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嬌養
第一百三十八章嬌養
回門儀式一過,江雅的婚事算是結束。尹強兩口子自然就該回江陵交差。梔子前一日將賞錢把與他們,交代第二日不用再來磕頭,免得耽誤時間錯過宿頭。
打發了尹強兩口子,梔子還不曾坐下歇息,就見涂媽媽進來,笑問:“涂媽媽有事?”
涂媽媽道:“夫人吩咐奴婢來成都府,本是照料大姑奶奶的飲食起居,但奴婢來了一月,半點都插不上手,倒是個多余的,奴婢就想,不如跟著尹強兩口子一路回江陵去……”
涂媽媽此來,說是照料梔子生活起居,實則是勸梔子早日懷孕,她目的達到,自然就覺的沒有留下去的必要。
梔子打斷她,道:“再過幾日,就是巧巧的周歲生日,家中還要擺酒,涂媽媽著急回去作甚么?”
涂媽媽為難的道:“奴婢也想巧巧生日時在她跟前磕個頭,只是。多耽誤幾日,尹強兩口子就走了,奴婢與金寶少爺再回去時,就只兩人,連個照應的人都無。”
梔子笑道:“既如此,你就安心在成都府住下去罷,反正家中的事有妹夫張羅,也沒甚么可操心的。”
涂媽媽終于還是說了實話:“奴婢也不瞞大姑奶奶,奴婢是擔心金寶少爺留在成都府,無先生教導,荒廢了學業。”頓了頓,又道,“還有夫人那邊,若不是金寶少爺哭著吵著要來見大姑爺,夫人也舍不得他小小年紀趕這么遠的路。金寶少爺走了將近兩月,夫人肯定在家中想的緊。”
她的話不無道理,金寶可是吳氏的命根子,遲遲等不到金寶回去,不說思慮成疾,吃不下飯睡不好覺是肯定的。
且金寶留在成都府,進學的確是一個大難題,若是蔣刑庁的三個孩子都是好的,還可以讓金寶去蔣家附學,可蔣家三個孩子,她實在不放心讓金寶再見他們。撇開附學,就只請先生一條路,可正經請一個先生。卻也行不通——蘭家有田有地有產業,斷沒有讓金寶住在姐姐姐夫家中求學的道理。
是以,雖舍不得金寶,梔子終還是點了點頭:“尹強兩口子也不在乎多等幾日,你一會與他們說一聲,讓他們等巧巧的周歲宴之后再動身。”
涂媽媽應了聲,轉身而去。
金寶好不容易才求得娘親同意,趕來成都府見大姐夫,還沒盡興,就聽涂媽媽說要回去,笑容當即僵在臉上,轉身一口氣跑到梔子房中:“大姐,我不回去,我要和你們住在一起。”
大道理金寶聽不懂,梔子便哄他,稱娘親來信催他回去。
金寶伏在梔子身上,左右晃著梔子撒嬌,見梔子不為所動,道:“大姐哄我,娘親不識字,怎會寫信來?而且。江陵與成都府相隔千里,哪里那么容易就能尋著送信之人?何況,這兩日家中沒來過外人,大姐且說說,誰人將信送來的?”
梔子忍住撫額的沖動,一口咬定,娘親就是送了信來。
金寶反問道:“我記得我小的時候,大姐曾給我講過狼來了的故事,教導我不要撒謊,怎才幾年,大姐就忘了,自己還說起謊話來?”
梔子自動忽略他后半句話,只逮住前半句反駁:“你現在才幾歲?就一口一個‘我小的時候’!”
金寶一本正經的揚起頭,道:“大姐說錯了,我只說過一次‘我小的時候’,而不是一口一個。”
梔子無奈的笑了起來,這還是那個一顆紅薯糙糖就能哄得開開心心的孩子么?她還未尋出話來講,就聽屋外傳來江白圭肆無忌憚的大笑聲。
江白圭撩開竹簾進門,在金寶肩頭重重的拍了一拍,贊道:“能將你大姐駁的說不出話來,好樣的!”
金寶露齒一笑:“大姐本就撒了謊,被我揭穿,說不出話來實屬正常。”
江白圭的笑容更加燦爛。
梔子心頭著惱,各瞪了兩人一眼,將目光落在金寶身上:“第一,我沒有撒謊,第二,不管我有沒有撒謊,你都得回江陵。免得娘親擔心。”頓了頓,又道,“就知在我跟前逞口舌之利,昨日怎么了?只知哭鼻子,還要我來安慰!”
金寶的笑容頓時消散,撫了一把還敷著燙傷膏的臉,咬牙道:“我第一次見有人睜眼說瞎話,一時不知如何應對,才讓他們得了便宜,要是再來一次,我一定會讓他們顏面掃地!”
梔子已是后悔,不該提昨日的事情,她牽著金寶的手,往外走:“大姐不是想趕你走,而是大姐實在不放心娘親一個人在家,怕她被人欺負了去,你是咱們家唯一的男子,有你在旁護著,大姐在外也能安心,你說是不是?”
事實證明,金寶還是個小孩子,幾句話一捧,就將他哄住了。鄭重其事的點頭:“大姐說的是,我這就去收拾行李。”
梔子笑道:“不急,還有幾日。”她送罷金寶回轉,江白圭已經換下官服,見她進來,不解的問:“金寶愿意留下,你便讓他留下就是,何必哄他?”
