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大宋

第二二八章 有些歡喜有些憂(上)

閱讀”蔡挺將王巨帶到書房,拿出一張大號地圖。得感謝宋朝各方面的發達,包括制圖,雖然是古代那種不標準的地圖,不過宋朝開始重視地圖,官府也派出許多人手專門繪制地圖,并且對各地地圖十分保密,嚴禁向遼夏泄露,甚至連不相干的高麗人來了,都不準給高麗人看。

這是一張大號的陜西地圖。

蔡挺在地圖上畫了幾個大箭頭,兩號特大的箭頭從金湯城與白豹城開始,直奔大順城,還有一個小號箭頭從白豹城分出來,一支奔向柔遠寨,一支也奔向大順城。

“蔡公英明,”王巨說道。

這便是蔡挺假想的未來西夏人出兵路線。

宋夏最好的路不是綏州那條道,也非是長城嶺保安軍的那條道,更非是環慶路的幾條道,而是鎮戎軍道,北循葫蘆川,直奔靈州。西接好水川、瓦亭川至德順軍,再向南進入涇河河谷,這是宋夏最平坦易行的道路。

環慶路幾個道路很重要,不過大多數很崎嶇,包括大順城到西夏的道路。然而相對而言,大順城到西夏的道路要稍好一點,無論到金湯城或者到白豹城。至于疆砟那條道也重要,不過更加難行了。能適合幾千軍隊行軍,但不適合幾萬軍隊行軍。因此西夏若是進攻大順城,主力軍隊還必須從金湯城與白豹城出發。

從金湯城出發要稍微遠一點,然而金湯城還能抵達保安軍,抵達德靖寨。只要西夏大軍從金湯城而來。延州就不敢分兵相救。這乃一石二鳥之計。

“王巨。你再來看,”蔡挺于大順城又畫了一個箭頭直奔荔原堡,然后從金湯城畫了幾股小箭頭直奔平戎鎮。

“老夫的意思你明白嗎?”。

“蔡公,下官知道了,從金湯城到平戎寨雖沒有大道便于行軍,可有數條崎嶇的山道,能讓小股敵人直達平戎鎮下,這也是當初朝廷在平戎鎮置堡砦的原因。如果西夏主力軍隊來犯荔原堡。再派出小股敵人從小道上抵達平戎鎮,后方就會產生慌亂,甚至連我組織的強人軍隊都沒有心思作戰。”

“不僅如此,老夫琢磨了許久,你說得沒錯,因為你去年三場勝利,今年你為戰俘又羞辱了他們,西夏人必然報復。然而西夏若是有一股主力從金湯城而來,又有心對你報復,華池縣就被動了。雖然因為華池縣。會分散其他兩處的壓力,不過華池縣那就危矣。理論上你說得也沒錯。敵人想對慶州圖謀不詭。必拿下大順城。否則一圍大順城,再分兵抵達慶州,兵力少攻不下慶州,反而對拿下大順城造成影響。如丟下大順城,后方諸堡砦,大順城,荔原堡,華池鎮,鳳川鎮,柔遠寨,五交鎮,業樂鎮,府城寨,龍蟠鎮,諸堡砦兵力蜂而來,雖然兵力少,但只要老夫提前清壁清野,用這些堡砦的兵力利用梁峁地形不停的騷擾,斷其供給,敵人就會迎來慘敗。這里終不是河北,能讓遼軍暢通無阻地南下。當然,敵人也不會做那樣的選擇。”

“蔡公言之有理。”

“然而華池縣卻有危機了,一旦你不敵,失去了華池縣,那怕丟失了荔原堡與平戎鎮,西夏人就能展開一個扇形進攻,也能將他們兵力優勢發揮出來。”說到這里,蔡挺蹙起了眉頭。終歸到底,敵人兵力多啊,兵力多,能打出的牌面就多。環慶路邊境這種犬牙交錯的地形,能利用的漏洞太多了。

