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人際關系,可恨的人際關系,多少不公平的事因為這四個字而發生。但任何事物有陰的一面,也有陽的一面,有好的一面,也有壞的一面。
王巨結交章楶,章楶不一定很感謝,難說他們地位高下,雖然章楶略高一點,可是章楶在心中不敢這么想,只能說他們平起平坐。
但有一件事章楶很感謝王巨,那就是將潁王趙頊介紹給他,還替他獻了策子。
朱歡與王巨岳父來了,章楶也聽說了,為什么來見孫沔?看到禮盒子,章楶心中忽然恍然大悟,明白了,來賄賂的。
章楶心中就不滿了,不是對孫沔不滿,而是對朝廷不滿。
看看孫沔到了慶州做了什么,挾ji游樂。
若是王巨會很看不慣的,一個糟老頭子,年僅七十了,還要泡妹妹,要不要臉,但對這個章楶倒也無所謂。泡妹妹就泡吧,但得做正事,那怕象程勘那樣也行啊。
什么正事也不做,只顧盯著那幾樁積案。
章楶都快讓他弄得郁悶死了。
所以泄露了一下口風。
王巨究竟要做什么,章楶仍不是很清楚,但知道若做成了,對慶州邊防會產生一定的幫助作用。
于是說出一些真相。
貪得知足,別弄得太過份,那是潁王,未來的大宋皇帝,即便你死了,還有子孫后代。
“潁王殿下?”
“大約是聽到王家寨一戰產生好奇,于是殿下與王知縣交往,似乎對王知縣也很看重,其他的屬下不知道了。”
孫沔終于想了起來,他也聽到一件事,殿試決定名次時,皇上似乎要將此子放在探花行列,被韓琦阻止了。不僅如此,也不僅潁王,如果他們說的全是真話,那么京城還有一個“貴人”在賞識此子。
想到這里,他臉色有些鄭重,又走了回去。
未說禮物,也未說不收,看著李員外道:“你就是王知縣的外父?”
“小的正是。”
“老夫看過你們的那種竹紙,能否調一些竹紙到慶州來?”
今年第一批竹紙快要出來了,但慶州暫時是看不到的,孫沔也不是指調竹紙來慶州銷售,而是指捐獻。去年王琪作文,這不是丑事,乃是教化之功,文彥博想到了,王琪也想到了,不過王琪可沒有拿到潤筆費,還寫明了那一萬貫竹紙調到那些州縣,多是東南與河南河北地區,陜西的很少,延州有一部分,但慶州沒有。
孫沔指的就是這個。
李員外為難地說:“那個作坊不是我們兩家,也不是延州商家,還有一家,蒙城高家。”
“蒙城高家?”孫沔驚奇地問。
“是。”
孫沔捋胡子了,一個不知名的貴人,一個潁王,還有一個蒙城高家,高家他不懼,但高家更不會懼他,那這個關系網就復雜了。
這便是王巨前面編織的網,也許它看不見,摸不著,但到了用場時便能看到作用。
鐘兒在沏茶,朱歡幾次欲言欲止,最后還是忍不住說道:“王知縣,你怎么買來這個婢子?”
不求多漂亮,最少能看一眼吧,但這個鐘兒呢,長得真象一個鐘,方臉大耳朵,快頭也大,臉上還長著許多小雀斑,黑皮膚。
“東翁,我是找人來做事的,也不是找人中看的。”王巨淡淡說道。
“那也不能……”
“圖方便吧,而且也不是買來的,是雇來的,只不過還有兩年多時光,一旦成親,妃兒進了門,就不必那么麻煩了。”王巨又說道。
鐘兒是丑了一點,可做事利索,做事利索,王巨就滿意了。
若想添香,豈不簡單,派一人去京城,將那個瓊娘喊來就行了,保證她往屋子里一站,滿室增輝,滿室飄香,滿室驚艷……
對這個,李員外是不大好評價的,實際心中美的,婢女丑好啊,你這個朱歡多嘴。
“歸娘哥子,你怎么也來到了慶州?”
“是家祖父讓我來的。”
“歸娘翁翁身體康否?”
“家祖父身體每況愈下了。”
歸娘褱羅也老了,實際很早之前歸娘褱羅便將族務交給他兒子歸娘阿訛手中。三川口之役后,延州組織了一系列的反擊與防御,歸娘族也出過力的,雖然在山遇一家遭遇上讓歸娘族不滿。
因此朝廷封賞了厥屯族軍主香埋、歸娘族軍主阿訛并為副都軍主,厥屯副軍主吃埋、揭家族副軍主李朝政并為軍主,還有一些部族有功首領為副軍主。
宋朝完整的軍事編制是三衙,廂,軍,指揮,都,隊,原來都分別設官,如石漢卿就是軍頭,下管數指揮。不過隨著將從中御,以及輪戍制,生生將三衙、廂與軍這三個編制架空了,這個都軍頭幾乎就相當于廂與軍一級的武將。
但是空職,蕃官的空職幾乎連薪酬都拿不到,更不要說實際的權利。
而且在保安軍戶籍上還清楚地標注著,歸娘族,生戶也!
