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魯市,天氣又有些陰沉,秋風一吹,就多了些許寒意。
夜色涼如水,站在秋風陣陣的夜晚的魯市街頭,還真有幾分涼意,夏想穿了一件深灰色風衣,豎起了衣領。
倒不是他故意耍酷,而是此地人來人往,他不想別人認出他是誰。因為就在剛才,他的眼睛的余光一掃,赫然發現有幾個熟人有說有笑地從不遠處路過,進了酒樓。
夏想所在的酒樓名叫醉仙居,雖說名字有點俗氣,但裝修風格和整體設計,也頗有幾分仙氣。當然,塵俗中人,在五欲紅塵之中打滾,紙醉金迷,一身俗氣,和仙氣是半點也不沾邊。
叫醉仙居,不過是附庸風雅罷了。
還好,至少還有人愿意附庸風雅,總比一些喜歡去花街柳巷和天上人間談論正事的高官權貴強上許多了,因此,在夏想眼中,葉天南至少有一樣好,就是不怎么好色。
對了,非要再放大葉天南的優點的話,在夏想所認識的人中,將附庸風雅之事做得不著痕跡并且渾然天成者,僅葉天南一人而已。
如果葉天南知道夏想對他評價如此之高,也當欣慰矣,至少能緩解他心中的郁悶和晦氣。
沒錯,夏想在醉仙居門口等人的時候,無意中看到了葉天南也來此用餐。
如果僅僅是葉天南一人也就算了,偏偏葉天南身邊還有幾人,不但有秦侃和程在順,還有衙內!
對,正是衙內!
正是因為夏想無意中的一瞥,不想今天有如此驚人的發現,就讓他覺得今天放棄休息而答應和劉一琳會每,沒有白來。
孫習民和周鴻基如果知道了衙內會和程在順在一起,應該還好接受一些。但如果進一步知道了還有秦侃,恐怕就難以理解了。再如果得知衙內居然會和葉天南坐在一起孫習民和周鴻基作何感情,夏想不好猜測,但肯定會臉色鐵青,怒氣沖沖。
是呀秦侃和程在順是孫習民和周鴻基現階段最大的敵人和最不可調和的對手,身為自己陣營的太子爺的衙內,竟然會和對手坐在一起,把酒言歡,任誰也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
關鍵問題是,還不能問個清楚,想必孫習民和周鴻基心中的郁悶就可想而知了。
夏想揉了揉被風吹得有點發干的臉,無聲地笑了今天之所以答應和劉一琳的會面也是因為劉一琳提到了衙內她說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匯報,就是涉及到了衙內,才引起了夏想莫大的興趣。
夏想眼尖,剛才雖然只掃了一眼,但依然看清了葉天南強顏歡笑的笑容之中的憤怒,還有眼角無法掩飾的淤青。
天地良心,夏想偷偷地壞笑,葉天南不幸的遭遇和他真沒有一毛錢關系,當然,是不是和吳天笑有關系他就真的不清楚了。
只是匆匆一掃,夏想也看不分明葉天南同志到底怎樣深刻地體會了魯市人民的熱情,相信吃一塹長一智,葉天南也會想到他小心或不小心摔跤的背后,有著怎樣的警告意味。如果他識趣的話,收回伸得過長的雙手,或許還能落一個清靜。
若是非要執迷不悟的話,吳天笑發壞起來,也真不是省油的車,也能請葉天南好好喝一壺。
夏想是好人,但好人也有壞脾氣的時候,他真的想好好請葉天南喝一壺了,如果葉天南還要攪局,還要在魯市鬧騰個沒完,他也不會客氣,會將他連同衙內在內,一起收拾了。
正想事情時,劉一琳來到了。
也穿了一身風衣的劉一琳,淡藍色的收腰風衣,正好襯托出她還算有致的身材,在蕭瑟秋風之中,也多了幾分暖色調的風韻。她急步來到夏想面前,一臉歉意:“真是抱歉,路上車壞了,耽誤了時間,讓你久等了。”
又見夏想豎起了衣領,以為他冷,就又說:“怎么不在房間中等?非要等在門口,太隆重了吧?夏書記,你可要折煞我了。”
夏想等在門口,其實是想吹吹秋風,體味一下世間百態,也正是因此,才讓他無意中發現了葉天南和衙內之間的貓膩,算是意外之中的收獲,哪里還會在意劉一琳的遲到。
劉一琳所訂的房間名叫三重天,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所居住的一層天,里面的設施還算入眼,有假山,有云霧,還有一副副曼妙多姿的飛天仙女圖。
只不過俗世終究只是俗世,輕柔的電子合作的音樂再美妙,終究也是電子味道,不是原汁原味的雍容。
好在溫度調得很是宜人,夏想脫了風衣,笑道:“你猜我剛才在門口看到了誰?”