“老夫說的你明白嗎?”。

“下官明白,一旦西夏將兵力向華池縣傾斜,我與姚巡檢就會成為關健。如果能抗住西夏人的進攻,而使平戎鎮與荔原堡不失,其他地區受到的攻擊便會減弱,也會贏來勝機。但荔原堡與平戎鎮丟失了,整個局面就會變得無比險惡。”

“果然懂軍務,但這不僅是你要撿來的險中富貴,更是關系到整個戰局。”

“蔡公之意……”

“我想從后方調撥六營官兵進駐慶州,也想分三營官兵于華池縣。”

環慶路的兵力不是僅在環州與慶州,后方邠州、寧州、乾州同樣有著大量駐軍,并且寧州多數時候駐軍兵力還勝過了慶州。

這個原因同樣是因為供給造成的結果。

打一個比喻,若是有一能臣主持,中原各地的高梁運到三門峽,一斗可能只要二十幾文錢。三門峽無法通航了,從陸地轉運到上三門,再由小船運入渭水,運到長安,可能這時一斗粟價格就達到了五十文錢,一斗米會達到一百余文錢。這還是朝廷能接受的。

然后到了長安后,再也無法用便宜的船只往前線運了,只好用小車子一車車拉,那才是損耗的開始。往往到達寧州一斗粟米能變成兩百文錢,到達慶州就變成了四百文錢。

若是再貪一貪,一斗千文也不稀奇。

因此宋軍不一定分布在最前線,而是從前線開始,陸續向長安方向逐漸分布,那么風調雨順時,當地的稅糧就能將士兵供給擔負起來。不過駐軍太多了,因此在遇到大災害時,前方又平靜,往往會讓前線的將士開撥,返回長安就食,節約用糧成本。

蔡挺將后方六營官兵調到慶州,也意味著朝廷要額外增加許多開支。

但這個與王巨無關,蔡挺也非是指這個額外開支,而是指酒。

“蔡公是認為縱然增加了三營官兵,華池縣力量仍很單薄,必須要將幾營官兵全部練成真正的強軍,那時候兵力雖少了一點,但是精兵強將,才能力保華池縣不失?”

“老夫正在此意,但想強軍,常規手段是不行的。首先朝廷似乎財政很吃緊。韓公不會撥出太多的錢帛給環慶路渡過這一難關。會撥出,可撥出的錢帛有限,然而用場卻很多。這一點錢帛不能交給華池縣,再說,如果強軍,用嘴說不行的,老夫意思你明白嗎?”。

“下官會意,必須象下官那樣拿出一些實際的東西。三軍將士才樂意認真訓練,也敢于戰斗。可是國家一是財政吃緊,二是蔡公必須顧全大局,如果專門調款項優待華池縣,其他將士必然不服,未起到好作用,反起到壞的作用。可這么多官兵想調動起積極性,需要不少錢帛,那個酒就會成為關健。”

“中的也,所以老夫聽說西夏人禁酒。老夫有些頭痛了。”

“蔡公,勿用擔心。那個酒嘛……”王巨嘿然一樂,又道:“蔡公,請看好戲。”

“哦,有何妙策?”

“自有妙策,不過我正派人打聽具體的情況,等到消息反饋回來,我就會有解決之道。”

“那老夫就放心了,另外再說一件事,聽說那個酒極耗糧食。”

“這有點,但蔡公勿用擔心,雖然耗糧食,但下官于華池縣大修水利,又鼓勵百姓耕種,甚至出臺一些措施,鼓勵百姓飼養耕牛,今年糧食的增產足以能保住酒的消耗。”

“這終是有些不美,你的眼界低了……”蔡挺頓了頓,沒有再批評,畢竟王巨還年青,能有這種思路很不錯了,而且政績與軍功,都是第一流的。這是大宋未來的一個重要人才,只是現在還處于成長期,定下來有所不足。因此話鋒一轉:“如你所說,秋后糧食會極為寶貴,只要慶州有足夠的糧食,老夫就敢從后方調來足夠的兵力。否則大敵來犯,僅是糧草一項,就拖垮了行軍速度。”

“那怎么辦?”

