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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公公火急火燎找駙馬主心骨去了。
但駙馬主心骨沒空搭理他,正在跟唐星河和馬楚陽現場講學,“看到了嗎?箭術真正的意境應該是忘我……哥洛已處于忘我境界。”
忘了我是我。那我是誰?我應該是箭,是風,是萬物,唯獨我不能是我。
一旦“我是我”,那么格局就小了。因為“我”有貪念,有欲望……這些話都是拘無重曾跟他說起過的關于箭術的境界。
這些話旁人不太好理解,但對于唐星河跟馬楚陽來說,應該不是問題。因為這倆貨從來就很“忘我”,向來不知道“我”是誰。
齊公公一溜小跑回去附耳稟報,將“忘我”一說一字不漏地復述一遍,才抹了把汗道,“皇上,駙馬很忙,過不來。”
明德帝點點頭,“讓他忙吧,朕不重要。”
“嘶!”齊公公牙酸掉了。怎么聽這話有點味兒?他忽然覺得自己能力變差,哄不好皇上了。
唉,老了老了,不中用了。
他決定繼續去聽駙馬爺講什么,聽駙馬爺講話還挺有意思,到時聽完了再回來講給皇上聽,想必皇上會喜歡。
明德帝瞧著齊公公那小碎步顛顛跑得,深深陷入了沉思……他也想去。
但他不能去。
一國皇帝得有皇帝的樣子,明德帝第一次覺得這個位置有些煩人。
那頭,微風將岑鳶說話的尾音吹進了不遠處拘無重耳里。他目力好,但鮮少有人知道,其實他耳力也超強。
他便是聽到了岑鳶在跟箭手講“忘我”境界,不由得詫異之至。
就仿佛看到了另一個“我”,原來這世上竟然還有一個人真正懂得箭術。
少時,拘無重在重大比賽前忽然摸索出一套“忘我”境界的心法。他后來在宛國講學時也曾講過,但大多數人都覺得他在空談,言之無物,沒有實質幫助。
后來他便歇了講學的心思,只潛心自身箭術鉆研。
今日是第一次,從一個北翼人嘴里聽到關于“忘我境界”的說法。剎那間忽然明白,魏嶼直為什么那么激動,為什么取得那么好的成績,是因為在比賽過程中堪破了“忘我境界”。
有些東西是要講天賦的,不是每個人聽了這套理論說辭都能領悟。就像他剛才跟三個宛國天才箭手傳授一二的后果,就是一人發了狂,一人沒聽進去,也只堪堪有一人領悟到了皮毛。
拘無重望向岑鳶的同時,岑鳶也向拘無重望了過去。
二人四目相對,似乎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一種知己的意味。
那感覺跟“忘我”一樣微妙。
就連拘無重早前對岑鳶生出的一絲懷疑都似乎煙消云散了。
這樣的人,根本不必用離間計來贏得比賽。
兩人似乎是同時向著對方而去。
他們互相走向對方的舉動,引起了所有人的關注。包括布思和明德帝。
那是雙方最重量級的人物對話,雙方都是“補一名”的那個“補”。
這“補”對兩國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
那是壓軸用的,那是力挽狂瀾用的。
那是兩國最后的臉面。
是岑鳶先行的禮,也是他先坦坦蕩蕩起的頭,“早年有幸聽先生說起‘忘我境界’,受益良多。還請先生受在下一禮。”
都說北翼是禮儀之邦,“先生”是很高的贊譽。拘無重內心震蕩。
他深知北翼人不喜宛國人,其實他自己也厭惡宛國人恃強凌弱的作派。
而岑鳶卻給了他很高的禮遇,這讓他心生感動。
拘無重也回了一禮,“不知岑大人是在何處聽鄙人說起‘忘我境界’?”他可以確定,自己從未在除宛國外的任何公開場合講過這內容。對方又是從何處聽來?
岑鳶想了想,并未正面作答,只問,“先生是否相信人有前生?說不定上輩子您就是我師父呢?”
其實他初聽拘無重的”忘我“一說,也以為是心靈雞湯。直到他無意間堪破這一箭術境界,方知箭神之所以是箭神,確實不是常人所能企及。
拘無重沉聲道,“岑大人是在說笑?”
岑鳶淡淡一笑,走近他,低語,“不然呢?這自是個玩笑。可我在幾年前見到先生的第一面起,就覺得先生與我應為知音。”
遠處的布思見拘無重與岑鳶相談甚歡,罵一聲,“狗娘養的拘無重,他這是叛國!”
坦魯悠悠道,“只要他在賽場上盡全力,就不算叛國。微臣覺得二皇子對待箭神,還需要禮遇一些。否則各國都存了心思挖墻腳,到時皇上怪罪下來……”
布思冷眸掃過,像看個死人般看著坦魯。
此時少年哥洛一手拿弓,一手拿箭,張開雙臂,任駿馬在賽場上馳騁。
棗紅色駿馬,配著哥洛那身褐色箭衣,別樣風采,別樣驚艷。
就連北翼人都生不出對此子的惡意,有些小姑娘甚至春心蕩漾,杏目含笑。
其實無關情愛,那干凈的藍天下,碧綠的草地上,那樣多姿多彩的少年,很難讓人不歡喜。
嗖!八環!
嗖!九環!九環!
九環九環九環!
全場觀眾情不自禁掌聲雷動,歡呼聲四起。
所有人都忘了這是一次國與國之間的賽事。只覺天地之初,就該是這樣干干凈凈,不分彼此,為毅力和勇氣歡呼。
競技的公平對決,應該超越國界分歧,那是一種共同追求卓越的競技精神。
少年哥洛將京華較場變成了自己的主場,就連明德帝都不由自主為他鼓掌。
所有人鼓完掌才意識到,只剩下最后一箭了。
最后一箭!
全場人這才想起,這是個比賽啊!
如果哥洛最后一箭是十環,就會追平魏嶼直的戰績。
對啊,只是追平,并未超越!
那有什么可緊張的!他們的魏嶼直多棒啊!多優秀啊!
便是在哥洛的奔跑中,全場齊喊“魏嶼直”!
在“魏嶼直”的呼喚聲中,少年哥洛忘我一箭,劃破長空,向著靶心而去。
十環!
全場掌聲雷動,不知是誰起的頭,喊了聲“哥洛”,全都在喊“哥洛”。
少年哥洛被北翼人深深感動了,從馬背上躍下,跪在草地上,親吻北翼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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