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當其沖的幾名修者早就靈罩全開,身上靈甲流光溢彩,煞是好看。可是這些平日能給他們帶來安全感的光芒,此時卻倒映在他們臉上,清楚地顯現出他們的驚恐。
許多人情不自禁地仰起臉。
劇烈地抖動的視野中,一個火球,遽然變大,瞬間出現在面前。
左莫重重砸在這群人中間。
首當其沖的三人,像如被狠狠打出去的石球,連悶哼都沒來得及發出,硬生生給釘進泥土中。這樣的沖擊之下,除了煉體的修者,其他修者,根本沒有半分存活的可能。
靈甲釋放的靈罩就像紙糊的脆弱,被如刀子般的亂流切割得支離破碎。
強大的撞擊,左莫也不好受,周身環繞的火焰當場崩散,同時噗地噴出一團血霧。血霧噴在那些紅色火焰亂上上,火焰亂流猛地暴漲。
幾名躲之不及的修者,被這暴漲的火焰掃中,當場臉色大變。
空火!要命的空火!
左莫不懂他這一招的厲害,這伙人中卻有不少識貨的。流星空火,除了勢若流星無可抵御外,它有一半的強悍之處,要歸在空火之上。
空火是一種相當特殊的火焰,它生于空氣激蕩之際,仿若憑空得來。空火極難熄滅,尤其水行之力對其無用。它另一個特性,卻是極其剛厲,溫度雖不高,但能蝕人心神。
左莫噴出的這口血沫中,偏偏又蘊含其本身精華,血漲火勢,當場便有七八名修者吃了暗虧。心神受傷是極其痛苦的,當場便有好幾人慘叫連連。
余勢未絕的左莫穿透這伙人的陣形,便朝地面沖去。
受這么猛烈一撞,渾身沸騰的熱血慢慢冷卻下來,左莫陡然清醒過來。待他看清周圍狀況,頓時頭皮發麻,叫苦不迭。
要命!自己瘋了么?
怎么就沖過來了呢……
他神色慘白,嘴里無意識喃喃,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飛速靠近的地面,連忙調整姿勢。咚!他以狼狽無比的姿態著地,一著地,拔腿就跑。
剛才發生的一切,就像做夢一樣。但唯一清楚的,那招瞎整出來的沖撞雖然威力不錯,但是靈力和神識消耗是巨大的,兩者都降到危險線以下。
再不跑,更待何時?
這段時間煉體的成果此時終于發揮作用,沒有靈力的支持,他單靠兩條腿,跑得竟然也飛快。而剛才他那招華麗無比的流星空火,把所有人給震住,沒有一個人敢追。
吭哧吭哧跑了半天,見身后沒人追,左莫終于停下來喘著粗氣。剛才那一撞,他受傷也不淺,渾身幾欲散架。
自己怎么就沖了過去呢……
邪法……一定是什么邪法……
左莫腦子里拼命地想這個問題,肯定是女修給自己施了什么邪法!要不然,自己絕對不會沖過去,自己怎么可能做這種送死的事?
有問題!一定有問題!
喘著粗氣,身后也沒人追來,尤其是他看到三名金甲衛和一曲曲尉帶人殺過來。
見左莫沒事,曲尉松了口氣:“老板,您沒事吧!另外一曲正在恢復靈力,馬上就能趕來。”
左莫擺擺手,另一只手拄著膝蓋,喘著粗氣:“我沒事,你們去幫那不要命的女人!”
“是!”曲尉應命,剛抬起頭,僵在原地:“老板……”
聽著曲尉夢囈般怪異的聲音,左莫有些奇怪,抬起頭,便看到曲尉布滿詭異的臉,呆呆地看著他身后。
他連忙轉過身,順著曲尉的目光望去,陡然僵在原地。
天空中,女修就像一個沒有重量的女鬼,輕飄飄地在敵人意游蕩。她的速度不快,動作也不凌厲,也不見有什么靈力光芒。
但所過之處,敵人就像下餃子般,不斷地往下掉,重重摔成肉泥。
邪門!
左莫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太……太邪門!這是什么法訣?什么功法?
就這么一會的功夫,天空上只剩下稀稀落落三十多名修者。
咕嘟!
左莫臉色慘白,沒有一絲血色,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眼前這一幕,沒有耀眼逼人的光華,沒有森然劍意,沒有轟隆爆音,什么也沒有。
她赤著足,信步地在眾人間穿過,一名名兇狠的修者,像沙包般,紛紛砸在地面。那雙左莫暗中贊嘆不已的赤足,此時卻散發著濃郁的死氣。
徹骨的寒意讓左莫仿佛連骨頭都凍住,他就像雕塑般,張大嘴巴,立在那。在他身邊,其他修者,也個面帶恐懼,大氣都不敢出。
這是左莫記事以來所見過的最詭異最恐怖的一幕。
連他們都覺得詭異可怖,身在戰局的那些修者,心中的恐懼何止如此?
