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大宋

第二六八章 龍手(下)

王巨看著胡謙的遺體。武魁留在這里看著,許多蕃子從這里經過時,看著胡謙遺體的樣子,都不由地下跪膜拜。

不過王巨倒是很清楚其中原因,胡謙臨終前用力將刀插在地上,正好形成一個三角支點,所以尸體才屹立不倒。又正好西邊火光騰起,大順城起總攻,西夏人才沒有顧他的尸體。

從胡謙臉上也能看出,雖然死了近三個時辰,不過臉上依然帶著笑意,大約也是看到火光騰起來了,他完成了任務……

但王巨鼻子還是有些酸酸的,眼睛也略略有些濕潤。

他站立許久,對正在哭泣的武魁問道:“胡謙家中還有些什么人?”

“稟王知縣,胡大哥他家中還有一個老母,一個妻子,兩個兒子,還有一個弟媳婦,一個侄兒。”

“那兩個孩子有多大?”

“大兒子有九歲了,小兒子四歲。”

“武魁,戰后你回慶州城,對他們說,若他們舍得,將胡謙的長子放在我家,由我來撫養。如果其子愿意繼承父業,我派人教他武藝,授他兵書戰策。若他愿意讀書做官,我親自來教他讀書識字,讓他以后考取一個功名,若考不中,我若未來有蔭補的資格,用這個蔭補將他補一個官職。”

“那就謝謝王知縣了。”

王巨還是默然。

他只能做這些了。

又站立了許久,忽然說道:“武魁,你繼續留在這里看著他的遺體。二長子,6平。你們立即騎馬去慶州,請最好的畫匠與石匠過來,然后用馬將他們載過來,先照著這個樣子,畫一幅圖。再請石匠雕刻一座石像,就放在這里,下刻三個字,吾愿往。”

“喏。”兩人答應一聲,騎馬離去。

王巨又站立了一會,現在還不是悼念之時。于是找來一千幾百名強人,又喊來歸妹浪埋與野龍咩勝,王巨家中現在不少人,但只帶出來6平、歸妹浪埋他們四人。

然后說道:“本官命令你們再做一件事。”

“請吩咐吧。”這些蕃子大聲答道。

打勝了,就好說。況且王巨表現十分勇敢,也讓他們心服。還有呢,那個抓戰俘似乎是為了籌錢,那么戰后獎勵與撫恤同樣不會少。

“歸娘浪埋,那條路,你知道去哪兒嗎?”王巨指了西南面遠處的一條小道,問。

歸娘浪埋看過去,小道上正有許多西夏逃兵。在狼狽逃竄,現在西夏將士整亂了,大多數人順著大道逃向了金湯城。還有一些人逃向白豹城,不過有一部分人不知怎么逃了,反正那個方向順溜就往那個方向逃,歸娘浪埋說道:“疆砟堡?”

“正是疆砟堡,不是很遠,大約三十里路。不過那條路也不大好走。你帶十五隊強人,最好換上一些西夏人所穿的鎧甲。也順著那條山道裝作西夏逃兵,逃向疆砟堡。進堡后,主力立即將城門控制起來,余下的混入亂軍大喊,宋軍殺進來了,快點逃吧。我這樣說,你明白嗎?”

“我明白,疆砟堡地形險惡,昨夜又增加了援兵,再加上一些逃兵進了疆砟堡,若是有能力將他們組織起來,疆砟堡實力激增,所以用此計奪堡。”

“恩,能不戰最好不戰吧,這一戰死了太多的人了,野龍咩勝,你再率余下的強人,尾隨浪埋,但務必保持兩三里路,不然若對方守將膽小,事先將堡城閉上,浪埋就無法進堡了。但也不能離得太遠,一路尾隨,同時殺敵,不過以尾隨為主,殺敵為輔。當歸妹浪埋沖入堡中時,你們必須要加快度,一舉將疆砟堡拿下。”

“喏。”

但王巨還是不大放心,于是看著戰場。

這時戰場已從城東轉入了城西。

還有極少數西夏人負隅頑抗,但不多了,余下的要么投降,要么在繼續逃跑。

不過大多數已經逃散或者逃到城西,包括大部宋軍也進入了城西。

還有一部分宋軍,他們在繼續抓俘,或者與那些極少數頑固分子繼續作戰。還有華指使他們也留了下來。

與他們損失慘重無關,而是救傷。

宋朝軍中同樣有軍醫,但數量很少,而且醫術也很差,不然也不會混可憐的軍飯吃。去年三場戰役下來,王巨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因此在訓練時,針對性地訓練了包扎傷口這個環節。

什么傷風感冒,中了瘴癘虐疾,那個無法教導了,并且除了用兵南方外,在西北戰場上這些古怪的疾病多不見,相對而言,戰后的消毒與及時包扎這一關最為重要。

所以戰局一定,王巨便派人去后方調動荔原堡與柔遠寨的廂兵過來,主要用他們看押戰俘,以及打掃戰場。

但讓荔原堡的廂兵用最快度將刻意蒸餾的高度燒酒,以及刻意用開水再三煮后晾干的紗布運到前線。

華指使他們這幾營保捷也因為經過訓練,便留下來,包扎傷兵的傷口。

受傷的兵士可不少,不過輕傷不下火線,能蹦的能跳的,在大勝激勵下,繼續跑到城西戰場奮戰,重傷沒辦法,一起留下來包扎。

看到王巨來了,華指使驚訝地問:“王知縣,你也受傷了?”

