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大宋

第七章 路窄

黎明時分,正是最黑暗的時候,不過大家開始跌跌撞撞地再次趕,連火把也不敢點。

盡管這里離剛才交戰的黑岙嶺已經很遠。

氣氛有點冷。

不僅是殺了官兵,這一戰中也死了數名鄉親,還有數人受傷。做騾,很危險,以前僅是一個傳聞,如今卻真正降臨到他們身上。

一口氣,狂奔了十幾里,東方的天際漸漸明亮,大家才坐下,掏出干糧,就著一條小溪,草草地吃飯。

婦人與婢自覺地離大伙兒遠遠的。

她們也在吃東西,幾塊胡餅,真正白面做的。

王巨走過去問:“請問娘尊姓大名?”

“大……”姘兒膽字還沒有說出,讓那婦人阻止住了。不過是有點兒無禮,宋代一般問女是問姓,排行第幾,如姓趙,排行第九,那么就稱呼趙九娘,卻沒有人問名字的,除非是在刑訊女犯之時。

但王巨必須得問,出了這樁事,隊伍里卻混雜著兩個來歷不明的婦人,不問不行哪,難道將她們殺掉嗎?

“妾身叫趙念奴。”

一個十分普通的名字。

“奴奴,好名字。”

婦人小名就是奴奴,聽著少年念著她的小名兒,她欣長的脖頸涔出一層羞惱的紅意。

“你家官人呢?”

“我家官人在中原。”

“那與什么人同來延州?”

婦人遲疑很久,最后才說道:“婆婆兇惡,官人粗魯,妾身離開中原來散散心。”

得相信。

因為她沒有說謊的必要。即便說謊,若是延州有了家人在,失蹤了好幾天,相信也在遍城尋找她們,那么朱清東家一打聽便出來了。

不過王巨還是說了一句:“散心?泰山,揚州,杭州西湖,哪兒不能散心,怎么跑到邊境?”

“巧合吧。”婦人垂下頭,顯然不想討論這個問題。

“再往前去,我們就要與東家分手了,他們去延州城,我們回寨,你們要跟我走。”王巨瞅了一瞅正在不遠處的朱清,低聲說。

“為什么跟你走?”

“不然你們會……危險。”

“說的什么話呢,”姘兒道。

“你們也看到了,這一行很兇險,因此有許多莫明的忌諱,雖然我做了一些安排,然而變化總在打破著計劃,說句難聽的,你們來不明……必須跟我走。放心,我不是其他的寨民,也比趙娘小了許多,不會搶回去做娘的。”

王巨盡量用著開玩笑的語氣。

少婦卻聽明白了,她們出現得有些古怪,并且還與私鹽私商沾不上關系,如今殺了那么多官兵,山民見識少,也許不懂,可是另一邊卻不同,說不定就會殺人滅口。

她沖姘兒努了一下嘴,兩人到邊上商議了一會。

姘兒走回來道:“我們不能去你們寨。”

“放心。”但讓兩個女如何放心?王巨也沒辦法,可放她們走,能走回延州嗎?

“我家娘說了,我們要回家。”

“不賭氣哪?”

“你可不要亂說哦。”

“你們怎么回去?”

“我想請你護送我們回去。”

“我啊?”

“麻煩小哥,”婦人走過來客氣地說了一聲。

她出身高貴,對底層姓生活不大了解,對邊區姓更不了解,但不是不懂,昨天那一戰她看得很清楚,那么多兇悍的大漢,大腦只有一個人,那就是眼前的少年。

智慧才是真正的力量。

“大娘,不行,我還有弟弟妹妹在寨中。”

“拜托。”

“拜托也不行,得,算我沒有說。”王巨有些惱火。

“這是妾身給你的酬勞。”少婦從頭上撥下發簪。

一根碧玉發簪,玉色十分純凈,做工同樣很精美。

“你拿給那個朱管事,他應當知道其價。如果還不夠,妾身在延州城中還有一個小婢,她哪兒還有些錢。”

王巨盯著發簪:“你的家在哪兒?”

“汴梁。”

“京城啊。”

“我們可以雇馬車,那么不用二十天,便可抵達京城。”

“你等等,”王巨扭身找到朱清,與他開始商議起來。其實朱清現在思緒混亂,哪里有什么主見?

“朱管事,應當沒事了,估計黑岙嶺哪里現在開始亂成一團,當真官府不顧民情?”

“你對寨中鄉親們說一說,這段時間不得外出,更不得做騾。”

王巨點了點頭,他的腦海里卻轉運著無數個念頭,眼睛也盯向東方,哪里有一個這世界最大的城市,名字叫東京汴梁……

“小哥,娘走不動了。”姘兒說。

“前面就是大道,看運氣好,能不能遇到馬車與牛車,我們得立即離開這里。”

“就休息一會兒吧。”

“一會兒也不行,不但要迅速離開這里,還要迅速離開延州,你們不是私商,不是一人!”

兩個女只好拼命地往前趕。

一會兒,前面就是一條道,真正的道!保安軍城到延州的道,未禁互市之前,這條道熱鬧無比。雖然禁了互市,大道上還有許多行人。

人到了大道上,王巨又問:“你們在城中有沒有錢?”

“你想要錢嗎?”

“難道再用簪付車費?”

“有。”

王巨立即開始攔下一輛空牛車,并承諾了車夫一貫錢的費,人登上牛車。很簡陋的牛車,連一個頂篷都沒有,實際就是大板車,前面一頭牛,后面一個兩輪車,兩輪車只有兩個車輪,一塊用幾個木板鑲拼的大車板,然后什么也沒有了。不過有了它,比走強,也比走快。

人坐在車上不說話。

不久車夫說道:“前面就是招安寨,天色都晚了,要不要停下息息?”

“翁翁,說好的,我們要連夜趕。”

“好來,”車夫看在一貫錢的酬勞上不作聲了。

天色漸漸黃昏。

這邊亂成一團,那邊也亂成一團。

“未看到可疑的私貨過來。”一個大漢在道邊說道。

“北面的道上有沒有?”另一個大漢問。忽然他眼睛瞇縫起來,他看到一輛車,車上有個人。那一戰速快,他記不住大多數人相貌,可有個人外貌暫時能記住,兩個古怪的女,一個瘦削清秀的少年,正是那少年用箭射死了孟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