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摻一腳(三)
第一百四十七章摻一腳(三)
聽過夏歡回稟,梔子并未多言。揮手讓眼中閃爍著不解光芒的夏歡出去做活。
利用楊桃傳話于蔣刑庭,實屬無耐之舉,江雅的為人,梔子比誰都看的清楚,她讓胡仲倫拒絕江雅,只是想讓蔣刑庭曉得胡仲倫的態度,免得以為胡仲倫與江雅合謀,從而遷怒胡仲倫罷了,并沒想過因此讓江雅死心,而江雅,在白花花的銀子面前,向來都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一兩次的拒絕,算的了甚么?梔子擔心的,是胡仲倫一再拒絕之后,江雅會因此惱羞成怒,記恨起胡仲倫來,被她記恨,還不知會使出甚么陰招呢。
卻說楊桃端著南瓜粥還未踏進內院門,就聽見“噼噼啪啪”的悶響,期間還夾雜著低沉的嗚咽聲。她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以她做姨娘這十來日的經驗,一聽便知有人挨打了。
挨打的是蔣三娘子的奶娘竇嫂子!蔣三娘子想要撲上去救,被蔣大少爺死命拉住,低聲勸道:“母親正在氣頭上,你這時去拉,惹惱了母親,豈不是遭母親厭?好好的呆著,母親氣消了,自會請大夫來看她。”
蔣三娘子一顆顆晶亮的淚珠子不時往外滾:“竇嫂子每日都跟著我,怎么可能在母親吃食中下巴豆?”說罷,扯了身旁的蔣二少爺一把,“你說是不是?”
蔣二少爺咬著嘴唇道:“母親曉得竇嫂子是三妹的奶娘,自不會冤枉她的。”
蔣三娘子氣的雙眼圓睜:“你……啊……”
蔣大少爺抬眼瞥見楊桃,掐了蔣三娘子一把,直接將她接下來的話掐回腹中。
楊桃只做未聽見,端著食盤從旁過去,氣極的蔣三娘子右腳一抬,踢在楊桃的腿彎處,楊桃站立不穩,食盤中的粥順勢潑灑了出去。她雖是開了臉的姨娘,但曉得蔣刑廳極疼愛三個孩子,她哪里管吐露半句不滿,只得忍著疼痛,彎腰一面去撿食盤,一面琢磨著在江雅跟前如何解釋,她才將手伸到食盤跟前。蔣大少爺卻先一步撿了起來:“姨娘走路怎不小心一點?幸虧沒摔著,這要是摔著,旁邊又無人,姨娘還以為是我們兄妹三人使了壞呢。”
楊桃扯出一個笑臉,道:“啊……大少爺說笑了,我怎會那樣想?”
江雅三朝回門那日,蔣三娘子脫口而出的那些話,不止夏歡聽到,楊桃也聽了個實打實,若不是因著這個,就是她被江雅塞到了蔣刑廳的床上,也決不能得到姨娘的名分,是以,蔣大少爺講出這番話,她絲毫沒有意外。
幾人說話間,那邊竇嫂子已經挨完打,楊桃就是再不情愿,也不敢耽擱,一步一挪的往上房去。
江雅本已虛弱至極,又發了一通脾氣,一心等著南瓜粥補充體力。等來的卻是“粥已灑”,氣急,抬手給了楊桃一巴掌。被人扶到門上的竇嫂子看到這一幕,突然道:“奴婢只為夫人擺過一次桌子,其余時候,全是楊桃姨娘服侍夫人用的飯,肯定是她使的壞。”
江雅打竇嫂子,本就沒有真憑實據,不過是因蔣三娘子每日纏著她同睡,她想借機敲打一下蔣三娘子罷了,聽竇嫂子這樣喊,她突然想起,成親以來,蔣刑廳不過只在她的房中歇了一晚,其余時間都宿在楊桃那里,一口氣堵在心中不得舒緩,立刻命人將楊桃拉出去打十棍子。
楊桃還來不及反應,棍子已經落在了她的身上。
江雅審了半晌,鬧的家中雞飛狗跳,卻還是未審出所以然來,是否有人在她飯食中做過手腳,誰人在她飯食中做的手腳,儼然成了一樁無頭懸案。
腹中空空,江雅信不過別人,就讓小丫頭攙扶著起身,親自到廚房中看著小丫頭煮粥。
蔣刑廳歸家,依舊先去看幾個孩子,查問一日的學習。
蔣三娘子看到他,撲到懷中就痛哭起來。斷斷續續講起江雅冤枉竇嫂子,打的竇嫂子起不來床之事。蔣刑廳愛撫的拍著蔣三娘子的后背,心頭倒并不相信竇嫂子含冤,只當她年紀小,受了竇嫂子蠱惑,才會講出這些話。
蔣大少爺遲疑著出聲:“父親,竇嫂子一個下人,原不打緊,只是她是三妹的奶娘,傳出去實在不怎么好聽,還以為妹妹指使的呢。”
蔣刑廳望向他,沉聲道:“下人不守規矩,的確會牽累主人,既如此,我一會就喚牙人來將她賣掉罷。”
蔣大少爺向來懼怕蔣刑廳,見他沉臉,不敢多言,使了個眼色,示意蔣三娘子也不要多話,蔣三娘子癟著嘴落淚,到底沒有出聲阻止。
蔣刑廳安撫了女兒幾句,起身往上房去,楊桃打聽到蔣刑廳回來。忍著痛起身,侯在半道上,看見蔣刑廳的身影,提溜著一桶熱水就撞了上去。
蔣刑廳被灑了一身熱水,正待發作,卻見楊桃軟軟的癱倒,那樣子嬌嬌怯怯,很有幾分嫵媚,便生了憐香惜玉之心,伸手將楊桃拉了起來。
楊桃借勢倚在蔣刑廳身上,稱身子發軟。纏著蔣刑廳送她回房。蔣刑廳被她撩起了火,嬉笑著就遂了她的意,到房中,楊桃卻攔住了蔣刑廳解她衣服的手,含淚將挨打一事說了一次。
蔣三娘子說竇嫂子是冤枉的,蔣刑廳不信,此時楊桃再喊冤,他心中不禁嘀咕,怎會有兩人在飯食中做手腳?且還是兩個毫不相干的人。
楊桃見蔣刑廳沉默,垂首道:“奴婢每日無微不至的服侍夫人,她怎能因在外受了閑氣,就灑在奴婢身上?”
