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第一百零九章
江白圭到頤養居時。老太爺正在院中舞劍,江白圭將魯子問來信之事一講,老太爺手中的劍“哐當”一聲跌落地上,怔愣半晌才回過神來,地上劍也不去撿,只將江白圭叫入廳中閉門問話。
細細問過之后,老太爺一張嘴早已樂得合不上,這些時日,他日夜盼著江白圭的任命早日下來,但又擔心受到朝黨之爭牽連,患得患失,日子過得并不舒心,今日聽得總算有眉目,如何不喜的?
他笑道:“咱做官只為光耀門楣,不是奔錢財而去,我看這個成都府通判就不錯。讓你媳婦整治一桌酒席,咱爺孫兩個吃酒樂一樂。”
江白圭連連擺手,道:“魯子問來信只問我的意思,說若我愿意,趕緊給他去個信,他好催著下正式行文。吏部行文未下之前。這事算不得鐵板釘釘之事,還是不宜張揚為妥,不然到時橫空殺出一個程咬金,奪了這差事去,卻是讓家中沒臉。”
老太爺雖不大通人情世故,但在遼王府中做了一輩子護衛,這個道理卻是曉得的,他連聲稱是,道:“讓人去送信,不如你自己親自進京一趟,雖這個差事沒人愿意領,但還是免不了要上下打點通融,你多帶上些銀兩應酬一下。”
江白圭略一想,還是擺手不同意:“鐘大人以清廉著稱,我去他手下為官,還是謹慎些好,免得惹他不悅,三年共事不好相處。”
老太爺覺的他過于謹慎,可孫子轉眼就是個正五品的官,他不好像從前一樣動則打罵,道:“你避一下嫌也好,但銀子還是要備,你讓你媳婦將銀子拿出來,讓端硯帶著銀子去,交與魯子問替你張羅。”
去京城送信,的確需要一個可靠之人,使端硯前去再合適不過。江白圭點頭應下,道:“祖父,孫兒覺的,這事未定之前,還是不要與家中其他之人講明為好。”
老太爺雙眼一瞪,道:“我雖老,卻不糊涂,不消的你一再囑咐!”
江白圭趕緊賠不是,借口要安排端硯進京事宜,溜了出來,回靜心居,不見梔子,一問才知在廚房做菜,說是方才去與老夫人問安,老夫人要吃她做的粉絲魚丸湯。
這道菜他見梔子做過,曉得先要將魚肉拍成泥,還仔細剔掉刺,才能做成丸子,是極費工夫的菜,就坐不住,趕去廚房。想替梔子拍肉泥。梔子看他撩袖躍躍欲試,方才的郁悶一掃而光,心情大好的將刀遞與他。可江白圭何曾進過廚房,拿起刀不知如何下手,好不容易得梔子提醒,曉得用刀背拍,可力道不穩,一刀下去,魚兒已然從砧板上跳至地下。
一旁的尹強家的看官老爺握刀收拾魚兒,一顆心早提到嗓子眼上,可梔子立在旁邊不啃聲,她也不敢多嘴,但見掉在地上的魚兒,再也忍不住,撿起魚兒一面清洗,一面道:“少爺,你還是出去吧,要是傷著手,奴婢擔當不起。”
梔子望了望地上的魚兒,再望望江白圭,心想,他這四體不勤的毛病是改不過來了。她忍著笑,搖頭嘆息道:“百無一用是書生,這話果真一點不假。”
江白圭本不在意,但一聽這話,非要跟這條魚較上勁,吩咐尹強家的將魚放在砧板上,還要再拍。
尹強家的一臉為難,道:“少爺。你還是不要為難奴婢了,眼見著就要開飯,這條魚還未收拾出來,一會奴婢該挨罰了。”
江白圭欲瞪眼,梔子笑著將她推出門去,回頭吩咐伍嫂子:“將魚肉泥拍好,不要亂動,我來調味。”出得門,梔子看他還心有不甘的樣子,轉移話題,問:“老太爺怎樣說?”
說到正事,江白圭暫時丟下如何使那條魚聽話的難題,與梔子說起老太爺的意思來。
梔子道:“老太爺的話是正理,雖說無人愿意在鐘大人手下為官,但吏部一干人等卻不得不打點,不然以后考評時作怪也麻煩的緊,我晚上將銀子備好,明日喚端硯來,后日便可使他進京。”
江白圭看梔子與老太爺都有意打點,不再多言。
銀子倒不費事,杜依依拿價值五千兩的甘蔗換了熬糖方子,一整年不用出錢買黑砂糖,這筆銀子拿來打點盡夠。轉日一早。江白圭親自去作坊喚端硯前來,吩咐他進京等事宜,特地囑咐他吏部上下人等都不要落下,也不要厚此薄彼,免得有心人以為他要投靠一黨,存心來拉攏。
端硯去過一趟京城,又在作坊當了一段時間管事,接下任務并不慌張,定下同去之人,尋出一個破木箱子,上下左右裝滿不值錢的破衣裳。只將一千兩銀子藏在中間,而后,拿與江白圭和梔子驗看過,兩人沒看出里面藏有銀子,這才乘船進京。
過得半月,十月十六,果子出嫁,梔子與江白圭二人同去吃了喜酒。
又在家等了半月,端硯歸家,方丟下行禮,在靜心居與江白圭梔子細說進京經過,馬六就來報,說吏部送行文的公差到了。
梔子奇道:“怎這般巧?”
