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幽寒和奶娘回到住處,外面依然有仆婦看守,小紅在燒水,青兒卻不在。
水幽寒知道,雖然楚夫人心里已經認可了她的請求,但是她的處境還是十分危險。
她可以肯定所謂的捉奸不過是有人設的局,而設局的人不可能是楚侯爺或者夫人。
那么是楚大少?為了給心愛的女人正妻的位置,要鏟除她?
楚大少軍功赫赫,據說有勇有謀,這個局對他的聲名也有損害,他似乎不應該使出這樣的昏招。
楚府的主子還有誰?
二少爺?水幽寒還沒見過這個人,聽說是個浪蕩子,本身沒有功名。他又有什么理由陷害水幽寒?
還有就是二少奶奶和三姑娘了。可從奶娘那里知道過去水幽寒性格溫和軟弱,應該不會妨礙她們兩個人的利益才是。
最后就是那位剛進門的趙欣雅了,她倒是有充足的動機,可她當時還未到楚府。
還有一個關鍵人物,青兒。
這大宅門的彎彎繞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弄的懂的。水幽寒揉揉額角,在心里給自己鼓勁,熬過這幾天,等出了府,應該可以會輕松許多。
水幽寒吃了一碗菜粥,奶娘為她鋪被褥,準備休息。門忽然被推開,一個婆子低頭哈腰地打起簾子,一股脂粉香氣瞬時飄進屋里。
水幽寒心里有些吃驚。
來的是三位彩繡輝煌,披金掛玉的美人。二少奶奶和三小姐,她是記得的,在水幽寒剛穿來的時候,曾見過。那時她們聽說了她的死訊趕來,卻看到她又醒過來了。另外這一位,也是十八九歲的年紀,瓜子臉,杏核眼,好一個美人坯子,大紅的緞子襖裙,圍著紅狐貍皮的披肩,打扮的比另外兩人更加耀眼。水幽寒心中一動。
奶娘已經福下身去,“給二少奶奶,三姑娘請安。”也向那個美人福了一福,卻沒說什么,想來也是不認識的。
這三個人并不搭理奶娘,幾個跟在后面的丫鬟已經趕上前來,安置凳子,腳踏等物,虧的她們有先見之明,水幽寒這屋子里那僅有的一桌一椅,只怕她們是連碰也不肯碰的。
水幽寒冷眼看著她們這一番排場,兀自坐在床頭,只等她們開口。
幾個人見水幽寒不發一言,可也并無懼色,只是淡淡地看著她們,都有些錯愕。一個大丫鬟得了主子的示意,手指著水幽寒,開口道:“你這個賤婦,怎么還不給大少奶奶,二少奶奶和三姑娘來見禮。”
水幽寒冷冷地看了一眼這個丫頭,然后轉臉對奶娘,“奶娘,您聽這是哪里跑來的惡犬,在主子面前大呼小叫,口出惡言,太欠調教了。又或者這是侯府規矩?倒是咱們見識的少了。”
那丫頭吃了憋,還想開口。被二少奶奶瞪了一眼,低頭退到了一旁。
二少奶奶已經開口,“水氏,今時不同往日,你已經不是咱們府里的大少奶奶了,還擺的什么譜?你難道還不知道,大哥已經娶了新夫人,可是趙丞相家的掌上明珠。大嫂她心慈,知道你被關在這里,特地叫了我們一起來看望你。你給大嫂磕個頭,大嫂心腸軟,和大哥又恩愛。她替你在大哥面前求情,也許大哥還能放過你,留你在府里,賞你一碗飯吃。”說著對著盛裝的美人笑了笑。
“二少奶奶慣會說笑了,我還是不是府里的大少奶奶,可不是你能說了算的。夫君一日未給我休書,我一日便還是這府里的大少奶奶。今天你來看我,我很領情。你不給我見禮,我也不挑你。至于夫君納了妾,我是知道的,還正想著這新來的妹妹什么時候來給我敬茶,想不到今晚就來了,看來倒是個急性子。”
水幽寒看見對面坐著的趙欣雅已經氣紅了臉,心里暗笑。沒錯,她知道趙姑娘是以平妻之禮進的門,可她就偏說成妾。這幾個人來這里,顯然是想給自己好看,自己已經這樣慘了,她們還要來落井下石,心腸未免太狠。
不過趙欣雅很沉得住氣,三姑娘已經不忿,“你胡說,大嫂明明是平妻,趕明個就是正妻。你怎么如此無恥,自己做了那樣的事情,還想讓大嫂給你敬茶。你也不自己照照鏡子,你這丑樣子哪一點比得上我大嫂。等明天就將你沉了塘,看你還能強嘴。”
“姑娘還請慎言,咱們這樣的人家最講究的是禮儀、規矩。我現在還是楚府的大少奶奶,平妻還不是正妻,給我敬茶是禮數。還有,姑娘,您還沒嫁人那,就沉塘沉塘的掛在嘴邊,讓人聽了像怎么回事!”
