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隕篇第四十八節海神
突然冒出來的女人聲音,說得是純正的古耐瑟語,仔細聽的語音色其實不錯,清亮明麗,但其中那種飛揚跋扈頤指氣使的味道,實在是令人打心底地不爽。而她說出來的話,更是讓所有人都莫名其妙。
瓊恩朝拉加看去,用目光詢問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拉加茫然地搖搖頭,表示他也是一無所知。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他們抬頭朝上看去,只見一顆晶瑩剔透的球體正懸浮在大殿的穹頂,直徑約五尺,燦燦生光,看模樣并無什么奇特,那個尖銳的女聲便是從中出的。
“密瑟能核!”
一陣低低的輕呼聲響起,在場的陰魂城巫師大多都在第一時間認出了它。果然如前所料,這座星隕城的密瑟能核依然完好,并未摔碎。只不過……密瑟能核雖然極其強大,卻并非智能魔法物品,不應該會說話吧。
如果說瓊恩等人還只是惑,那名丑陋的藍綠皮膚女人聞言便是勃然變色了。“你這是什么意思!”她嘶啞著嗓子怒喝著,聲音仿佛嘈雜的海浪拍打礁石,轟轟作響。
“這么顯而易見的事實,難道還需要解釋嗎?果然是做了太久的海神,腦袋里都浸滿海水了啊,”那個尖銳的聲音再度從密瑟能核中傳出,毫不留情地嘲諷著,“也是,本來就不應該指望你的低劣智力能夠弄懂這么復雜的問題——簡單點說,你可以去死了。”
藍綠皮膚女人死死盯著空中的密瑟能核,嘴角扭曲,從鼻孔中出冷笑聲,“原來如此。然而別忘了你在和誰說話,奧嘉萊斯,”她低沉地威脅著,“你在藐視一位神祇……”
“好了好了,盡會說些無聊的廢話,真沒長進,”密瑟能核中的女聲不耐煩地打斷,“神祇這種廢物,在我眼里全都是一堆搖搖欲墜地星星,不是今天熄就是明天滅,有什么好炫耀的。總之你配合點,趕快去死吧,讓我們好繼續進行下一幕,我的劇本還有很長篇幅呢。”
囂張至極地話語,聽得藍綠皮膚女人面色數變,怒極反笑,“我若是不配合呢?”
“這個么,”密瑟能核中的女聲遲疑地頓了頓,“說起來,我只寫了你會死,倒是忘了寫你怎么死……無所謂了,就讓這幫笨蛋把你殺掉好了,只要結果一樣就沒問題。”
“就憑這些螻蟻?”藍綠皮膚女人傲慢地掃了瓊恩等人一眼。“你指望靠他們來殺我?”
“差不多吧。總之快點開始就是了。”密瑟能核里地女聲很不高興地嘆著氣。“真是地。劇本好寫。演員難找。一個個都沒半點敬業精神——嘿。說你們呢。笨蛋們。傻站著做什么。難道沒聽到我說話嗎?”
兩個女人地一番對話。或準確說是爭吵。讓作為旁觀地瓊恩等人聽得目瞪口呆。奧嘉萊斯?海神?難道說……密瑟能核里傳出來地那個女人聲音。便是這座星隕城地城主奧嘉萊斯女士出。而站在面前地這位藍綠皮膚丑陋女人。則是海洋女神安博理?呃。這么一說地話。倒還真挺像地。瓊恩之前聽拉加提過一些安博理地資料。其中也約略說到這位女神地形象。確實就是這副模樣……
雖說進入浮空城之前。陰魂城諸人心中都做好了會遭遇強敵地準備。然而同時碰到一位大奧術師和一位神祇。這還是太出人意料了點。奧嘉萊斯不是已經死了么。聲音為何又會從密瑟能核中出?而且聽口氣。對瓊恩等人地到來似乎早有預料。安博理又為什么會在浮空城里……不對。更準確地說法是。安博理為何會出現在物質界?
是化身?是圣?
