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幽靜的四合院,忽然就熱鬧起來。
原因無他,今天有重要的客人登門拜訪。這位重要的客人,自然就是a省省委書記兼省長柳俊同志了。眼望著這個高大的年輕人邁著穩健的步伐走進四合院,白夫人滿心歡喜。
柳俊同志絲毫沒有避諱,和國資委副主任白楊同志聯袂而來。
小小因為要上學,就沒有跟著一起來了。
天氣冷了,白建明年逾八旬,盡自身子硬朗,也不能在外邊吹風,穩穩坐在客廳的沙發里,和兒子白秀坤中將說話。
柳俊此番前來拜訪,自然也是經過預約的。彼此的身份擺在那里,一些該守的規則要遵守。白楊也打了電話給哥哥,希望白秀坤能夠抽空回家,大家一起聚一聚。
對于白楊和柳俊關系,乃至小小的“身世”,作為兄長,白秀坤心知肚明。
到了他們如今的層級,這樣的聚會,不能僅僅看做是簡單的家庭聚會。白秀坤如今是首都軍區參謀長,陸軍中將,也是份量極重的軍方大員,和柳俊多交流,很是必要。
白楊很清楚,柳俊對于軍方的影響力,也是非同小可。
柳俊和白楊一走進客廳,正在和老父談話的白將軍含笑起身,柳俊疾走幾步,朝端坐在沙發里的白建明深深鞠躬:“白伯伯好。”
白建明淡然說道:“柳書記,還記得我老頭子啊?”
饒是柳書記久經風浪,也老臉泛紅。這段時間,因為博弈過于激烈,顧忌到一些影響,主要是顧忌到對白家的影響,柳俊很自覺,沒有登過白家的門。
白夫人就瞪了老頭子一眼,佯裝不悅,嗔道:“你呀,總是喜歡拿晚輩開玩笑。小俊這不是來了嗎?小俊啊,別理他,快坐吧!”
“是,伯母。”
柳俊依著規矩,又給白夫人鞠了一躬,這才滿臉笑容的和白秀坤握手寒暄。
和大多數手握實權的軍中重將一樣,白秀坤不喜歡多話。
倒是白秀坤的夫人司馬靈,依舊還是愛說愛笑的性子,忙不迭的招呼柳俊和白楊:“柳書記,你請坐。楊楊啊,你也快坐。”
她和白楊姑嫂之間的關系,一直是處得極好的。白楊有什么話,往往會和嫂子嘮嘮嗑。當然,鑒于司馬靈心直口快的性子,一些太敏感的事情,是不會和她說的。也就是女人之間的體己話題。
柳俊便在一側沙發上落座,白楊和他坐在一起。
“柳書記,你今天登門,為公還是為私啊?”
柳俊甫一落座,白建明便客氣地問道,目光炯炯地盯著他。白建明年過八旬,以前在任上的時候,經常染發,如今退休了,便不在意這個,滿頭白發,如同溫度極高的火焰一般,很是礙眼。但白建明身體依舊硬朗,雙目炯炯有神。
柳俊微笑道:“白伯伯,我可不是青蛙,您也不是晉惠帝。”
白建明一怔,不由哈哈大笑。
白楊也不禁莞爾,白了柳俊一眼,杏眼里愛意盈盈。這個小頑童,都做了省委書記,依舊是這般促狹,還跟白建明開起了玩笑。
其實白建明這一問,實在是非常的“英明睿智”。結合外界的傳言,柳省長此番登門,還真要先弄明白“公耶”“私耶”!
白夫人笑道:“小俊啊,這個也不怪你白伯伯。他呀,就是悶得慌。天氣冷了,保健醫生都不讓他出去散步。好不容易你們都回家了,他就喜歡開個玩笑。”
白夫人這話里的意思,就是明白將柳俊當做自家人了。
本也是她的姑爺。
不料此話不提還好,一提起來白建明就有氣,悶“哼”了一聲,說道:“這個事情,我還真要好好同歐醫生理論理論,憑什么不讓我去散步?天氣冷了,連步都不能散了,什么道理!當年長征的時候,徐老謝老他們,不一樣翻雪山過草地?”
想來歐醫生就是“禁止”白建明出去散步的保健醫生了。
瞧白建明氣哼哼的模樣,還真有點小孩子心性。孔夫子說“七十而隨心所欲不逾矩”,說的大概就是這種情形。人年紀一大,心性確實是會變的。
不過,料必單單一個保健醫生,還沒有偌大威力,一定是和白夫人“串通一氣”,聯手禁止白建明的戶外活動。首都的冬天,確實是很寒冷的。
與其說是找歐醫生理論,不如說是向白夫人“發飆”。
柳俊笑道:“白伯伯,此一時彼一時也。當年長征爬雪山過草地是軍事行動,被迫無奈,只能前進不能后退嘛。現在時代不同了,您可是咱們國家最可寶貴的財富,怎么能夠掉以輕心,自然要妥善保護了!”