“這樣,我在京兆府擔任了一段時間轉運副使之職,在哪里也有幾個朋友,我寫一封信過去,你派那個什么朱家的人去京兆府買酒撲,運費貴點,你不是運糧食,而是運酒,再說那邊的糧價比這邊要便宜,折下來運費不會增加多少。而且你主要是賣給西夏人,與京兆府的商賈也不會發生沖突。酒的問題解決了,糧食的問題也解決了。你看如何?”

“這個行。”

“還有,老夫聽說了西夏人劫了燒酒,切記,這時勿要輕舉妄動,更不得用兵,以免給敵人借口。敵人無大義來伐,老夫就能激勵起士氣。敵人有大義來伐,老夫就會難辦,這個大義特別對蕃兵更重要。”

“下官會知道輕重的,不過下官有一個請求,蔡公能否允許?”

“什么請求?”

“官兵懈使老母病重,他又是獨子,因此一直很擔擾,他又不敢向朝廷稟報,前幾天與我說了他的苦衷,我想請姚兕之子姚雄先行替代他擔任臨時的指使。”

“姚兕之子姚雄?”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王巨苦笑道。

他只知道二姚的威史,但有很多事不是他知道的,比如姚兕自幼喪父,對西夏十分痛恨,于是每畫器用,必刻“仇讎未報”四個大字,以示不忘家仇。

又喜練習書法,一手毛筆字,居然讓王巨感到比自己寫得還要好。尤喜顏真卿的書法,王巨問其原因,姚兕答道:“我慕其人。”

顏真卿,與蘇東坡一樣,有名的書法家,但比蘇東坡勇敢多了,不但是書法家,而且是重臣,軍事家,一代英烈。

王巨這才會意,為什么當初自己與他談起用兵西夏,一拍即合。敢情這個主比自己還巴不得與西夏開戰。

但他那時還沒有完全清楚姚兕的為人,直到前段時間釋放戰俘,他在荔原堡逗留時,才聽到一個老兵說出了真相,原來姚兕的長子姚雄已進入軍中,并且就在姚兕帳下,多次立下戰功,卻讓姚兕大公無私地讓給了別人。

王巨無語了,便找到姚兕談心,姚兕大手一揮說道:“他還年青,要什么功勞,以免產生驕心,我不是壓制他,而是教導他。我不壓制他,替他表功,反害了他。”

王巨更無語了,心想,你這個兒子以后并不比你遜色。當然大家一起成長,姚雄也沒有成長起來,眼下還必須在父親的羽翼下庇護,但能飛一飛了。

正好懈使為母親的病擔憂,王巨便想到了姚雄。還有一個人,姚兕的弟弟姚麟,不過他與姚兕交談時聽到姚麟還在家照料著姚兕的老母,并且姚兕極為孝順,雖然姚麟武藝也出眾,那只有罷了。不能讓人家連老母親也不要吧,那才叫母親,一個寡婦生生將兩個兒子扯大,扯成一代名將,扯出了姚家將。再想想自己那個俏母親,王巨覺得很慚愧……

“此子多大?”

“二十出頭,反正比我大。”

蔡挺哈哈一樂,論歲數,幾乎九成的官員與指使以上級別的武將都比王巨歲數大。

“此子武藝如何?”

“武藝出眾,不亞其父,并且已多次立下戰功,只是讓姚將軍壓住未報。”

“這樣說來,姚兕很有意思了。”

“用得好,姚將軍都能勝過慶歷重將王珪、任福等將。”

“老夫準了這個代指使。”

“謝過蔡公信任,”王巨返回華池,在路上的心情有些歡喜有些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