瓊恩心中驚疑不定。和拉加面面相覷。一時間完全搞不清楚狀況。按道理說。既然情勢不明。最正確地做法是先置身事外。靜觀其變再說。可惜地是。這種理想狀況注定是不會出現地。
聽了奧嘉萊斯地話,安博理冷笑不止,猛然間厲喝一聲,眉毛倒豎,雙臂張開,掌心遙遙相對,十道細小的藍色水柱自鷹爪般地指尖激射而出,嗤嗤破空作響,高速撞向懸浮在穹頂的密瑟能核。她猝然難,陰魂城諸人都是大吃一驚,他們此行地要目標就是密瑟能核,倘若被這丑女人破壞的話,那豈不是白跑一趟。雖然從魔法學理論上說,密瑟能核只要處于運行狀態,聯結汲取魔網的源力,那它就是無敵的,無論是魔法還是物理攻擊都對它無效,就算是用大裂解來轟也沒用。但安博理畢竟是神明,不是凡人,不能完全以常理來判斷。
密瑟能核中白光一閃,隨即七道由千百枚符文凝聚而成的彩色光帶自虛空中展開,仿佛浮空城迷鎖的微縮版,交錯纏繞,形成看似牢不可破的防御。安博理指尖射出的水柱撞上彩色光帶,出清脆的金屬撞擊聲,魔法符文像燈盞般啪啪輕響著,以極快的速度接連熄滅,半秒鐘內七道光帶中的一條便完全消失了。
而十道藍色水柱則像是澆在了燒紅的鐵塊上,在半秒鐘內化作蒸騰水霧,在彩色光帶的映照下出繽紛絢麗的虹光,隨即消散在空氣中。
“,”密瑟能核中,尖刻的女聲再度出,“要孤注一擲嗎,海神陛下?”她像是在驚嘆,但更像是在諷刺,“但是別忘了,密瑟能核一毀,迷鎖隨之便破,那位獨眼龍的打手們可正守在外面對你虎視眈眈呢。”
“那就一起同歸于盡吧,背信棄義的凡人!”
安博理的面容扭曲,越顯得丑陋猙獰,澎湃的魔力在虛空中旋轉著,凝聚著,在她的指尖匯集,藍色水珠再度若隱若現地成型。然而不等她出第二次攻擊,陰魂城諸人便已經反應過來,“殺了她!”拉加一聲令下,同時法杖疾揮,一點銀光從杖端彈出,在半空中瞬間漲大,化作一張耀眼刺目的雷電之網。
和陰魂城中大多數巫師一樣,拉加出身貴族世家,他是布雷納斯的學生,最擅長預言術,但對其他各學派地魔法也都有精研。在拉加的家族歷史上曾有一位先祖,雖然不是大奧術師,但在塑能術領域有著非常高的造詣,這道“雷霆網”法術
地明,威力極大,最輝煌的記錄是曾經一擊斃殺人,算是拉加的壓箱底技能,平時從不輕用。但如今面對地是一位神祗,自然是一出手就毫無保留了。
面對聲勢煊赫的攻擊,安博理不理不睬,更不躲避,仿佛全然不放在心上。藍色水柱已經在她指尖凝聚成型,眼看就要出。便在此時,一道燦爛星光自穹頂射下,正好打在雷電網上,令后陡然漲大了三倍,同時一層黯淡虛影自中幻出,瞬間凝聚成一張新的雷電網,居于原本電網地側下方。兩張電網在空中交錯重疊,銀白色的電流奔涌騰躍,噼啪作響,照著安博理當頭罩下。
安博理臉色驟變,欲待再閃避已經來不及,她尖嘯一聲,指尖的水柱轟然四散,化作千萬顆細小水珠,仿佛一道水霧屏障般將自己籠罩在其中。
只聽得“啦”連聲,銀白色的粗大閃電在安博理身上瘋狂游走,纏繞如蛇,但卻無法對她造成半點傷害。
“傳說中地極效復制嗎,果然名不虛傳哪。”受此意外一擊,原本狂怒的安博理反而變得鎮靜下來,她冷笑著,右手抬起輕輕一拉,仿佛撣灰般將兩張雷電網隨手扯開。電網自她身上脫落,轟然破碎,化做無數道閃電銀蛇飛散,在堅硬的黑耀石地面上留下了大大小小冒煙淺坑。
輕描淡寫便破解掉高階巫師的全力一擊,神祇的威能確實不凡,但這僅僅只是開始。隨著拉加的指令,同行地巫師齊齊出手,十道法術登時疾風暴雨般朝著安博理交錯轟來。
一陣連響,十六根寒光森森的尖銳骨刺自地底生出,粗若手臂,瞬間合攏,構建成一只白骨牢籠,將安博理囚禁其中。四個巫師同時釋放詛咒,黑暗地負能量從虛空中涌出,四面八方地涌向海神,削弱她的體力,擾地神智,降低她對魔法的抵抗力。緊接著,兩音波矛、兩支寒冰錐和一柄力場劍高速刺破空氣,出尖銳地呼嘯聲,自白骨牢籠的間隙穿過,打算一舉將對手置于死地。