白夫人便朝柳俊投去贊賞的目光。還是姑爺貼心,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白建明怒道:“這么說,我是熊貓了?”
老頭子忽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來,滿屋子的人先是一怔,隨即爆發出一陣大笑之聲。
白楊趴在白建明肩膀上,笑靨如花:“爸,您真是太逗了……哈哈,熊貓可比不上你……再說啊,你要是有熊貓那身材,我這就去跟歐醫生說,讓他同意你出去散步……”
白建明自己也笑了起來。
老實說,今天柳俊登門,老爺子當真是很“警惕”的。這個柳衙內,可不是一般的“狡猾”,一不小心就讓他拿小布袋裝了。可是大家這么一鬧,氣氛馬上就變了,老爺子內心繃緊的那根弦,不免也松弛了下來。
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說說笑笑的聊天說話,多數是聊家常,偶爾也會問到柳俊在a省的工作,也是大面上的東西,不“敏感”。除了司馬靈,大家都是從n省出來的,頗有共同話題。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司馬靈便主動起身,說道:“你們聊,我去廚房看看,有沒有能幫得上手的。”
依照世俗的傳統來說,她是白家的媳婦,在這個四合院里,她才是主人,白楊是客人了,招待客人的事情,自然要由她做主。
“柳俊,現在外邊傳得厲害,郭繼賢同志,前兩天親自征求了我的意見。你自己說說看,這是不是你的意思?”
白老爺子終于忍不住提到了“正事”上頭。
在座諸人臉上的笑容逐漸隱斂起來,都變得比較嚴肅。白夫人眼里,更是露出關切的神情。她不關心官場上的事,但這個事和她的寶貝閨女有關了,不由她不在意。
無疑,白建明話里的意思,柳俊也是非常清楚的。
白建明退下來很長時間了,一般干部的任用,郭繼賢也不會專程征求他的意見。除非這個任用關系到白楊,郭繼賢才會盡到禮數。
白建明的影響力,至今也沒有完全消除。
柳俊便坐直了身子,想了想,才緩緩說道:“白伯伯,是我的意思。”
最開始,這個提議是何夢瑩搞出來的,柳俊覺得很瘋狂。但仔細考慮之后,柳俊卻覺得并非是完全不可行的。他和白楊的私人關系,高層大佬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然而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白建明與白楊的“官方身份”。
在嚴柳系與那邊長達數年的大博弈之中,作為明珠系的元老之一,白建明并未規避自己的“責任”,該出面的時候,一樣的出面,給自己的故舊朋友做了很多的工作,希望大家團結一致,應對來自外部的壓力,相對來說,比其他的元老還要更加積極幾分。也取得了一定的效果。
對此,明珠系的大佬們比較滿意。
所謂私人關系,在這種程度的博弈之中,就算能起一點作用,也有很嚴格的。老白家的政治立場,還是比較堅定的。
白建明如此作為,很是符合他自身政治家的身份。
見柳俊直承其事,白建明雪白的壽眉皺了起來,臉色略略有點不悅,說道:“柳俊啊,省委書記是個很重要的職務,擔負著非常重要的使命,你不可意氣用事。要對自己的使命負責。”
“白伯伯,我正是這么考慮的。如果楊楊真去了a省,對外有交代。對內,我們能夠協調一致,把內耗降到最低程度,以最快的速度,將a省的干部建設和經濟工作發展上去。白伯伯,我們已經把太多的精力浪費在內部分歧之上了。不劃算啊!”
柳俊沉穩地說道,微微帶著一分感嘆之意。
從何延安算起,a省歷任了四任省長,包括他柳俊這個公認的經濟建設強人,但a省的經濟發展,以柳俊的眼光來看,還是很不如人意。究其原因,就是內耗太重,相互掣肘,浪費了太多的精力。
白建明雙眉緊蹙,并不急著回答,望向白楊,問道:“楊楊,你自己的意見呢?”
白楊認真地說道:“爸,如果純粹從有利于工作開展的角度出發,我贊同柳俊的建議。實話說,一些忌諱可以不去管它。如果真能為一個省數千萬群眾換來五年盡力發展的時間,縱算是忌諱,犯了也就犯了!”
一向默不作聲的白秀坤忽然說道:“是這個話。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
白建明身子往后輕輕一靠,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