王巨搖了搖頭,說道:“我沒有,我來是下一道命令給你,一會兒后面的廂兵大部趕到,讓他們看押好戰俘,那時大約戰場上也沒有了反抗的西夏人,你立即征調現在城東的余部,前往疆砟堡。”

“攻克疆砟堡?”

“不是攻克,我派了一千余名強人去攻克疆砟堡了,不過我怕生意外,所以讓你過一會,帶兵過去支援。若是他們拿下了疆砟堡。立即入駐,然后派人回來稟報。若是拿不下疆砟堡,立即側應他們安全,也回來向我們稟報,我來想對策。”

“好。”

“那就這樣吧。我也要去城西戰場了。”王巨說著,又看了一眼這個廣大的戰場,除了一隊隊戰俘外,然后就是滿地的尸體,有西夏人的,也有宋軍的。遠處草木枯黃。秋風悲泣,空中也是黃云翻滾,一副說不出來的肅殺景象。

戰斗到了尾聲,李三狗他們有的追到白豹城下,有的追到金湯城下。然后望洋興嘆了。是追來了,可沒有帶攻城器械,甚至連一個鉤城墻用的撓鉤都沒有帶,一個個悻悻然地帶著大軍,押著戰俘返回。

但戰斗還沒有結束,一營營,一都都官兵繼續在滿山遍野地抓戰俘,搜集戰馬。特別是那隊鐵鷂子,他們最悲催。

眼看就要進入戰場,投入戰斗了。前線三軍忽然崩潰,他們也不傻,不過就是裝備好一點,象這樣的三軍大敗,他們的下場同樣也很慘。于是一個個調轉馬頭,也開始逃命。

可他們這種重甲。卻十分笨重,并且到處都是自己的將士。又是山道,更拖累了他們的逃跑度。

于是不顧戰友死活。想生生踏出一條血路。

好不容易逃回城西戰場,李三狗他們早帶著騎兵在那邊殺開了。

不得己,他們立即丟下戰馬,也加入了逃跑的步兵當中,倉皇逃命。但也有一些機靈的人,解開重甲,以及馬的甲鎧,利用馬的優勢,向金湯城逃去。

結果這一役,五千多名鐵鷂子,只逃回去一千幾百人。

天色臨近黃昏,幾員大將6續返回大順城,但一進城,立即產生了爭執。

龍頭沒有弄到,現在只有一只龍手了。

但這只龍手卻揣在了林廣懷中。

大家一起急了,紛紛向林廣要這只龍手,你小子不能獨吞這只龍手,于是吵到了蔡挺面前。

蔡挺說道:“林廣,將那只手拿來。”

林廣只好將那只手拿出來,蔡挺看了看,道:“與其他人的手并無二樣。”

“外觀上無二樣,但這只手不同,它價值千金萬金哪。”趙明說道。

“趙將軍說得對。”其他幾將紛紛附和。

“來人哪,用盒子將它裝好,再放入石灰。”蔡挺命令道,然后笑咪咪地看著大伙:“說一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這只手肯定與幾個重將無關,他們當時也被西夏人纏上了,是他們手下斬的,但究竟是誰斬的,現在還真分辨不清楚。畢竟當時西夏人也急了,個個不要命地上來堵槍眼,即便當事人斬了李諒祚的手,他恐怕也不敢分心去認真觀看,否則敵人兵器砍上來,馬上自己功勞未撈到,反過來被敵人殺死了。

因此現在有十幾名兵士涌上來,說這只手是他們砍的。

蔡挺被他們吵得頭痛,擺手讓他們安靜下來,說道:“現在這種情況,誰能分得清是那一人砍的?但若是三軍不協力,你們能不能近李諒祚的身,能不能砍斷他的手?”

“蔡公說得中的也,”黃公公捂著鼻子,看著這只手,在邊上夸道。

蔡挺又說道:“這樣,某來替你們記功,林廣一箭將李諒祚射落駱駝下,這是功,趙明一刀劈傷了李諒祚,這是次功,趙忠你表現出色,特別是你聯系了幾支野利部,燒掉敵寇糧草,戰前又得到許多寶貴的情報,功在其他諸將之上,不過在李諒祚的事上,你就讓讓了,行不行?”

蔡挺沒辦法,只好搞平均主義。

“這個,這個,好吧,我就讓一讓,不過不是我斬的,是我手下斬的。”

“無妨,你們十幾人報上姓名,本官一一記錄,稟報官家,算是你們大伙的功勞如何?”

大家面面相覷,這是龍手,不是龍頭,十幾個人瓜分,還能剩下多少功勞,因此有些不甘心。

就在這時,外面有斥候匆匆過來稟報:“報,報,蔡公,我軍不費一兵一卒,拿下了疆砟堡。”

“疆砟堡?”蔡挺糊涂了,俺沒有下令拿疆砟堡哪,因此問道:“是誰拿下的疆砟堡?”

“王知縣派他的兩名謙人帶著一千余強人,拿下的疆砟堡。”

黃公公不適時宜地在邊上贊道:“王知縣勇敢,連家中的傔人也勇敢哪。”

是勇敢哪,但這么大事,最少得通過蔡挺準許吧。可王巨敢情好,直接就下命令了,如果不是疆砟堡那邊派人通報,現在蔡挺還蒙在谷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