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大宋

第四三七章 大人物

若是平時,這次王巨事兒同樣也鬧大了。但是現在就連司馬光也不敢作聲。

趙頊刻意在朝會上問韓維此案情況,然后說了四個字:“喪心病狂。”

朝會散后,趙頊又特意寫了一道詔書,將二十幾名嫌疑分子,也就是那二十幾個鬧得最兇的衙內剝奪出身,就是將他們身上所有差官職官、階官拿下,徹底成了一個平民百姓。

不過司馬光還不知道背后還有內幕。

原來鎧甲武器的質量讓趙頊記憶猶新,實際在史上王雱也提議置軍器監,但置后這個軍械的質量仍沒有改善。當然,這個趙頊就不知道了。因此王巨到了軍器監,開始重組整頓,趙頊同樣很關注。

匠戶大鬧宣德門事件事后,趙頊在邇英閣就與呂惠卿議論過王巨的改革。

呂惠卿說了其利弊,弊無疑若是做得不好,會惹起天大的麻煩。但利也很多,裁去近萬人,僅是薪酬一年就能節約四十多萬貫。但這還是次要的,經過重組后,人事變得簡潔,同樣賬面也變得簡潔,如果王巨繼續呆在軍器監,那么軍器監會保持一種高效廉潔的狀態,這個一年節約的費用將是無可想像。就是王巨離開了,貪墨浪費情況也會比以前好得多。最后就是軍械的質量將會大幅度上升。:

前面兩條趙頊也重視,但最重視的是后面一條。

實際王巨這次改革在整個宋史上也是罕見的,若是歷史不改變,只有岳家軍的軍器質量才能與之媲美(兩宋之時。為了保持軍隊的戰斗力。采取了唐朝的一些模式。除了朝廷撥款,岳飛還擁有鄂州酒庫、公使庫、激賞庫、備邊庫、回易庫等十四庫,由軍佐李啟經營,一年能得息錢一百多萬貫,這些錢主要就是用來賞賜軍功,打造器甲,但就是這樣,岳飛還拿出自己的收入貼補軍器生產費用。然而劉光世與張浚就不行了,多落得他們自己口袋里,當然,雙方軍隊的士氣以及戰斗力也不大相同了,整個宋史也只有岳家軍那段時間自己生產的器甲頗為精良,即便宋太祖時軍器生產質量也只能說是馬馬虎虎,還不及西夏以及后來的金國,或者說只能與吐蕃相比較),不是錢不足,更不是技術跟不上來。全部被冗掉了。

這僅是軍器監,還有呢。王巨主持的鄭白渠開始得計了。

以及王巨發起的裁兵改革、坊場河渡、二八分制,以及王巨帶來的木棉司與蔗糖作坊。

直接與間接的,王巨在節與增上,一年將會為宋朝帶來兩千多萬貫的收入。

其他的還有,比如高梁與棉花的單株營養缽移載技術,犁刀與鐵鎝的出現,將會無形中一年為宋朝增加許多糧食產量。

兩廣的開發,對人煙稠密的福建路與江南西路的松壓。

簡易碳鋼化與水壓冷沖冷鍛對器甲的改良。

以及火藥配方的改良,不僅出現了更大威力的火藥武器,還有在坑礦與開路上的作用,火藥作沒有盈利,但它的出現,增加了各種坑礦的產量,節約了開辟山道的成本,實際是等于增加了國家收入。這個難以統計,但一年下來,也不是少錢。

