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不眠夜五十二不眠夜←→::mayiwsk
夜色再一次籠罩小院,家里的人陷入了沉睡。
滾地龍在院子里慢慢舒展身體。
這個小院對外來說只有一主四仆,他是不存在的,所以白天的時間都用來睡覺。
夜晚才是他活動的時刻。
不過除了他,還有一個人也沒睡。
夜風吹過,屋檐上有人影一晃,滾地龍并沒有警戒,而是當做沒看到。
第一次見到的時候,那人影是直接落在他面前打了招呼。
「是我,莫驚。」那女孩兒說,「我出去走走。」
打過招呼后,滾地龍就經常見她半夜出去走走。
所以并不是青雉認為的那樣小姐進京后從未出過門。
屋檐上的人影也不在意院子里站著的滾地龍,飛掠而出,悄無聲息,樹梢上的鳥都沒有驚動。
滾地龍仰頭看著夜空,七星小姐白天做工,晚上也不休息,這樣日夜不休,是在忙什么大事?
七星游走在京城的夜色里,如同在許城那樣。
這里的房屋很高,站在屋頂上似乎將天地踩在腳下。
年節的城池宛如銀河落地。
京城,比許城大的多的多,但在這里并不是魚躍入海闊,隨意暢游,在這不安靜的夜色里,很多屋宅不能靠近,很多地方都藏著明衛暗哨。
在這檐高屋闊的城池里,她行走小心翼翼,有太多地方不能去,且不說皇宮權貴世家所在,就連普通的一座酒樓都不是隨意能踏足..
七星的腳尖剛落在屋頂一角,下一刻她身形一轉,人如飛燕般掠走,與此同時屋嵴上浮起兩個人影。
「誰?」他們低聲喝道。
視線追去,人影已經消失,視線追不上,腳步就更追不上了。
他們也并不追擊。
這才是更可怕的,如同屋頂上的神獸,任你百般利誘都不會離開,要想靠近要想刺探,只有除掉他們。
除掉他們也必然驚動屋主。
七星回頭看了眼,看到高懸的會仙兩字。
「刺探?」
高小六坐在酒樓里,聽著報告,沖到后院就對著夜空罵。
「刺什么探什么!想要我們會仙樓的秘方,用得著刺探嗎?」
「多花點錢把廚子挖走就行了啊。」
「廚子又不傻,你出錢多,他自然就跟你跑。」
廚子聽到了,立刻扒著窗戶喊冤:「東家,我對會仙樓忠心耿耿,這輩子就死在這里了。」
高小六呸了聲:「大過年的死什么死,這里死一個還不夠嗎?真是要壞我生意。」
罵完了廚子,又接著罵四周。
「告訴你們,別以為我高小六天天在賭坊會仙樓就沒人管了。」
「正因為我不在,會仙樓布下了天羅地網。」
「我明明白白告訴你們,我會仙樓有重多高手把守,私闖民宅,殺了你們我都沒罪。」
似乎這聲音太吵鬧了,又或者這句話實在不像話了,樓上有人推開窗:「高小六,安靜些。」
高小六叉腰倒仰著頭向上看,看到最高樓上敞開的窗,站在窗邊一人的側影。
「吵到劉大人了?」他喊道,想到什么哎幼一聲,「我知道了。」
說罷掉頭就向內去,伴著冬冬的聲音,一口氣登上天字號房。
「劉大人劉大人。」他拉開門進去,「我知道了,這一定是來刺殺你的!」
天字號房間里坐著劉宴,但不是他一人,還有七八人,皆穿著便服,面
前琳瑯滿目,有酒有菜。
劉宴雖然為人孤僻,但并不是說真就獨來獨往,在朝中為官哪有真正的獨行客。
聽到高小六的話,其他人面色都不悅呵斥「休要胡說八道。」
「怎么是胡說。」高小六鄭重說,「諸位大人你們說,我會仙樓和劉大人,誰更招人恨?」
這可說不得,室內大人們皺眉。
劉宴絲毫不怒,笑了笑,端著酒杯,問:「要不讓官府來評定一下?審一審,查一查,看看我和你誰更招人恨?」
高小六頓時蔫了:「那可太耽擱賭錢了。」對劉宴一禮,「是我招人恨,大人您慢用,今晚會仙樓就是您的,您住在這里都行。」
說罷退了出去。
劉宴將酒一飲而盡。
室內其他人也笑起來。
「高財主怎么生了這么一個兒子。」一人搖頭說,「這家業早晚敗光。」
另一人笑說:「高財主攢下的家業,他一個人可敗不光,估計等孫子輩才差不多。」
「也不知道高財主這輩子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掙了這么大家業,卻一病不起,只能看著兒子孫子敗業。」有人感嘆。
