個。
紀老太太還沒開口,先落下淚來。
紀二老爺見此情形,趕忙就跪下來了。
“老太太,這樣的好日子,老太太怎么反而傷心起來。兒子們有什么做的不對,只求老太太訓斥、責罰。”
“我是想到了老太爺。老太爺好狠的心,竟撇下了我自己走了。我一個人孤零零的,沒個依靠。我這兩年一直在想,什么時候老太爺來帶了我去!”紀老太太這么說著,并不說讓紀二老爺起來的話。
“老太太這話讓兒子死無葬身之地。”紀二老爺聽紀老太太這樣說話,就知道今天的事情難以善了。“兒子不孝,任憑老太太發落。”
若是從前,紀二老爺必定會說他有什么錯,紀老太太盡管指出來,他一定改。但是今天紀二老爺有了戒心,就不肯再這樣說,只讓紀老太太發落他。
這樣的差別,紀老太太如何聽不出來。
“二老爺,這兩年,你變了很多。”紀老太太的話中含有太多的未盡之意。
“老太太,兒子對老太太的一片孝心從來沒變。……父親去了,家里沒了支撐,兒子總要支撐起這個家。”紀二老爺也是話里有話。
母子兩個一個坐著,一個跪著,視線相觸,紀老太太就嘆了一口氣。
“你也一把年紀了,起來說話吧。”紀老太太就道。
紀二老爺卻自己不肯起身了。
“兒子無能,總有不順老太太心意之處,這般跪著,才心里好受些。”
紀老太太就看了紀二老爺半晌,心里隱約有些明白,紀二老爺是知道了什么,而且也向她表明了態度。如果事情就到此為止,于各方的體面無傷,倒也不失為是個好結局。
但是紀老太太終究是不甘心。
“娘有件事要跟你商量。”紀老太太的語氣越發和緩。
自從紀二老爺長大成人,紀老太太面對她自稱娘的時候就屈指可數。紀二老爺想到上次紀老太太這樣對他說話的時候發生的事情,即便是有了心里準備,一顆心還是提了起來。
“你媳婦懷了身孕,你身邊無人服侍。即便你媳婦這一胎生下來,不管男女。你們也都不年輕了,子嗣上太單薄了些。若你媳婦是個真懂事、賢良的,也不用我來操心這件事。還有家里的事情……我年紀大了,想著能享享福。”
“娘給你看好了一個人,尋個好日子就將人抬進府里來。往后你身邊有人照料,娘也放心。又可多多開枝散葉,老太爺在九泉之下也安心。你媳婦有了這樣一個人在身邊幫著,也省許多心,可以安穩養胎。”
紀老太太終究還是把話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