只是王巨回避的變法,多少讓趙頊有些怏怏不樂。

所以趙頊對王巨做法是支持的,而且王巨也是“內行人”,器甲質量跟上來,士氣提高,才能實現他的強國之夢。

許多大臣不懂,多回中原大一統王朝向蕃夷進貢,甚至向北虜稱侄!這個恥辱讓心高氣盛的趙頊無法忍受。

因此拖了幾天韓維沒有眉目,趙頊又再次過問,韓維甚至對這幾十名可疑的衙內動了刑。

在這種大勢下,王巨終于將軍器監最后一步改革順利執下去,并且又親自到了各院,制訂了一條粗糙的流水線生產模式。

而且大規模裁減后,王巨提議略略提高官匠的薪酬,實際宋朝給官匠的薪酬也不少,以前都讓上面的官吏貪掉了,現在在王巨管理下,大家比較廉潔,也等于提高了收入。

有了正確的生產模式,有了收入,整個軍器的生產立即變得高效起來。實際宋朝給官匠的任務并不多,只是收入低,閑人多,于是連帶著其他人也不干活。

天更加冷了。

王安石開始了農田水利法,又讓楊汲與侯叔獻主要淤田事宜,劉彝與程昉再次治理黃河。

另外就是曾布也開始上位。

祖無擇案開始。

閏冬月初八,御史里行王子韶揭發明州苗振與知秀州祖無擇在知杭州時有不法行為。

苗振就算了,主要就是這個祖無擇。

據說以前祖無擇與王安石同知制誥時,按照以前慣例,凡親王、使相、公主、妃、節度使加恩除授,由學士院翰林學士草制,文官待制、武官橫行、諸司副使以及刺史以上的官員除授改任,由中書舍人草制,準許官員向草制的詞臣回贈錢物,謂之潤筆。有人贈饋王安石,王安石將其懸于梁上。王安石丁憂回家,祖無擇以前王安石故作清高,沽名釣譽,于是將其取下來,用為公費。王安石聞而惡之,及得政,暗諷有司找祖無擇的麻煩。正好明州苗振貪臟事發,王子韶審查此案,迎合王安石,將祖無擇在杭州的事揭發出來。

還有一種說法,王安石上位后,也在找朋友,因為祖無擇名氣大,王安石還刻意寫了兩封信給祖無擇,放下身架示好,然而祖無擇沒有給王安石面子,相反,與反對派的主要大臣文彥博、司馬光、富弼、歐陽修、陳襄、鄭獬、錢公輔往來密切,平時多有書信互動往來。司馬光暗中唆使人要搞臭呂惠卿,于是王安石用祖無擇下手開刀。

另外有一種說法。王子韶岳父沈扶閑居杭州時。曾向祖無擇借私兵修住宅。被祖無擇拒絕,讓王子韶懷恨在心,正好他下去查苗振貪污案,又隱隱得知王安石對祖無擇不滿,于是順帶著坑了祖無擇。因為他在疏奏上說得嚴重,于是王安石命沈衡寫詔令,將祖無擇從秀州抓捕,逮捕到京城讓張載審問。但王安石原本卻沒有暗諷有司坑祖無擇之心。而是同樣被王子韶坑了。

“恩師,祖無擇所犯何罪?”王巨聽到后問張載。

這不是禁中事,王巨能問。

張載答道:“據說祖無擇將公使酒贈于親友。”

按照規訂宋朝公使庫的錢與酒是專門用于罷免轉任官員往來的招待費用,但不得用于私下場合。事實后來祖無擇也承認動用了三百瓶酒贈給了親友。

另外乘船過制,超過了他應得的標準。私自挪用了官錢借貸,聽從了下屬官員任造、王景、錢羔羊、張應巖的非法要求。

這幾條祖無擇后來也承認了,乘船過制乃是他馬虎沒有注意,挪用官錢借貸,數量不多,下屬官員的非法要求。但不是太過份,他才同意的。

另外就是與官妓薛希濤私通。按照規訂,官員可以讓官妓歌舞佐酒,得不得私侍枕席,這一條祖無擇沒有承認了,于是后來又將這個官妓捉來,活活笞死,薛希濤也沒有承認。然而王巨懷疑可能有,因為薛希濤對祖無擇有感情,拼死保住了祖無擇的名聲。

最后就是祖無擇給致仕官名臣張先送禮,同時大興土木修亭臺樓閣,卻沒有付材料費與工錢。后來審問,它也是事實,盡管鄭獬營救時說只是小事,也就是王子韶并沒有完全捕風捉影。

但這件事馬上就引起了爭議,先是張載弟弟張戩與蘇頌、陳襄、鄭猙上書,說祖無擇是士大夫,并且曾經是皇帝身邊的近臣,不是軍器監里面的那些恩蔭混混官,抓捕下獄,非朝廷以養廉恥以風厲下臣之意,應當免其刑獄,就地責問。

