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幽寒的莊子在京城外約二十里。依山傍水。莊子上大多是肥沃的水田,也有少許旱地。莊院倒并不是很大,只有四進院落。第一進院子,是下人的矮廈,馬廄等,第二進院子是正院,有很大的地坪和庫房。第三進是內宅,第四進則是個大園子,種著些花木藤蔓和些桃樹杏樹。整個莊子與王家村王家老宅的布局頗為相似,也是當下農家頗為普遍的布局方式。
水幽寒一早就到了莊子上,莊上的管事早已經接到消息,收拾妥當,接了眾人進了宅子。麒兒一下車,看到滿目田園風景,便如被放入山林的小獸開始撒歡,奶娘跟在她身后跑的直喘氣,最后還是被小刀和第二百三十章長命女鳳兒抓住,兩個大孩子帶了一個小孩子自去玩耍。
奶娘和大家先去安頓,水幽寒就和歐陽留在前面,先聽管事匯報莊上的情況。陳管事說今年年景好,風調雨順。估計是個豐年。水幽寒聽了也頗為心喜。這陳管事是年前剛上任的,做的倒是有聲有色。去年,水幽寒賺回了陳氏夫人的陪嫁產業,著實忙了一陣,核對賬本,又對管事的人員進行了調整。當時還借了西瓜霜作坊和手工皂作坊的管事和帳房來。這個莊子是所有陪嫁產業里最大的莊子,也是當初水幽寒一眼就看重,想要買下的那個。這個莊子在周氏掌管了后,原來陳家的管事被周氏安排做個打雜。現在這個陳管事就是老管事的兒子。水幽寒接手了莊子后,打發了周氏的人,老管事年紀大了,水幽寒見他兒子年輕,為人卻沉穩,也精細,又是在莊子上長大了,凡事都熟練,就讓他來做了管事。
看過了莊子,奶娘、小紅和冬兒留在莊子里繼續收拾,水幽寒和歐陽,還有上官夫婦,小刀、鳳兒并麒兒幾個,也不坐第二百三十章長命女車,只徒步,讓陳管事做向導,溜溜達達地在莊田上巡視。
麒兒自懂事后,便一直在濟水城,然后來了京城。這鄉村風光他只在來京城的船上,遠遠地看見過。因此他見了什么都覺得新奇,先是跑到草叢里去捉蚱蜢,見了人家一只母雞帶著小雞仔出來散步,他也要過去瞧,結果一群小雞仔被他追的四散奔逃,又遇到兩三只土狗,遠遠瞧見麒兒,鼻子嗅了兩嗅,就望風而逃了。
麒兒不滿道,“還是包子威風。不怕麒兒。”麒兒已經能準確地發音,不過還是叫豹子為包子。
“豹子是獒犬,就是和山上的老虎,都能打成平手。這些狗狗怕你,是因為你來時抱過豹子,身上有了豹子的氣味,他們這是怕豹子。”
豹子自然也跟到莊子上來了,不過為了避免嚇壞這里的花花草草,就留在院子里,沒帶出來。
路邊田里,小麥已經抽穗。稻子也長得郁郁蔥蔥了。田里有忙碌的農人,見了陳管事都停下來,打招呼。等陳管事介紹說是東家來了,好多農人就叉手施禮,感激水幽寒減了他們的租子。
逛了一圈,上官英,衛三娘、小刀和鳳兒就回莊子帶了豹子,去山上捕獵。水幽寒一家三口則選了塊溪邊空地歇下。小溪的源頭在山里,溪水清澈,溪水里已經有魚兒游動。歐陽撩起袍子,卷起衣袖,折了柳枝,帶著麒兒編魚簍,說要捉魚烤來吃。水幽寒不甘示弱,也要編魚簍。
麒兒喜的手舞足蹈,跑前跑后。
歐陽折了一大堆柳枝放在地上,一板一眼地編了起來,看上去很是那么回事。水幽寒認為歐陽也是城里長大的,從小除了讀書就是學做郎中,這農家的事應該是不會的,就問歐陽以前是不是編過。
“小時候,我爹教我編過的。”
歐陽說起他父母,一般都是如何幾天行醫不歸,或是如何嚴格教導他,這樣充滿童趣的事倒說的很少,想來也是經歷的很少,因此說起來,那股珍惜之情溢于言表。麒兒聽歐陽說起爺爺,就在一邊問個不停。歐陽就講起小時候,他父親帶他捉魚的事情,麒兒聽的津津有味。
水幽寒看歐陽拿著柳枝左折一下,右折一下,很是簡單,就起了好勝之心。她心想,那個稻草人也是小時候編過,事隔多年,還能編個稻草人出來救命。她是多么聰明的人,編個魚簍更是小事一樁。這么想著,也就拿起柳枝,學著編起來。歐陽怕麒兒被柳枝弄破手,就不讓他自己編,麒兒就在旁邊打下手,幫著遞柳枝。
“……嗯,那時候,我們能捉到這么大的魚。”
歐陽拿手比了一尺多長的樣子給麒兒看。水幽寒嗤笑出聲,欺負她不懂嗎,這樣的魚簍也就捉捉小魚,歐陽明顯是在吹牛。可麒兒卻相信了,小家伙極有眼色,已經丟下水幽寒不管,非常狗腿地跑前跑后。只給歐陽遞柳枝。水幽寒受了冷遇,故意哼了一聲。歐陽聞聲看過來,見了水幽寒手里編的魚簍,也嗤笑一聲,扭過頭繼續編,一會果然編好了兩只魚簍。水幽寒手里的魚簍還只編了一半。看看人家的魚簍,再看看自己的,水幽寒真想扔掉算了。不過看看父子倆洋洋得意的樣子,她又不能放棄了。