剛才還滿臉兇橫的刀子,此時像見了鬼般,臉上的橫肉不斷地顫抖著。他轉身想逃,可是卻發現,他動彈不得,連手指都動彈不得。
時間仿佛在此刻凝固,往下的修者,齊齊定格在半空中,一動不動,有如木偶。
精致如瓷的赤足,每從一個人身邊掠過,便有一個人從空中跌落。
眨眼間,天空中偌大的戰場,除了女修,空無一人。
死寂,一片死寂。
風吹過,女修靜靜飄浮在空中。
左莫耳邊傳來一陣牙齒磕碰的聲音,他轉過臉,見身邊所有的修者,全都在瑟瑟發抖,牙齒打顫。本來心中狂跳不止,渾身發冷的左莫看到眾人的模樣,突然間,心中恐立即沖淡了許多。
蔣維和蔣豪面無人色,渾身不自主地顫抖,身邊其他修者,皆是如此。
女修忽然轉過臉,朝這邊望了一眼。
“啊!”充滿恐懼的尖叫突然在眾人耳膜響起,卻見一名修者面容扭曲,眼珠外凸,幾道血痕從他口鼻處緩緩流下。他就保持這個姿勢,軟軟倒在地上。
剛才這聲尖叫,讓蔣維差點連心跳都停止,剛想喝罵,待看到此人慘狀,心中更是駭然!這名手下跟了他許久,各種陣仗見過無數,今天竟然被嚇死!
再看其他人,他也知道,如果此時他說再戰,他會第一個被眾人亂劍砍死!
他驚恐地瞥了一眼遠處那個戴著面具,猶如花子般的詭異女人。他知道,這個詭異的身影,他終生也不可能忘卻。
“撤!”他按捺心中狂跳,運功低喝,震醒眾人,率先轉身便跑。
其他人被嚇一跳,臉色更白了幾分,恍如驚弓之鳥,轉身瘋狂地逃跑。
女修也不追,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那雙驚心動魄的赤足之下,橫七豎八著一百具尸體。
左莫都不知道最后是怎么回城的,他精神恍惚,剛才那一幕,給他的沖擊和震撼實在太大。不光是他,整個城的修者,全都像丟了魂般。他們都親眼目睹女修陰詭莫測的戰斗,再也沒有人敢抬頭看女修,沒有人敢稍稍觸及她的目光。
女修和平時一樣,沉默地立在左莫不遠處。
識海中,左莫面前的蒲妖一臉凝重,這是他第一次在蒲妖臉上見到這般凝重。
“那是什么法訣?”左莫語氣艱澀。
“不知道。”蒲妖顯然也被女修嚇一跳,他沉聲道:“我想不到任何一種與之相關的法訣或者秘技。”
“我給她檢查身體的時候,發現她體內有一股很奇怪的力量。她的身體,明明幾乎快崩碎,密密麻麻的舊傷。”左莫想了想道,希望能給蒲妖一些線索。
“如果是這樣的話,應該是一種自傷類法訣或者秘技。這類法訣和秘技,威力強大,但是傷身傷壽元。”蒲妖慎重道:“你要小心,她來歷不簡單。”
“小心……”左莫臉比苦瓜還苦,攤手:“我怎么小心?”
蒲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他臉色不比左莫好到哪去。遇到一個他也弄不明白來歷,不是對手的家伙,讓曾經身為天妖的他,深感挫敗。
“也不知道能不能請她幫忙對付明霄老祖?”左莫忽然道。
“她年紀太輕。”蒲妖搖頭:“哪怕就是自傷法訣,她修習的時間也太短。她雖然很強,但沒到金丹。她對付凝脈,切瓜砍菜,但對付金丹,那是另一回事。”
“金丹和凝脈,不是力量種類之間的差別,而是力量本質的差別。”蒲妖繼續道:“本質上的差距,不是劍走偏鋒能夠解決的。”
左莫想想也是。
“你說,她是不是用了迷惑心神的法訣?”左莫忽然又問:“我為什么就沖出去了呢?不應該啊!我記得她眼里好像亮過紫光。”
“她肯定沒用,這點我還是清楚的。”蒲妖回答得很肯定,但是隨即語氣也充滿了疑惑:“不過我也奇怪,你怎么就沖出去了呢?你最是怕死啊。”
“我也覺得。”左莫毫不覺羞恥,深然以為點頭:“她沒給我半晶石,我沖個什么勁啊?真是邪門!”
“她不漂亮,若是美女倒也罷了……”蒲妖摸著下巴琢磨著。
“美女?”左莫眼一瞪,下意識提高音量:“不給晶石!美女也不行!”
“到底是為啥呢?”蒲妖百思不得其解。
“為啥呢……”左莫皺著眉頭,一臉苦惱。
這個問題是如此詭異,如此讓他摸不著頭腦,沒搞清楚之前,他心里就不踏實。下次要再這么稀里糊涂就沖上去,小命就沒了。
就在左莫在這煩惱的時候,南勝鎮不遠處的一座靜悄悄的山洞。
麻凡和謝山同時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