說到這里大家又看向劉宴。
「聽說高財主與劉大人有舊?」一人問。
劉宴自從被皇帝重用以來,很少與人來往,無家無業也不收禮,想結交都無從下手,不過偶爾會來會仙樓。
京城名家酒樓多得是,為什么對會仙樓情有獨鐘?不用大家問,高小六已經在外炫耀出來,他父親對大理寺劉宴有救命之恩。
原本也沒人信,高小六這賭場混子,大話說得太多了。
不過上次會仙樓吊死一個秀才,秀才死前留下的認罪書,竟然被高小六拿到拓本,掛在會仙樓示眾,說是大理寺允許的。
這要是沒點交情,還真做不到。
能來參加宴席的自然也都是自己人,劉宴并不避諱,點點頭說:「當年我在發配路上病倒,遇到了行商路過的高財主,他給我請了大夫救治,我才得以活下來。」
還真是救命之恩啊。
「所以我來他們酒樓坐坐,還個人情。」劉宴說。
一人吃飯給酒樓帶不來多少盈利,事實上劉宴不僅不花錢,有時候嫌棄吵鬧,或者與人商談事情,會仙樓還要為他包場。
看起來不是還人情,是來討債了。
但這是對沒有身份沒有地位的人來說。
對如今劉宴的身份來說,他表明跟會仙樓的關系不一般,就是會仙樓的靠山,對于爹病倒兒子紈绔不成器的高家來說,這的確是還人情了。
「我劉宴此身已經許與朝廷,能做的也就這些。」劉宴接著說,「他若是作女干犯科,那是絕對沒有人情可談的。」
室內的諸人都笑起來,有人敬酒,也有人笑著讓劉宴放心。
「這會仙樓,一個病重,一個紈绔,能作什么女干犯什么科?不被人算計奪走家業就不錯了。」他笑道,「大人來他們這里坐坐,撐個門面,保的可是他們父子甚至孫輩,這人情還的足夠了。」
的確是這個道理,在座的都笑起來「所以說高財主還是命好。」
誰能想到當年路途中隨手救助的一個連病都看不起的罪官,十年后能得到重用。
劉宴說:「也說不上命好命不好,如果真命好,他也不需要我來還人情。」
說罷舉起酒杯。
「這些舊事不提了,我等承蒙圣恩,齊心協力與陛下共創盛世。」
諸人忙紛紛舉杯仰頭共飲。
年節里朝廷放了假,但官員們也不會徹夜在酒樓
宴歡,夜色濃濃的時候便各自散去了。
劉宴沒走,似乎真像高小六說的要住下了。
「讓他住讓他住。」高小六說,「反正死過人的房間也用不著,讓他給吸吸鬼氣。」
說著一挑眉。
「而且再有刺探的人來,把他送到劉宴房間里,看看會怎么樣。」
知客笑說:「不可不可,不能讓劉大人陷入危險。」
高小六看著夜空:「還真是好久沒人來刺探我們會仙樓了,不知道是什么來路,想要刺探什么?」
「不管什么來路,我們會仙樓都會告訴他,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知客說。
高小六哼了聲,擺手:「我去賭場了。」
知客應聲好:「公子年節守了幾天店怪辛苦的,快去忙吧,那邊堆了不少事等著公子處置呢。」
高小六唉聲嘆氣:「都怪我爹不爭氣,只生了我一個,沒辦法沒辦法啊。」說著往外走,又回頭叮囑,「我爹....」
「老爺醒了我就去喚公子。」知客主動說。
雖然嘴上百般嫌棄,始終掛念這個爹。
一個爹能有這樣的兒子,生一個勝過十個。
知客含笑目送高小六離開。
「去,派了老仆,服侍好劉大人。」他對店伙計吩咐。
夜濃深深,高高在上的天字號房間陷入了安靜。
劉宴獨坐其中,一手握著酒杯,一手支著頭,似乎醉睡,門被拉開,一個老仆走進來。
身形有些句僂,頭發也有發白,手里拎著筐子,走到劉宴這桌前,開始收拾。
「要是再有私行殺人之事。」垂著頭閉著眼的劉宴忽然說,「你們就休想在京城再安居。」
「是,大人放心。」老仆說,又嘆口氣,「劉秀才的事真是個意外。」
他抬起頭,昏昏燈下,呈現出一張高小六熟悉的面容。
那是本該陷入昏睡的高財主。:mayiwsk←→新書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