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峰回路轉
第一百三十四章峰回路轉
梔子此話實在有些胡攪蠻纏。話一出口,倒不好意思起來,笑了笑,問起楊正來。
江白圭見她口中說著想哭,面上卻又帶著笑模樣,也就不再講安慰的話語,直接將心中打算說了出來,又道:“楊正做我的師爺,總不能還讓他寄居在刑書吏家中,娘子費點心思,在家中給他騰出一間房來罷。”
梔子搖頭:“空屋子倒還是有兩間,只是一間挨著雅姑奶奶,一間挨著巧巧,兩間都在內院,楊正一個男子,怎好住到內院來?不如,在附近賃兩間房與他罷。”
賃房是唯一的法子,這實在沒甚么好商議的,江白圭表示贊同。
梔子道:“請師爺雇門客這些我不懂,但依我看,與雇伙計沒甚兩樣。得提前將規矩講明,立下獎懲制度,再簽下契紙,于你于楊正都是個約束,免得到時麻煩。”
江白圭心動,但沉吟半晌,還是搖了搖頭,道:“讀書人自古有一股傲氣,列出詳盡的獎懲規矩,豈不是拿他當奴仆使女待?只怕到時楊正心中有個疙瘩,反而與我不好相處。”
這話不無道理,伙計與幕僚的確不能等同對待,梔子道:“我也只說一說,至于具體如何行事,還得你自個拿主意。”
江白圭本是告假來家的,看時辰還早,又回衙門去辦差,順便與刑書吏提了有意請楊正為師爺的事。
自那次見了之后,江白圭再沒提起楊正,刑書吏早就死了心,這時陡然聽江白圭說要請楊正做師爺,想到自己終于不再夾在中間受夾板氣,歡喜的連話都講不全,只說這就去家中將這個消息告訴楊正。
待江白圭走后,梔子吩咐尹長福兩口子,一個去附近尋合適的房舍,一個去買鍋碗瓢盆。尹長福道:“楊師爺單身一人,要單獨開伙,只怕還得請一個廚娘,不若尋一處近便的屋舍,一日三餐都由小的送過去,省錢又方便。”
方便倒未必,但少請一個廚娘,省錢卻是真的,她笑著夸贊了幾句尹長福想的周到,道:“雖送飯,但鍋碗瓢盆還是得備下,一來有鍋灶,燒熱水方便,省的每日再送熱水過去,二來,他若是吃不慣咱們家的飯菜,要自己做,也有現成的家什。”
尹長福兩口子應下,各自出門去。
尋常百姓都有畏官心理,府衙附近,極少有人建房舍。尹長福走了幾家牙行,才尋到一處合適的,下了定,趕來回梔子。
梔子又讓夏歡秋樂兩個拎了木桶掃帚去打掃。
第二日,楊正便搬了進去。
有楊正在旁相助,江白圭不用煩心公文,輕松許多,在家與梔子逗巧巧的時間多了起來。
而江雅,幾乎將所有時間都花在了蔣家三個孩子身上,不是接來家中玩耍,便是買些新鮮玩意兒使楊桃送去蔣家,蔣刑庁為表示感謝,也使人送了兩次衣料。
一切,似乎都在往江白圭期望的方向發展。
這日,梔子正在房中為巧巧做衣裳,就見江白圭匆匆進門,額上掛著晶瑩的汗珠,梔子嗔道:“這天氣一日熱似一日,你也不曉得避一避日頭,還走得這么急,濕了衣裳當心著涼。”
江白圭顧不得拭額上的汗珠,在梔子身旁坐了,急道:“我方才回來時,瞧見蔣家門前停了許多馬車,覺的奇怪,使尹長福去問了問,才知來的是蔣夫人庶出的妹子韋四娘子,說是不放心外甥,專程趕來照顧。”
“啊?”梔子差點扎到手。忙將做了一半的衣裳丟回針線笸籮中,眼看著蔣刑庁就要被江雅打動,哪知橫空殺出一個“庶妹”,說是專程來照顧外甥,但誰都能看出蔣刑庁夫人娘家打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主意。
江白圭煩躁的跺了跺腳:“要不,你一會去一趟鐘知府家。”
梔子道:“蔣夫人娘家不是傻的,沒有蔣刑庁的許諾,怎會不顧那韋四娘子的清譽,將一個未嫁的小娘子送到鰥居的姐夫家?鐘夫人心中有數,又怎會上門去討這個沒臉?”
江白圭很是失望,嘆道:“那該怎辦?”
梔子其實一開始就不看好蔣刑庁與江雅,是以雖詫異,但并不失望,她想了想,道:“既是如此,也只得歇了這份心思了。”
江白圭雖不甘心,但總不能上趕著去求蔣刑庁娶自家姐姐,長吁短嘆一番,終是聽了梔子的話,歇了心思。
刑廳宅邸與通判宅邸中間隔著府衙,梔子曉得,不出一會,江雅便會聽說蔣家的事。她擔心江雅刺激之下會做出過激舉動,使夏歡悄悄留意江雅那邊的動靜。
夏歡眨了眨眼睛,不解的問:“少奶奶,最近那姓車的無賴都沒上過門,為何要奴婢留意雅姑奶奶?”