蘇鄭又說祖無擇有的罪行不明,有的罪行不嚴重,以前有許多官員貪墨數量遠超過了祖無擇,但也沒有遭到抓捕下獄訊問的待遇。

鄭獬又說祖無擇未下獄前,客舍僧寺,隨行惟一仆一指使,錢帛用盡,于是用隨身銀唾壺質錢,民不敢質,只好向和尚借數百錢,以供朝夕。而且祖無擇治杭頗有政績,憐者為之具饌,獄者見之號泣,下獄后杭州士大夫與庶民相率浮圖設齋,為之祈福。

陳襄又說杭州為巨府,素來難治,前后守臣多暴刻繩民,惟祖無擇之治,百姓安之。

王巨不大相信,王巨一次沒有去過杭州,但竹紙坊在杭州,等于他的小半根基就在杭州,因此聽到杭州的許多消息,若論暴刻,在祖無擇之前倒是有一人,那就是歐陽修推薦的孫沔,孫沔過后則是何中立、梅摯、唐詢、施昌言、沈遘、王琪、蔡襄、胡宿,這才到祖無擇,然后是鄭獬。

這中間不泛名臣,就是施昌言名聲略差一點,但在杭州施政也不算太差,包括鄭獬本人在杭州的政績也算可以。

再說薪酬,祖無擇下去是帶著一大串實職官下去的,一個收入最少一千多貫,說清廉,相信祖無擇不及范仲淹吧,但就是范仲淹在養活一大家人之后,還救濟了許多百姓,另外還余下錢購買了大片良田給族人,何至于連養三個人都養不起,那么祖無擇的薪酬哪兒去了,難道穿越到澳門,在賭場花掉了?

因此王巨寫了一封信,讓大舅哥李貞打聽了一下,李貞很快回了一封信,說是祖無擇在杭州呆的時間不長,他印象不算深,至于愛民的什么,李貞沒有感覺到,也許祖無擇愛民吧,但有兩條,第一條祖無擇曾經是有一段時間寄居僧寺,不過不久便修了一個比較豪華的宅子,其次可能普通百姓不知道內幕,然而李貞在杭州呆了那么久,卻打聽到真相,祈福確有此事,但是現任杭州府尹鄭獬發起的。

這是后來的故事。

現在王巨不清楚,他聽張載說完,徐徐道:“恩師,你掉到坑里去了。”

“為何?”郭氏問。

“可能祖無擇某些方面做得不大好吧,然而重要嗎?如果恩師斷此案過重,介甫公必然會歡喜,但恨恩師的人那不要太多。如果恩師斷此案過輕,那么歡喜恩師的人會有很多,然而介甫公必恨恩師。”

“我稟公斷案吧。”

“恩師,此案真相我不清楚,但相信以祖無擇為標準擇官,那是高標準了,如果于心不忍,則國家制度何在?如果吹毛求庇,則必眾人痛恨。其實此案不在案子本身,而在案子之外。我再打一個比喻,恩師雖在儒學上頗有建樹,但在官場上,恩師可及祖無擇。”

張載搖頭,人家那可是擔任過兩制官的,真正的皇帝身邊近臣,張載這個小官算什么,還不及王巨呢。

“論文章才氣可及蘇軾?論奇思淫巧,得皇帝信任,可及弟子。然而我們三人幾乎在一起跑線上,蘇軾可能比弟子差一點,但祖無擇卻勝過了弟子。便是如此,祖無擇也成了犧牲品,況且恩師。”

“真不行,某辭職返鄉。”

王巨啞口無言了,俺不做官了,那還說什么。

祖無擇也能算是王安石的反擊吧,不然總不可能被動挨打,這意味著慘酷的政治斗爭終于拉開帷幕。

雪后天霽,王巨將妃兒從嵩山接了回來。

前面妃兒剛回到家,后面來了一個婦人,是葉默的妻子,王巨對葉默有著愧疚之心,聽到門房稟報后,立即親自迎到門口,將葉妻接到家中,又讓下人沏茶。

“明公,太客氣了。”葉妻說道,這個婦人才三十出頭,長相也頗為俏麗,只是說話時眼神里還閃爍著無窮的悲傷。

她又說道:“官人臨去前,大約知道會出事,于是留了一封信給民婦,再三囑咐民婦,這封信勿得讓任何人看到,但在年前,讓民婦送給明公。”

王巨立即將信接過來,拆開火漆觀看,這快兩個月了,至今韓維還沒有查清此案真相,也許這封信就是斷案的重要線索。

然而他將信看完,滿臉的痛惜、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