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大宋

第三三一章 寬厚

王巨也在做著最后的準備。《《

他先將幾十名指使一起喊來,即便保捷軍,也有貪墨克扣現象,不過這次渠工中,這些指使表現得都還不錯。

當然,那也要看什么人帶頭了。

王巨吩咐軍士宰殺了幾只肥羊,然后抱來燒酒,說道:“它就是燒酒,但不是擦傷口的那種燒酒,那個要特制,也不能喝。不要在阻卜那邊,一頭肥羊只有換來兩三斤燒酒。”

“這么貴啊?”有的指使說道。

實際就象侯可喝真正的炒茶一樣,有的人習慣,有的人不習慣。

然而王巨這么一說,都覺得是好東西了。

大家喝著燒酒,吃著烤羊肉,不過王巨換成了小杯,也限制各人喝多。

喝酒吃肉是聚會,但這個聚會上要有重要的事交待。

那就是量田分田。

如果只是量田分田那么簡單,又容易了,但接下來的麻煩會有很多。所以王巨這次出動了大手筆,由他與程昉各帶二十營官兵,分成二十大隊,每一大隊又以都為單位,分成五個小隊,然后再次那一營專門看押戰俘與學習丈量田畝的官兵打散,每一營分配四五個人手。

王巨教了他們阿拉伯數字,可能對于讀書識字的人,一時半會難以接受,但對于這些不識字的大兵來說,反而更容易學習。即便計算時也不會太難,不過是簡單的加減乘,除都罕用到。

其實主要的就是各種形狀的面積公式計算。但也是簡單的面積公式。真有一些犬牙交錯奇形怪狀的田。那就折疊吧。

實際若不是糾紛。雖然田很多,王巨實際等于是派出了四十一營官兵丈量,有點牛刀宰雞了。

但現實就是這么多人去丈量,可能還會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

所以王巨必須提前交待。

這么廣大的一片地區,必須要分配好各個大隊丈量的區域,就著他們原來修渠附近分配,以便他們熟悉。

還有王巨的那個補償,這個也得要說清楚。頭痛的就是有人地很多,不在一塊,不過與各大隊無關,王巨帶著黃良、陶青謄抄好了,按照王巨所吩咐去補償就可以了。

另外就是各個修渠民夫,這才是真正的補償,用勞力換耕地,那必須要寫得更清楚。

為了將各個指使手中的小賬冊寫得清楚,王巨還刻意從各營軍中挑選出幾十個會識字算賬的軍士,過來協助。

別看這一本本小冊子。同樣將王巨坑苦了,這半年多來。他那個中等數學書一個字沒有寫,每天晚上就搗鼓它了。

還要盡量挪出一片片集中的區域,做為軍士未來的永業田,這些軍士廂兵很少,主要是保捷軍,戰時調動,閑時訓練,因此每一營都不能打散,也要建設一些倉庫與訓練的校場,這一條現在不處理好了,以后弄不好就會出現能耕到幾十里外的地方,也不要訓練了。

最后就是丈量分配時遇到一些突發情況的處理。

侯可喝著酒,喃喃道:“兩萬人分田哪。”

實際普通百姓的田都好分,軍士內部的同樣好分,畢竟他們還有朝廷緡錢的補貼。

一些中小主戶未隱田的,那更沒問題了,即便隱田的,只要隱得不過份,這一回王巨也沒有真正打算在他們頭上扣克多少,估計會有些麻煩,但問題不大。

那些內定好的各大主戶,同樣問題不大。

難就難在少數人身上,幾個縣,多者如涇陽,今年涇陽受益最多,當然也最多,大約可能會有十戶,其中特難纏的有二十幾戶,少者只有二十來戶,不過加起來不過兩百余戶左右,但他們手中的地不少,能達到兩千多頃,而且隱田隱得很厲害。

但就是到現在,王巨仍沒有泄露如何出手對付這些難纏戶。

王巨交待完了,讓諸指使吃酒聊天,然后將侯可喊到一邊,兩人聯名寫了一道奏子。

那就是灌溉區域內,一旦耕田分配好了,一律不準買賣。

為什么呢,且看韓琦的三丁刺一,針對的對象就是主戶,許多勞役也是主戶,而且賦稅也是按家中的耕地數量來征的。

所以許多貧困戶帶田入佃,也就是私下與主戶談判好,一年給主戶少量租子,然后將田畝劃在主戶的名下,至于主戶隱田好,還是漏稅好,與他們不相干了。

因此朝廷最后無法完成抓差抓丁,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是丁就抓,導致一些等赤貧戶也被抓去做義勇,或者當差。

還有的主戶貪婪,直接將這些帶佃的耕地吃掉,惹起官司。

實際宋朝隱田再不整頓的話,也有很大危機了,不是兩百多萬頃耕地,這些在冊的耕地當中,還包括學田屯田職田這些官田,此外女戶(家無男丁)、烈士、寺觀、官戶的耕地也不用納賦稅,將這些耕地除去,還有多少納稅的耕地在冊?

而且這種制度也同樣引起了無數耕地的官司,比如彭員外,如果將他的耕地放在他侄子的名下,則不用納稅了,但為什么不放?不敢,萬一吃掉了怎么辦?

不說叔侄了,就是兄弟也互侵吞對方的耕田!