蔣刑廳看楊桃有些不知輕重,就不耐的斥道:“哼哼唧唧做甚么?夫人向來公道,怎會因自己受了點閑氣就灑在你身上?你就是沒在飯食中做手腳,也是因為淘氣,夫人才打的你。”
楊桃作出蔣刑廳最愛的樣子,嘟嘴道:“老爺不知,夫人聽說胡家要開鋪子,就去請舅夫人說合,想與胡家合伙,舅夫人沒答應,她又直接去了胡家,結果又在蘭二姑奶奶那里碰了釘子,她心中怎能沒氣?”
蔣刑庭沒聽明白,問:“哪個胡家?”
楊桃道:“就是舅夫人的妹夫家。”
蔣刑庭總算弄清楚,瞪大眼睛問:“你說夫人想與胡家合伙開鋪子,還被人拒絕?!”
見狀,楊桃心中歡喜,面上卻擺出一副茫然的樣子:“自然是真的,夫人與舅夫人說的時候,奴婢就在旁邊立著,聽得真切。”
梔子與胡仲倫開鋪子,江白圭會答應,缺錢之外,還因他篤定胡仲倫不會亂講,而蔣刑廳則不同,胡仲倫于他來講。就是陌生人,江雅要與胡仲倫合伙開鋪子,在他看來,與站在街上隨意拉一個人合伙開鋪子無甚分別。
這要是傳到鐘知府耳中怎辦?還有一年就要任滿,先前治家不嚴已經讓鐘知府動了怒,此時要是再傳出甚么,考評上鐘知府還不知怎么寫!
蔣刑廳怒氣騰騰的站起身,推開楊桃,幾步就去了上房,屏退下人,掩上房門,冷聲問:“你可是要與胡家合伙做生意?!”
江雅愣了一愣,道:“你這是聽誰講的?”
蔣刑廳一見她的反應,就知楊桃所說屬實,抬手就是一巴掌,怒道:“這樣糊涂的事情你也做的出來?!”
江雅長這樣大,還從未被人打過,也是懵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再顧不得扮淑女,撲向蔣刑廳就是一陣拳打腳踢,只是她身子虛弱,手上無力,很快就被蔣刑廳制住。
蔣刑廳巴掌落下就已后悔,江雅是他三媒六娉娶的正頭夫人,娘家兄弟又與他是同僚,要是江雅鬧的娘家去,沒臉的還是他,他吸了口氣,細細的將其中利害講給江雅聽。
同樣的話,從梔子口中講出來,江雅半句也未聽進去,可蔣刑廳一講,她立馬就意識到自己莽撞了,軟聲細語就講了兩句服軟的話。
日子還得過下去,蔣刑廳也不再斥責,兩人商議起如何應對來。
晚上,梔子將白日的事與江白圭細講了一次,當然,她隱下了讓夏歡傳話于蔣刑廳這一段。
到底是嫡親姐姐,江白圭聽過,覺的江雅做的有失妥當,但一句評價的話都不肯講,直到晚上夫妻倆躺在床上,他才小心翼翼的道:“娘子,蔣刑廳與我的俸祿一樣,日子也不見得好過,你與妹夫做生意,不如就讓姐姐入兩股罷。”
梔子轉頭看向江白圭,道:“雅姑奶奶嫁妝優厚,哪在乎這點子銀子?再說,連鋪子的影子都還未見著,就想著分錢,是不是太早了些?”
江白圭道:“你也曉得姐姐,她是只進不出的性子,讓她拿嫁妝出來開銷,比割她的肉還難受。”
見他一直幫著江雅講話,梔子心頭著惱,“哼”了一聲,道:“依著你這樣講,我這種有進有出的,舍得花銀子養家的,就活該分錢與旁人?”
想起這一段花銷的銀錢,的確是梔子開糕點鋪子掙下的,江白圭再講不出話反駁,吶吶的道:“你也曉得我不是這意思。”說完,望著帳頂,再沒言語。
梔子也知再講下去,只剩下爭吵,她不想吵架,更不想因江雅吵架,便也跟著閉口。
隔日一早,兩人同時起身,一切還如往常一樣,該做甚么做甚么,都沒提昨晚之事。
用過飯,江白圭還未出門,胡仲倫就來了,進門就將沉甸甸的一個袋子放在兩人跟前:“這是蔣刑廳昨晚使人送來的,說昨日蔣夫人提的合伙之事就此作罷,讓我不要放在心上。我來,是想問問姐姐姐夫,這銀子該如何處置。”
這肯定是蔣刑廳給的掩口費,梔子不言,拿眼睛去看江白圭。
江白圭沉默半晌,道:“收下罷,若是不收,姐姐該心中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