等水幽寒這只魚簍編好,歐陽已經領著麒兒在小溪上,用石塊、草皮建好了一個小小的截水壩。歐陽向麒兒講解。哪個地方放魚簍比較能截到大魚。共三個魚簍,水幽寒覺得自家的魚簍有些先天不足,當然應該占據最好的位置補償一下。結果,卻被歐陽和麒兒安排在最邊角的地方,看那里水的深度,也只能捉捉小魚。水幽寒憤憤不平,撈過麒兒來,抱怨他不貼心。
麒兒振振有詞,“娘親的,好難看。”
水幽寒怒了,決定要給麒兒上人生重要的一課,不能以貌取人。
“黑貓白貓,捉到耗子的才是好貓。娘親編的魚簍,雖然……那個,樣子粗獷了些,可是捉魚方面,絕不比你阿爹的差。所以,娘親的魚簍應該放到最中間去,去捉大魚。”
麒兒眨了眨大眼睛,明顯想要偷溜。水幽寒將他抓的緊緊的,誘哄道:“寶貝,你阿爹欺負娘親咧,寶貝,你說句公道話唄。”
麒兒見娘親這樣耍賴,就向歐陽求救,歐陽只笑笑,那意思讓他自己解決。
“那個,娘親啊,水壩是阿爹……,……哦,娘親,你看,魚……”麒兒指著水幽寒的魚簍叫道。
“哪里,哪里?”水幽寒一聽自己的魚簍率先捉到了魚,興奮起來,忙伸頭去看,結果只看到水草在水中搖搖擺擺。麒兒卻趁機像條小魚般,從她懷里扭了兩扭,就溜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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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讓水幽寒和麒兒站在河邊,他則揀個根樹枝,從上游往下游走,這樣驚動起河中的大魚小蝦紛紛向下游。水幽寒假行家地在旁邊解釋,說這是趕魚入簍。不一會果然有魚游進魚簍,麒兒就急著要收起魚簍,水幽寒就指著魚簍上游,正在徘徊的一條大魚。
“阿爹的魚簍又大又結實,是要留著捉那樣的大魚的。這條小魚先留著,咱們不要出聲,莫驚動那大魚。”
為了捉到目標中的大魚,只能先放任那些小魚。要做成功的漁人,先是網要編的結實,還要放在正確的地方,然后攪動河水趕魚,最后,我們需要的是安靜的等待。耐心,是一個漁人不可或缺的品質。水幽寒諄諄善誘。
當然,水幽寒沒有想到,她的麒兒長大成人后,成就了一番事業,年紀輕輕,便被對手罵做老狐貍時,會謙遜地一笑,說他只是一個耐心好一些的漁夫罷了,把對手氣的七竅生煙。
晌午,衛三娘他們也帶著豹子回來了,大的獵物沒有抓到,山雞野兔卻抓了不少。水幽寒學著做了兩只叫化雞。歐陽抓上來的魚,只有兩條大的用火烤了,小的則放回河里去。奶娘等人也帶了食盒來,就在岸邊的空地上鋪上席子,擺了矮桌,大家興致頗高地吃了頓野餐。
皓月當空,暖風習習,麒兒玩了一天,草草的吃了晚飯就去睡了。終于可以二人世界了,水幽寒親自下廚做了幾道小菜,又拿了壇去年腌制的青梅酒,和歐陽在屋內對酌。
好風,好月,心上人,不用飲酒,心已經醉了。幾杯酒下肚,水幽寒有些醺醺然。
“大哥,我進宮,本來一點都不怕的,我想,就是再怎樣,她都不會看著我沒命。可是……,大哥,那天,我真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和麒兒了。我就想,如果活下來,以后,咱們一天都不要分開。”
“我們自然是不會分開的,等這里事情一了,我就辭官,咱們回濟水去也好,跟著二叔二嬸去他們的山莊看看也好,對了,還有雁山的溫泉,那里我還沒去過。”
“嗯,咱們一起泡溫泉,……就咱們倆一個池子。”水幽寒不知想到什么,吃吃地笑。
“大哥,我學了一首歌,唱給你聽,好不好?”
“好。”
水幽寒放下酒杯,拿起筷子敲擊碗邊,輕聲唱到: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愿:一愿郎君千歲,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這次,輪到歐陽醉了。
清風過耳,草蟲呢喃,人兒繾綣。
太小資了,太小資了。
捂臉扭動,俺窮搖了。
女豬唱的是唐朝馮延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