“難道是衙內?”劉一琳也脫了風衣,里面是緊身的簿毛衫。
夏想笑了:“一語中的。”
劉一琳訝然:“真的呀?你沒有過去寒喧一下?”
夏想擺手:“不方便,再說,也沒有必要。”
“是沒有必要。”劉一琳俏皮地一笑,“因為今天我們是在背后說他的壞話,要是讓他知道了告訴委員長,委員長非得罵我不可。”
“衙內為什么要從達才撤資?”夏想一邊替劉一琳倒茶,一邊直截了當說到了今天會面的主題,“你又從哪里聽到的消息?”
劉一琳打來電話請夏想吃飯,理由就是衙內要從達才集團撤資,消息很是突兀,也很驚人,就讓夏想大感好奇并且十分不解,才欣然應允前來赴約。
“是不是在你眼里,只有我和你談到正事大事的時候,你才會和我見面?”劉一琳不回答問題,反問了夏想一句。
夏想無語,說實話,他并不關心劉一琳工作和職務之外的問題,甚至對劉一琳和委員長之間的關系也不想多問,不是他故作清高,而是他認為沒有必要和劉一琳走得過心而論,他并不喜歡劉一琳的神秘。
見夏想不說話,劉一琳淺笑盈盈,為夏想倒了一杯茶,雙手捧上:“請夏書記用茶。”
夏想接茶在手,不客氣地喝了一口:“衙內撤資的事情,可是你最先提起的……琳,我覺得你能主動對我提到衙內的事情,就證明了你和委員長之間的關系非同一般。”
“我和委員長的關系……不說也罷。”劉一琳神色之間有點落寞,搖了搖頭,似乎是自嘲,又似是無奈,“其實我今天是借衙內的事情請你來,是想請你為我拿拿主意,我遇到麻煩了……”
夏想見劉一琳俏麗的臉上微顯愁容,神色之間也流露出疲憊之態,也就不好再過多地追問衙內撤資一事,盡管其實對他而言,他前來和劉一琳會面的目的就是為了打聽清楚衙內撤資一事,是真是假。
因為此事,事關重大。
現在衙內和肖佳在京城的經濟戰爭,還在如火如荼地進行之中。肖佳示弱,步步后退,但資金卻沒有衰減的跡象,在后退的同時,還保持著資金流的涌入,退也要退得氣定神閑。在不讓衙內好受的同時,又讓衙內覺得有機可乘,并且有望一口吃成一個胖子。
肖佳具體動用了多少資金和衙內周旋,夏想并沒有過問具體數字,但據夏想估計,怎么著也有引乙以上了。
如果說衙內從達才集團撤資的原因是為了集中火力對付肖佳,理由也說得過去,但似乎站不住腳,以衙內的實力,才和肖佳交手幾個回合并且資金還沒有到十億以上的規模就吃不消了,不太符合常規,衙內也不可能就這么丁點兒實力。
那么原因應該只有一個,就是衙內注意到了達才集團的資金鏈斷裂的危機依然存在,想要以借撤資為由,實施吞并達才集團的第一步戰略了!
先前元明亮要向達才集團注資到乙的決定,在初步和達才集團接觸之后,達成了意向,但暫時還沒有落實。如果元明亮的資金到位的話,衙內或許也不會選擇在此時攤牌。
衙內真要兩線作戰了?看來,委員長明年到任之后退下的現實,為衙內帶來了不小的壓力,迫使衙內加緊了收網,從而也間接說明了一點,可能反對一系在換屆之中的人事安排上,未能全盤如意,否則,衙內的心情也不會如此迫切。
經濟行為從來都是政治較量的延伸,衙內的手段越激烈,動作越迫切,就越表明在換屆之后,不利于衙內的因素越多,所以現在搶占有利地形就成了必不可少的動作。由此也可以推斷衙內和程在順走近,和秦侃、葉天南坐在一起,背后恐怕也是政治因素和經濟利益的驅使。
現實往往是,想要得到就必須付出,夏想也不可能只問衙內的動機,而不關心劉一琳的麻煩,他就關切地問道:“你遇到什么麻煩了?”
“事情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全看怎么處理了。”劉一琳面有憂色,“我就是不知道怎么處理,才想向你請教,因為你在處理麻煩上面,很有經驗。”
“到底是什么麻煩?”夏想也不謙虛了,就想盡早替劉一琳解決問題,因為就他猜測,她的麻煩不外乎是魯市內部的權力斗爭,比如李童對她的排擠或是常務副市長不配合工仵了,如是等等。
不想,他還真想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