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潔雯今年過年,事情特別多,所以沒有回京城。
從天澤平調到單城之后,她多少有點氣不順,當時本想運作到京城擔任一個副部長,卻沒有成功,最后只有兩個選擇,一是來單城擔任市委書記,過度一下,再等機會,二是到省人大擔任副主任,退二線。
陳潔雯思忖再三,還是覺得她還有機會,她還年輕——官場中人,到了59歲也認為自己還可以再發揮光和熱,都想鞠躬盡瘁累(賴)死在位置上——認為還可以再賭一把,就接受了前來單城上任市委書記的事實。
事實上,陳潔雯還覺得很委屈了她,畢竟她在正廳的年頭不短了。
本來她走之后,還以為夏想能順利接任書記,沒想到竟然是名不見經傳的劉會人擔任了天澤市委書記,可把她高興得不行,足足開心了半年之久。一想起夏想被一個沒資歷二沒能力的書記壓在頭上,她就覺得心中無比的暢快。
夏想也有今天?她每次遇到不高興的事情,一想起劉會人,就會心情舒展許多。
誰知一年不到,夏想搖身一變,竟然成功從天澤脫身,成為秦唐市委書記,就讓陳潔雯如遭雷擊,差點沒氣得暈過去,暗罵省領導都被蒙蔽了雙眼,怎么能讓夏想去擔任燕省第一經濟強市的一把手?
夏想有什么能力有什么資格?
陳潔雯不服歸不服,后來仔細一分析整個事件,才恍然大悟,才知道原來她的政治智慧和宋朝度相比,還真是差了十萬八千里,早在調她離開天澤之時,別人就已經想好了三步棋,而她卻只看出了一步。
不能比,真不能比,宋朝度心機太深,夏想又賊精,他們兩個人聯手,天衣無縫,一般人都應付不了。
幸好,宋朝度離開了燕省,他再是省委書記,也管不到她一分了。夏想的好曰子也算到頭了,秦唐比天澤還復雜,一個章國偉一個牛林廣,足夠讓他頭疼了。
最好讓他敗走麥城,讓他在市委書記任上碌碌無為,在考評上獲得差評,想再晉升一級,就難上加難了。
而且陳潔雯又分析了一下省里的局勢,感覺夏想在省委的關系網大不如以前了,先是范睿恒和夏想的關系,不遠不近,然后是譚國瑞對夏想敵意很深,再有孫習民似乎對夏想也很感興趣,但在夏想沒有靠攏之后,孫省長對夏想一改拉攏的策略,準備出壓了。
再加上年后梅升平調走,夏想在省里再失去一大支柱,以后他還憑什么在燕省立足?是秦唐市委書記又能如何?沒有省委的支持,再在秦唐無法打開局面,書記一任失敗的話,會在履歷上留下一個大大的污點。
陳潔雯就抱著幸災樂禍的態度,坐等夏想在秦唐的失敗。
單城市的經濟結構比較完備,在上任書記王肖敏的治理下,基本上一切都步入了正軌,陳潔雯上任后,只需要延續相關政策就可以了。她也是識趣,沒有一上來就推行所謂的新政,因為她清楚在經濟方面,她沒有什么見解。
如果好好的一個單城在她手中,經濟倒退,增長滑坡,省里不批評她,她自己就沒臉再提出上進了。因此,她需要只是守成即可,而且她在單城也抱著呆上兩年就走的心思,并沒有真正用心。
時間不多了,她年紀大了,在單城如果做到屆滿,說不定真的沒有機會晉升到副省了。
今年過年,本想一早回京城,乘機再活動活動,燒燒香,拜拜門,沒想下面一個礦區出現了重大安全事故,她只好親自坐鎮指揮,一連忙了兩三天,才算處理完畢。
心里就憋了一肚子氣,好好的一個春節被攪了,她不惱羞成怒才怪。因此她風塵仆仆地從礦區趕回市區的時候,天色已經傍晚了,她又累又餓,就靠在后座上打磕睡。
一邊迷糊,一邊還想著怎么處理相關責任人,忽然就聽到一陣急促的剎車聲響起,她猝不及防之下,猛地向前一撲,頭就撞在了座椅上。
陳潔雯頓時心頭火起,怒道:“老區,你怎么開的車!”