梔子道:“讀書是大事,不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江白圭心中的不解更甚:“這有何難?請一個先生來家就是。”
這個問題解釋起來,就得扯出娘家婆家之間的關系,難于講清楚不說。有些心中想法還不能當著江白圭講出來,梔子索性撇開話題:“昨日的事情,蔣刑庁是怎樣講的?”
江白圭道:“也不知姐姐回去怎么與蔣刑庁說的,他一早過來,就與我道歉,說了些教女無方的套話。”
梔子“恩”了聲,心想,江雅還需這個做通判的弟弟為她撐腰,自然不想讓兩家的關系起裂痕。
巧巧的周歲宴,說是“宴”,但擔心太張揚入不了鐘知府的眼,梔子與江白圭商議過,只預備擺了兩桌酒席,請蔣家并鐘家過府吃酒。梔子正擔心蔣家三個孩子來家要起事端,楊桃就來與她說,那日恰巧是韋氏夫人的半年祭,蔣刑庁并三個孩子要去信相寺請僧人為韋氏夫人祈福,只江雅一人前來。
梔子聽過,暗道一聲好巧,但馬上又覺不對,韋氏夫人過世不過四個多月,哪來的甚么半年祭?便原話問了楊桃。
楊桃早就猜到梔子會問,立時答道:“我們夫人請信相寺的大師看了日子,說正日子做法,于大少爺有妨害,便又另選了個宜祭祀的日子,初時我們夫人沒在意,到今日,才想起與巧巧的生日相撞,我們夫人說,她一時失察,才選錯了日子,但已不能更改,還請舅少奶奶莫怪。”
顯見的,是江雅不想讓蔣家三個孩子來家,才想出的這個主意,梔子好笑。反正遂了她的心思,她也懶得去點破。
巧巧周歲這日,一切都按梔子的計劃進行,并無插曲,只是席間,因曉得江雅一力張羅韋氏夫人的半年祭,鐘知府夫人贊了她幾回賢惠。
周歲宴第二日,涂媽媽與金寶便回江陵。這時節路上不安全,梔子不放心,自己家中又無多余的男仆護送,就讓江白圭問蔣刑庁借了兩個男仆送他們。
金寶來了一個多月,每日在院中蹦跳,他一走,不僅是梔子,就是江白圭,也覺的太過冷清。
夫妻兩個在房中相對無言,夏歡在門外喊:“少爺,少奶奶,快快出來!”
她嗓門太大,將梔子和江白圭都唬了一跳,以為有事,搶著跑過去開門,出門,卻見伍嫂子與夏歡兩人正圍著巧巧,拍著手逗笑。
江白圭將臉一沉,斥道:“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他久做官老爺,自有一份氣勢,嚇得夏歡與伍嫂子立時收起笑聲,起身告罪。因兩人將身子站直,巧巧小小的身子便露了出來,梔子一眼就看見她是獨自站在地上的,很是愣了一愣,旋即拉了拉正板著臉訓人的江白圭,喜道:“快看,巧巧能走路了!”
江白圭也瞧見了,立時將訓人的話丟在腦后,大聲笑道:“真是!”又俯身沖巧巧拍手,道:“巧巧,到爹爹這里來!到爹爹這里來!”
巧巧聽得叫她,咯咯笑著,張開雙臂,邁著兩條小胖腿踮著腳往江白圭懷中沖,才學會走路便開始跑,自然不穩,左右搖晃著,伍嫂子怕她跌跤,嚇得臉上瞬間就失了血色,慌忙俯下身子去護著她。
梔子見巧巧一路跌跌撞撞,也是將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上,但她也知,小孩走路,遇上石頭或土坑,只有跌一跤,才能記住下一次繞開走,她忍著心疼,喚過伍嫂子,不準她在巧巧身旁護著。
巧巧沒辜負父母的殷殷期盼,有驚無險的跑到江白圭跟前,仰著頭,口中不時的冒著詞語:“爹爹,爹爹,抱。”
她早學會了叫“爹爹”和“娘親”,梔子和江白圭不覺有甚么,倒是后面那個含糊不清的“抱”字,讓兩人本就樂開了花的心中,再次長出一朵花兒來。
夏歡見江白圭面色轉好,才敢小聲開口解釋:“奴婢方才見巧巧學會走路,太高興,才會忘了形,請少爺少奶奶責罰。”
江白圭將臉從巧巧的懷中挪出來,道:“責罰這一次就算了,但以后若做不到臨變不驚,再大呼小叫的不成體統,就自己領板子去。”
夏歡忙忙應了聲是。
巧巧新學會走路,興奮不已,往日因不會走路而拿不到的物件兒,今日一并全翻出來看看,夏歡與伍嫂子兩個跟在她身后打掃戰場,實在來不及,只恨不能多長兩只手出來。
梔子吩咐伍嫂子:“將易碎的瓷器擺的高一點,免得她打碎了難得添置。”
江白圭連連點頭:“銀錢倒不值甚么,就怕巧巧扎著手。”
梔子忍著笑,瞪了江白圭一眼,道:“莫要將巧巧寵到天上去了。”
江白圭不以為意:“不是你說的么,女兒要嬌養?”
這話梔子的確說過,她辯駁不得,就讓伍嫂子并夏歡將巧巧帶回房。
巧巧一走,江白圭就將門掩上,道:“娘子,今日就將奶給巧巧掐了罷?”
梔子斜眼看著他:“這時又不‘嬌養’了?”
江白圭很是不解:“這與嬌養有甚么關系?”
斷奶之事,早就商議好,梔子也未反對,只道:“一會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