歸娘族才是真正生活在灰色地帶里。
“人老了。”王巨嘆息道。
“是啊,不過家祖父一直惦念著昔日與王知縣的約定。”
“什么約定?”李員外問。
“昔日西夏來侵犯,我出了一個主意,讓王家寨與歸娘族聯親,為了勸動歸娘翁翁,我說萬一有朝一日能有機會,一定讓朝廷授歸娘族長于刺史一職。朱清管事在邊上也說道,我一定能唱名于東華門。沒曾想歸娘翁翁就相信了,然后出兵相助,又與王家寨聯親。”
那個副軍頭不能當真,這個刺史也不能當真,但兩者合在一起,與朝廷聯系就緊密了,至少以后不會再將歸娘族當成生戶。
“原來如此,難怪歸娘浪埋帶來了五匹馬。”
“那真讓歸娘翁翁破費了,”王巨開心地說。眼下最缺的是什么,馬!
自己花錢買了四匹馬,一匹交給了李三狗,還有三匹留下。
不過自己得要做事,以后還得要人手,所以三匹馬是不夠的,況且軍中更需要馬。
“歸娘哥子,請你轉告令祖父,現在我只是一個知縣,力還有所不逮,但短則五年,長則不過超過十年,必會替他完成心愿。”
“謝過王知縣。”歸娘浪埋說道。
絕對的自由未必是一件好事,特別是夾在宋夏兩國之間,幾乎半點保障都沒有,看看幾個月后同家堡那群百姓遭遇吧。
“我們看看馬。”
王巨走出縣衙,馬就拴在了縣衙邊上的幾棵樹上,幾匹馬都還不錯。王巨滿意地摸了摸它們的鬃毛,靈機一動,說道:“歸娘哥子,我現在做事情,很缺些人手,能不能留在我身邊幫我的忙?”
“啊。”
重用敢用與信任是兩回事的。
王巨在慶州敢用蕃人,有能力者也敢重用之,比如胡謙,一旦能結案,逃了過去,王巨會繼續重用。
但不代表著信任。
就象環州的大族慕容族,種世衡收攏了慕容恩,也就是現在的穆恩,隨之慕容恩與慕容化率領族人替宋朝效力,立下不少戰功。但隨著他們地位提高,慕容族更加壯大,慕容恩與慕容化死后,穆掛英這個娘家開始不老實了,與西夏勾結起來,在環州為非作歹,官府不敢制。
王巨對這個穆掛英很好奇啊,可是楊文廣現在秦鳳路,沒有交集,不好寫信去問哪,你有沒有一個老婆叫穆掛英,或者叫慕容掛英、慕容英。
因此他相信的還是自己熟悉的人。
比如李三狗。
但現在他一是缺人,二是身邊若是有一個可靠的羌人做傔人,并且是保安軍大族歸娘族的少酋長,那極富有象征意義的,能進一步拉攏華池前線諸蕃。
歸娘浪埋有些傻了眼,自己來送馬,順便問一聲,沒想到自己連人也要留下。
王巨拍了拍他肩膀,說道:“不用急,回去可以問一問你的祖父與你的父親,跟著我,不會吃虧。”
就象全二長子看到李三狗一下成了指揮使,他眼熱了,李三狗譏諷他眼光短淺。
未來究竟如何王巨不好說,但有了趙頊,不提宰執,最少能做成孫沔這樣的高官吧。
那時還屈不屈歸娘浪埋?
歸娘浪埋在思考,王巨悄聲問朱歡與岳父:“外父,東翁,孫公有沒有收下禮物?”
“收下了。不過以我的想法,最好再花一點錢,聽說延州城中有一對雙胞胎ji子,才色雙絕,我們出點錢將她們贖出來,然后送給孫公,有了她們在孫公身邊,說不定能說更好的好話。”
“這個就不用了,人家黃花閨女,孫公老了,不用糟蹋了。”王巨反感地說。
送點禮物可以,送女人,他絕對排斥的。不管這個女人是不是ji子,若是孫沔四五十歲倒也罷了,關健孫沔七十高齡,王巨豈能忍受?
但王巨在心中想,果然這個孫沔貪哪。
貪不怕,能用錢擺平那是最好不過。主要就是怕能力,他知道很多歷史,但不是度娘,不可能記得宋朝所有州府人事的變化,只知道大順城之戰時是蔡挺指揮的。
這又是一個頗有謀略的老臣,至少比讓夏人“嚇破膽”的韓范厲害,但宋朝同樣沒有用好,直到晚年才綻放出光彩。
不過王巨很擔心,萬一因為自己扇動,蔡挺不來了,那自己就悲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