在場的陰魂城巫師,去掉瓊恩之外,包括芙蕾狄在內全都是預言師。預言學派的魔法擅長的是探測觀察、分析推敲、訊息傳遞,幾乎沒有任何用于攻擊的法術,但如果因此認為預言師必定不擅戰斗,那就是大錯特錯了。事實上恰恰相反,正因為預言術極度欠缺戰斗力,所以預言師往往都特別研習一些狠辣招數作為保命手段,通常會選擇亡靈術或塑能術。像芙蕾狄那樣真正完全放棄戰斗能力,專心研習深土預言的情形,乃是特例中的特例。
陰魂城注重組織化和紀律性,所有的巫師和牧師在學校期間都要隨著軍隊“演習”,接受嚴格的軍事訓練,拿幽影界的各種危險怪物練手。這樣培養出來的施法,在單對單的戰斗中還不覺得,一旦多人混戰,優勢便頓時體現出來。骨骸牢籠用于限制對手的行動,亡靈詛咒暗中削弱對手的能力,最后用大威力的塑能術轟炸——整整十道法術,十個巫師,彼此配合得天衣無縫,簡直可以說是沒有半點破綻。
唯一的破綻,是他們還不夠強。
面對凡人的接連冒犯,安博理開始動反擊,她裸露的右肩上鼓動著,像是有什么活物在藍綠色的皮膚下面爬行,接著一聲爆響,一條烏黑色半透明的觸手自女神肩部急速生長出來,它足有胳膊粗細,長滿密密麻麻的倒刺,仿佛長鞭般繞身盤旋抽打,一擊便把骨骸牢籠打成碎渣。音波矛和寒冰錐接連射來,卻被觸手環身一掃,盡數震成粉碎。唯一取得戰果的是力場劍,它在施法的操控下驟然變向,凌空橫切,觸手頓時被劃開一道深深傷口,青藍色的污血飛濺而出,滴落在地,出濃烈的腥臭味。
“找死!”
受傷讓安博理再度狂躁起來,極具威力的咒言自她口中吐出,將力場劍打成十幾塊碎片。同時肩部的觸手像蟒蛇般高高抬起,隨即呼地一聲,在空氣中劃出一道烏黑弧光,照著一名陰魂城巫師兇猛抽下。
六面光盾接連在虛空中出現,擋在巫師的面前——然后在下一瞬間被摧枯拉朽地擊潰。觸手正中巫師的額頭,將他整個人砸成了一灘模糊血肉。觸手余勢未衰,在地面上一彈而起,朝著拉加攔腰橫掃。拉加右手五指猛然張開,全身被一只閃閃光的透明力場球體所籠罩。觸手砸上力場球體的外壁,出沉悶的聲響,巨大的沖擊力將拉加像彈珠一般拍飛出去,重重撞上了大殿的一根柱子,噗通摔落下來,但看模樣半點不曾受傷。
“神明原來也不過如此。”
拉加翻身躍起,冷笑著撤銷了籠罩自身的封絕法球——這法術可以算是虹光法球的弱化版本,能阻隔多種魔法和物理攻擊,但同時也限制了被保護。他若不撤銷法球,自己就等于是被一直困在了里面。“全體分散,注意防御,”他高聲呼喝,出指令,“疊加詛咒、召喚……”
話音未落,觸手再度呼嘯著卷地而來,勁道比此前更加猛烈。拉加卻不閃避,右手握著法杖橫在胸前,左手高高揚起,掌心已經多了一張卷軸。奇怪的是,他并不展開閱讀,只是低低喝了聲,隨即卷軸便猛然炸裂開來,從中射出一道黑色光束。
燦爛星光再次從穹頂射下,原本狹長的黑色光束陡然漲大,同時化出復制體。兩道黑光呼嘯著,如龍蛇般交纏,凝聚成鋒芒尖銳的螺旋形,直直撞上了迎面掃來的觸手。
滾滾黑煙騰起,原本氣勢驚人的巨大觸手在負能量的侵蝕下急速干枯、萎縮,皮肉干癟塌陷,烏黑色的光滑表皮上也充滿了皺紋和開裂,仿佛冬日的老樹皮,然后整個觸手一節節地斷裂開來,掉落在地。安博理出刺耳的尖叫聲,丑陋的面容因為憤怒和痛楚而顯得無比猙獰,她張開雙臂,正要動反擊,一道碧綠射線從眼前掠過,準確無誤地命中了她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