江雅瞪她:“叫你去便去。”
夏歡嘻嘻笑著出門,須臾之后又匆匆的回轉,道:“雅姑奶奶方才出門了。”
梔子忙問:“她去哪了?”
夏歡道:“拎著攢盒出門的,想是又去看蔣家的少爺小姐了罷?”
去了蔣家,豈不正巧撞見韋四娘子?誰知以江雅的性子會做出甚么事!梔子暗嘆一聲自己命苦,趕去與江白圭講了,江白圭也是著急。道:“尋個由頭,讓夏歡去將姐姐叫回來罷。”
梔子一刻不敢耽誤,便又去吩咐夏歡。
江雅其實幾日前就聽蔣家孩子說過韋四娘子要來成都府的事,只是不知是今日到罷了。她走到蔣家門首,正瞧見下人往里面搬箱籠,打聽明白,冷哼一聲,使門房往里通稟。
蔣刑廳夫人去世,唯一的妾室被發賣,后宅日常事務都是一個管事婆子主持,但今日因有客來,蔣刑庁提前從衙門歸家,正忙著分派房舍,聽門房稟江雅來家給三個孩子送糕點,忙吩咐門房快請。
江雅進了內院,不去廳中,而是問明白蔣家三個少爺小姐位置,徑直去尋,經過內院,見一個身著官服皂靴的男子立在臺階上,曉得是蔣刑庁,遠遠的福了一福。
蔣刑庁與江雅其實并未見過,遲疑半晌,到底還是走上前去,拱手道:“這些日子本官繁忙,犬子小女多虧有杜夫人照拂,本官實在是感激不盡。”
江雅微微一笑:“蔣大人言重了,都是鄰里,幫襯一點自是應該,再說,府上大少爺聰敏、二少爺勤勉、三娘子活潑,我見了實在是愛得緊。”掃了眼搬運箱籠的下人,笑問:“大人家中可是來了客人?”
這一番夸贊,實在是說到蔣刑庁心中去了,他笑道:“我家小姨子暫時過來幫襯幾日。”
江雅笑道:“韋四娘子初來,多有不習慣之處,若不嫌棄。我時常可過府來陪陪她。”
蔣刑庁鄭重的道了謝,稱要喚出韋四娘子,為二人引見。
江雅攔住了:“不忙,韋家娘子舟車勞頓,且讓她歇息兩日再說罷。”
蔣刑庁稱是,見江雅無告辭的意思,又不便請她去廳中坐,便收腸刮腹的尋話來講。二人正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閑話,就聽房內傳出一聲慘叫,蔣刑庁一聽便知是韋四娘子的聲音,不知出了何事,匆忙與江雅告了個罪,奔房中去了。
江雅將手中的攢盒遞給楊桃,小聲道:“將這攢盒送進去,順便打聽一下出了甚么事?”
楊桃去了一時便回轉,回道:“韋四娘子被開水燙了手,韋四娘子身邊的丫頭說是蔣三娘子是故意潑的開水,但蔣三娘子抵死不認,還說那小丫頭冤枉她。”
江雅道:“那韋四娘子怎樣講?”
楊桃道:“韋四娘子只是哭,并未作聲。”
江雅望了正房一眼,道:“蔣家正忙亂,肯定沒空招呼咱們,回去罷。”
兩人出門,正巧碰上夏歡,夏歡也是個機靈的,見江雅正巧出門,就將梔子讓她來尋的話隱起,只隨江雅一道家去。
江白圭與梔子正在院中引頸張望,見江雅一副風輕云淡的模樣,齊齊將心放回腹中。梔子越發覺的看不透江雅,將夏歡叫到房中詢問,見夏歡說不清楚,背過江白圭,抓了一把銅錢與夏歡,小聲吩咐:“去問問楊桃,兩人在蔣家可遇見什么趣事。”
“去送一趟糕點,能有甚么趣事?”夏歡一面嘀咕一面往外走,有銅錢開路,她毫不費力就問清江雅在蔣家的一切,來回了梔子。
梔子聽韋四娘子進門就與才六歲的蔣三娘子起沖突,驚訝的張著嘴久久不能合上,心道,未來繼母與繼女不合,這于江雅來說,算不算峰回路轉?難怪江雅會如此平靜。
她想,既是不合,只怕還會沖突不斷,又吩咐夏歡多留意蔣家,有甚么事都來說與她聽。
果然不出她所料,沒過兩日,蔣三娘子摔傷,俱其乳母稱,親眼見到是韋四娘子推的,蔣刑庁不信,蔣三娘子竟不吃不喝,躺在床上不起來。
夏歡講完,嘆道:“少奶奶,你說蔣三娘子才六歲,又是韋四娘子的親外甥女,韋四娘子怎就下的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