連王巨在邊境的華池縣,還處理了幾十起耕地官司,就不要說鄭白渠這一塊了。

于是王巨讓歷史倒退,恢復到唐初的舉措,將這些灌田一起作為永業田,是你個人的,死后也由你的后人繼承,但不得買賣,就是賣了你家還是這么多地,一年還得交那么稅!至于軍士的田同樣如此,朝廷不讓他們納稅,但其本人不得將其耕地賣掉。即便賣掉了。朝廷也不會承認其交易的合法性。

如果在外做生意的。實在無法經營。準許其讓外人租種,但也不許買賣。

這是一種倒退的做法,即便唐朝執行此法,還沒有阻止耕地兼并現象。

然而阻一阻,能拖一個三四十年。這三四十年內,宋朝還沒有辦法將西夏弄得差不多的話,危機就來了。那時無論賣不賣一個樣!

因為灌區達到個縣,必須要朝廷同意。

兩人將奏子寫好。用快馬送往京城。

外面的指使繼續在喝著酒,有的議論分田的事。

不是王巨分給各指使的。

他們議論的是那些營今年能分到田。

大約會有四十營左右官兵能分到田吧,實際多數保捷軍家鄉也有耕地,不過多數軍士耕地數量少,而是地也瘦,真正好人家,還能發配到保捷軍嗎?能發配到保捷,那也會撈一個都頭或者指使的什么。

所以那一營能先分到地,那一營軍士家屬就會過上好日子。

可能多數指使并不指望自己能分到的那點耕田。當然,有比沒有好。但手下家屬衣食無憂,他們也會高興。這是士氣重要根本之一,沒有士氣,萬一上了戰場,那就是送死的,在戰場上越怕死就越死得快。

“這個主意很不錯,就恐占不長遠。”侯可說道。

“那是,實際它等于是唐朝起初的府兵制度,至于占不長遠嘛,我也沒有指望它能占長遠。”

“為何?”

“如今官家奮發向上,如果這幾十年內西夏還沒辦法解決,那就如同老子所說的那樣,盛極必衰,即便后面幾代人君繼續保持,久而久之,大家也不抱希望了……”

后面的就不說了,那時宋朝就開始正式走得衰敗。

侯可撓了撓腦袋,道:“盡職吧,子安,還有幾天就要開始了。”

“也不能拖了,再拖冬小麥就會誤了。”

“除了你那個辦法,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侯知縣,你還能想出什么好辦法?”

侯可茫然,事實從開始便陷入王巨節奏,一開始不查隱田與實際畝數,這時候上哪兒有其他方法可想?

“老夫倒不是擔心其他,而是擔心子安你自己的前程,我朝畢竟以寬厚為本……”

“侯知縣,你別說了,我不說別人,就說你,也算是有政績吧,也算是寬厚吧,為什么至今只是這個官職?至于朝堂上那些大臣們所說的寬厚為本,不過是打壓對手的借口,你說那一人能做到寬厚為本?”

“司馬公。”

王巨差一點將茶水噴出,這老一件事,王廣淵,此人乃是先帝的藩邸舊人,于先帝有恩,因此先帝即位后,提了一個比較清貴的閑職,但不是要職。這點私恩能說得過去吧?”

“那也不行。”

“好,就算那不行,我再問一句,朝廷養了多少無能的官員?”

“這……”

“為什么司馬公只盯著王廣淵一個官員?這也罷了,王廣淵貶知齊州,他可犯了什么罪過?沒有吧,為什么司馬光連他穿章服的資格都不給。就是我們這樣的小官吧,也不能不給章服吧。為什么王廣淵離開京城,官家在禁中大慟?不就是官家歲數小,好欺負么。這就是所謂的忠厚?”

還有呢,王巨能舉出七件事例,也沒那必要了。

侯可再次茫然。司馬光都不能算是寬厚,就不要說其他做事果決,或者老謀深算,或者大嘴巴,或者心狠手辣的大臣了。

王巨拍了拍老侯肩膀說道:“侯知縣,若真是寬厚為本,那就象你這樣,一輩子呆在地方廝混。”

“見過張中使,”四名官員唱喏道。

這個張中使就是曹太后的心腹的曹太后與張茂則要害他,就是這個小太監,不過現在是大太監了。隨后讓趙禎發配到長安任永興軍鈐轄。

宮中的內幕外人不知道了,但趙禎與曹太后不和,這能看出來的,不僅這次發瘋,再比如趙禎如何對待曹家的人,或者說用趙禎對張貴妃家人與對曹家人來一個對比。

當然,歷史又揭過一頁。

趙禎一死,張家的什么也成了過去式,底蘊不足啊。于是張茂則又調回宮中,現在遷任副都知。

這說明宮中對鄭白渠的重視,未必是趙頊,而是兩位太后!

所以才派出這個大大太監。

“不必了,準備開渠吧。”

“馬上。”王巨道。

渠首也挖好了,王巨開始讓軍士民夫上來。

然后又下令兩營官兵站在浮橋之上。

原來王巨打算用船拉泥袋的,但因為竣工時間提前,涇水水勢仍然浩大,落差大。

于是王巨改了主意,于木樁上架設了一座浮橋,人站在浮橋上,用繩子將泥袋拽上來,打開渠口,放水進來。

人命關天,這是一個喜慶的日子,出了人命總有點不大好。

兵士們將一包包泥袋拽上來,再運到岸邊,兩邊站滿了許多前來圍觀的百姓,有人好奇地看著那個古怪的渠首石塘,不過他們視線很快收回。

一包包泥袋拽上,又運到岸邊。

開始有水涌向渠中。

“來水啦,”諸多百姓不由地齊聲歡呼。

水越進越多,因為有落差,撞擊在渠底,發出巨大的響聲,然而這個響聲聽在百姓耳朵里,就象天籟一般。

就在這時,王巨喝道:“快撤,從浮橋上撤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