端硯笑道:“并非巧合,小的在京城候著,沒得到確切消息不敢離開,直到魯大人說行文已經發出,曉得才即刻啟程往回趕,一路雖不曾遇見送行文的公差,但前后腳到江陵,算不得巧合。”
江白圭命馬六將兩個公差領到前廳奉茶,自己回屋換衣服。梔子跟了進來,替他整理衣衫,然后開箱取了兩個二兩的金錠子,讓江白圭打賞公差。大齊金子不能直接買賣貨物,但在首飾鋪子可以兌銀子,以一兌八,還算方便,梔子嫌銀子太重礙事,糕點鋪子的進賬,都是讓侯二陽兌了金子送進來的。
江白圭拿著銀錠子去了,梔子吩咐端硯回去歇息,再讓夏歡去各院送信,自己則去廚房吩咐尹強家的整治一桌酒席送到前院去待客。
老太爺早有心理準備,聽得這個消息不過是安了心而已,但其余幾人則全然不知江白圭一個候補知縣為何會領一個通判的缺,問前去送信的夏歡,可夏歡連知縣和通判的區別都不知。如何說的清楚?
幾人想喚江白圭來問,得知江白圭在外廳陪客,只得去靜心居跟梔子打聽。
梔子早料到江夫人等人會來探問,從廚房回轉,瞧見廳中坐滿一臉急色的人,絲毫不覺奇怪,只將所知之事講了講。
聽過,廳上坐著的幾人神色各異,老夫人掩飾不住的歡喜,江老爺皺眉不語,江夫人則雙眼含淚,只江雅目露失望之色。
江雅撇了撇嘴,道:“哪個千里做官不為財?只白圭這傻子千里迢迢趕去四川才只為一年百十兩銀子的俸祿。”
江老爺聽得頻頻點頭:“正是,說是正五品,但只是一個輔官,事事還得知府大人說過話才作數,一點實權都無,還不如一個知縣,知縣至少還能當家作主。”
官場職務,老夫人全然不懂,聽得兒子孫女說這通判一職不好,笑容僵在臉上,急忙與梔子道:“你趕緊去跟白圭說說,讓他趕緊拒了,別領這個官。”
梔子原以為幾人聽江白圭的品級從正七品升到正五品去,一家人都會笑的合不攏嘴,卻沒曾想江雅與江老爺都對這個通判不屑一顧,看來倒是她小瞧了人。
老夫人看梔子對她的話充耳不聞,面上就掛不住,想要發作,但想起老太爺,只得忍了下去,推了梔子一把,催她趕緊去。
江夫人自從一聽到這個消息,一顆心便不能平復,做母親的,哪個不指望兒子出息?只是對出息的定義不同罷了,江夫人一向對錢財看得淡,自然不去以錢財衡量這個通判之職,在她眼中,這便是兒子出息了。
她聽江雅跟江老爺看不上這通判之職,心頭已經著惱,又聽老夫人竟讓梔子出去阻攔,不禁哼了一聲,道:“老夫人,吏部發行文又不是兒戲,豈能說不接便不接?”
官府行文不能隨意更改,這點道理老夫人卻是曉得的,她方才一時著急說錯話,聽江夫人指出來,堵得她一時說不出話,半晌,才道:“都怪你舍不得銀子讓白圭去打點,白圭才落了這樣一個沒油水的差事。”
說到銀錢,江老爺便有些坐不住,趁江夫人豎眉指責他之前,借口有事要忙躲出門去。
江夫人如何看不出江老爺那點心思,冷笑一下,但顧及今日是兒子的喜事,不想惹閑氣出來生,便并未拿話嗆老夫人,只轉頭問起梔子廚房的菜式。
梔子領會的江夫人想讓她解圍的意思,作出為難的樣子,道:“我年紀輕,從未招待過京城來客,也不知定的菜式對不對,要不夫人去看看?”
夫人口中稱好,已然起身出門去,梔子不待老夫人反應,丟下一句:“雅姑奶奶陪老夫人吃茶,我也去看看。”便跟著出門。
出得門來,江夫人與梔子相視而笑,江夫人道:“去廚房躲躲罷。”
梔子應道:“聽夫人的。”
兩人才走幾步,江雅便追了上來,說是老夫人累了,已經回房歇息,又道:“廚房煙霧繚繞的,不如去娘房中坐一陣罷。”
梔子本就是躲老夫人出來的,并非真要去廚房,只要沒老夫人,去哪她都無異議,江夫人卻狠狠的瞪了江雅一眼:“誰要你去我房中?我房中可沒有銀子。”
江雅看江夫人真惱了,賠笑道:“娘莫怪,我心直口快,一時不查,就說錯話了。”
親生母女,哪來的間隙?江雅只消幾句話,便哄得江夫人露了笑臉,三人一同去賞梅居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