司機區陽修,和壞人歐陽修的名字相近,但卻長得不但不壞,還一臉的苦大仇深,老實巴結得跟一頭牛一樣,被陳潔雯一訓,嚇得話都結巴了:“陳,陳,陳書記,不怪我,前面的警車突然停車,我還差點追尾。”
陳潔雯喜歡講派頭,一出門就要警車開道。
陳潔雯大怒:“誰敢擋道?趕緊讓開,耽誤大事。”
在單城的地盤上,還有人敢擋她的路,真是反天了。
陳潔雯一怒,秘書李迪堅趕緊下車去處理。陳書記最近脾氣有點古怪,得讓著點,沒辦法,更年期的老女人,有點神經質再正常不過。
李迪堅小眼睛,小鼻子,小臉盤,乍一看,面相有點滑稽,仔細一看,就會發現他的長相很有特色,就會讓人想起一句話——大忠似偽和大殲似忠,就是說李迪堅是典型的兩面人。
李迪堅一下車才發現,現場已經亂成了一套,有一輛車正和前面開道的警車迎面對撞,將警車撞得稀爛,對方的車卻沒多大事。
警察從車上下來,氣勢洶洶要沖對方理論。為市委書記開道,當然理直氣壯了,又是在單城的地盤上,還不是想欺負誰就欺負誰?
其實也不能怪對方,正是傍晚時分,是人的眼睛最恍惚的時候,而且又是十字路口,警車闖了紅燈,而對方的車正常行駛要左轉,結果警車速度過快,就對撞了。
兩名警察過去,對方車上下來一人,明顯是司機,神色不善:“你們的車趕緊讓開,不要擋路。”
警察一聽就火了,好嘛,撞了給市委書記開道的警車,還敢耍橫,知不知道單城歸誰管?歸陳潔雯陳書記。
警察就十分氣粗地說道:“知道后面是誰的車不?陳書記的車,單城市委書記!你們膽子不小,西省的牌照敢擋市委書記的道,敢撞警車,行了,你們不是有急事嗎?今天別想走了,單城市公安局歡迎你!”
說完就呼叫了起來:“光明路口發生事故,馬上派人過來,再來一輛拖車。陳書記的車被擋道了,要快!”
夏想一行一共四輛車,前面一輛開道,后面一輛有蕭伍和隨行人員,最后兩輛是他和曹殊黧一家,以及岳父、岳母和曹殊君小兩口。
見出了事故,夏想下車,來到前面,見警察一臉耍賴,不由心中不喜,平常也就算了,他不愿意和他們一般見識,現在是過年,不想鬧不愉快,他就直接報出了單城市長的名字:“我和你們市長張廉是朋友,如果有必要,可以讓張市長過來處理。”
警察瞪了夏想一眼:“你誰呀你,站著說話不腰疼。張市長是你隨便指揮的,再說張市長回老家過年去了,不在市里,你認識也沒用。”
語氣之中透露出對張廉的不怎么尊重的意味。
夏想一想也是,張廉年后就退了,在單城市已經沒有什么影響力了。再一想,不是冤家不碰頭,市委書記是陳潔雯,好象后面的車還是一號車。
“陳書記也在?”夏想就又說,“那就請陳書記下車,說說話。”
以他的級別,回家省親就算沒有驚動當地政斧,一般而言書記和市長知道之后,稍微有點交情或會做人做事,都會露面,畢竟夏想是秦唐市委書記,大市和一般地市還是分量大不一樣。
所以他不主動過去,請陳潔雯主動過來,也符合官場禮儀。
再說有曹永國在車上,以曹永國正部級高官的身份,陳潔雯必須下車迎接,就算曹永國不是燕省的省長,但省長就是省長,就算遇到孫習民,出于禮節他也要下車相迎。
何況陳潔雯!
正好李迪堅走了過來,一聽夏想的口氣不太對,很拿大,他被陳潔雯訓慣了,也習慣了訓別人,上來就說:“你有什么資格請陳書記過來?就算你走過去,陳書記也不會拿正眼瞧你一下。”
開道的車是曹永國的人,雖然夏想是曹永國的女婿,但他們只聽曹永國一人的命令,對于夏想被人指責,不予理會。
蕭伍下車過來,上來就怒了:“你是什么個東西,敢對夏書記無理?趕緊讓開,否則后果自負。”
警察有了李秘書撐腰,底氣更足了,正想在陳書記面前表現表現,也好升升官,就伸手拿出手銬,要銬蕭伍和曹永國的司機,還有夏想。
曹永國終于動怒了,在車內冷哼了一聲:“胡鬧!”
曹永國話音剛落,從開道的車上立刻下來四人,動作齊整,四人向前,兩人對付一個,將兩名警察全部拿下,并且反綁了兩手,直接銬上!
李迪堅傻了眼:“你們,你們是什么人?”他看出了哪里不對,因為對方太冷峻了,一看就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人士。
開玩笑,曹永國是正部級,是省長,要配警衛員的,司機和警衛都是受過特殊訓練的軍人!
陳潔雯在車里坐不住了,剛才離得遠,沒看清發生了什么,等她定睛一看是夏想站在場中,再看到幾名專業的警衛之后,頓時打了個激靈,真是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