“難道就只準你做,我們就連說也說不得了?”
水幽寒真是不想和她們糾纏,遂懶懶地說道,
“沉塘,只怕要開祠堂,或者上公堂吧。我是不怕去的,到時候,大家便都知道楚府將門出身,半夜內院竟然進了人。不知道有沒有人信,就是信了,是否會相信那賊人竟然來找丑八怪的我,而不找如花似玉的……”
說著,眼神惡意地在二少奶奶,三姑娘臉上瞟了瞟,
“又或者說,這人本就是府內的?我可是才進府沒多少日子。以前在水家,可沒這些,偏偏來了這里就……,呵呵……”水幽寒很是意味深長地停住了話頭。
“你……,血口噴人!”三姑娘已經是暴怒了。二少奶奶也勃然作色。趙欣雅則低下頭喝茶。
“來人那,給我撕這個賤人的嘴。”
水幽寒心里暗叫糟糕,明明形勢比人強,可自己竟然忍不住氣,這下子要吃虧。
一邊已經有兩三個丫鬟撲了上來。奶娘哪能見自家姑娘被欺負,整個人護在水幽寒身上,一時間挨了不少拳腳。水幽寒又是心疼,又是后悔。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這是怎么了,全武行都上了。你們還把侯府的規矩放在眼里嗎?”
幾個丫頭聽了這話,都趕緊停下手,紛紛回了自家主子身邊。
水幽寒扶起奶娘,一起向門口看去,原來是日間楚夫人身邊伺候的那個姑姑,月娘。奶娘曾提起過,月娘是夫人的心腹,以前協助夫人管家。后來隨著夫人不管事了,她也就不再管事,可是余威仍在。府里的下人都很敬服,甚至主子們都對她恭恭敬敬的。
月娘斥退了丫頭們,才轉身給幾個人見禮,“夜深了,夫人叫我來這里看看,還請姑娘和奶奶們早點回房歇著。”
又指著剛才撕打水幽寒和奶娘的三個丫頭,“你們幾個,現在就去管事那里領二十板子。”
二少奶奶和三姑娘還想想辯解,趙欣雅已經含笑開口,“有勞夫人惦記了,我用過晚飯到園子里散散,正巧碰到姑娘和弟妹,就拉了我來。一時沒注意,確實天很晚了。我這就先回去歇息了,明日早起好給夫人請安。這幾個丫頭,就勞月娘教導了。”說著拉了二少奶奶、三姑娘轉身離去。
等人都走了,月娘走到水幽寒面前,福了一福,水幽寒哪里敢受她的禮,忙向一邊讓了讓。請月娘坐下說話。
月娘也沒客套,“夫人派了我來,是告訴你,夫人已經和侯爺還有大少爺商量過了,準你出府去養病。你們今天晚上就收拾收拾,明天出發。你陪嫁來的人你都可以帶走。你以后住在莊子上,那里的出產足夠日常吃用。府里還額外每月給你支五兩銀子。不過,府里發生的事情,你要守口如瓶,對外也不可以再稱自己是侯府的大少奶奶。你安分守己,府里會供養你到終老的。”
“多謝月娘,還有一件事麻煩月娘,您看奶娘受了傷,能不能請個大夫來看看。”
月娘沉吟了一下,站起來查看奶娘的傷勢,“都是皮外傷,不妨事的。”說著從懷里取了個藥瓶出來,遞給奶娘,“這個是上好的跌打損傷藥,你抹在傷處,用力揉,把瘀血揉開,很快就好。”
水幽寒不由好奇,怎么月娘一個深宅女子,竟然隨身帶著外傷藥。
月娘似乎看出水幽寒的疑問,“大少爺小時候習武,經常受傷。那時候我在夫人身邊,隨身都要帶上一瓶這樣的藥備用,都成了習慣。這一轉眼,大少爺都已經封了將軍,娶了妻……”
月娘似乎意識到跑題了,停了話頭,頓了頓,才又開口道,“明天由李管事的送你們去莊上,你們早點歇著罷。還有,夫人讓我帶話給你,要你以后好自為之,她能為你做的只有這些了。以后你也不必再去拜見。兩年后,侯府會給你一封休書,到時候,你或是繼續在莊上,由府里供養,或是怎樣都由得你。”
“多謝夫人,多謝月娘。”
月娘又吩咐了奶娘該如何用藥,就離開了。
水幽寒一邊幫奶娘抹藥,一邊忍不住落下眼淚,“奶娘,都是我不好,要是我當時忍一忍,任她們如何羞辱,也不會讓奶娘受傷。”
“傻孩子,人家就是來找碴的。咱們就是案板上的肉,忍也好不忍也好,都少不得要挨上一刀。姑娘您剛才那份氣度,才像大戶人家的主子,不至于被人小瞧了去。過去,反而是咱們太軟弱了。”
“奶娘真會安慰我。”
“奶娘,怎么一直不見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