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玉令

第801章 一證套一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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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權下,即便犯下再大的過錯也不如謀逆篡位來得狠戾,白馬扶舟話音一落,奉天殿里頓時安靜。

文臣武將噤若寒蟬。

便是藏于后殿的時雍也不禁吃了一驚,她朝趙云圳望去,恰能看到他變色的小臉上眉頭都蹙緊起來。

“有何證物為何不一次道來。”

光啟帝的話里,已有不耐。

顯然,他的想法與大家伙兒一樣——覺遠再是膽大,也不太可能做出這種事來。

遵紀守法了一輩子的人,怎會突然就變。

光啟不信,殿上的臣眾也不信,一束束目光紛紛落在白馬扶舟的臉上,想看他到底能拿出什么證物來。

“有勞公公,將密函呈與陛下過目。”白馬扶舟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從懷里掏出一份文書樣的東西,示意玉階前的內侍。

內侍看他一眼,沒動,直到光啟帝示意,這才躹著身子走到白馬扶舟面前,拿過那封密函,轉身呈到光啟的案前。

光啟帝慢慢展開密函,不知看到了什么,臉色慢慢變化。

奉天殿上鴉雀無聲。

臣眾屏氣凝神,觀察著紗簾后的皇帝。

呵!片刻,突聽光啟帝一聲冷笑,那封密函便從他手中飛了出來,直接撞在紗簾上,然后落地。

“東定侯。你也看看吧。”

密函掉在地上,讓趙看,分明就是讓他撿。

天子怒火顯而易見是沖著趙而來。

密函內容是什么,可想而知。

在任何一個時代,皇帝最忌諱的莫過于臣子有不臣之心,皇帝的臉色,便是趙的命運。

風向突然逆轉,個人表情不一。

時雍緊張地攥緊拳頭,呼吸都凝重起來。

趙云圳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搖頭,“我不信。”

小孩子嘴上說不信,卻已紅了眼圈,分明比她還要緊張。

趙云圳年紀雖小,但宮中長大,怎會不明白皇權傾軋的可怕?

“不會的。”時雍安撫著他,耳朵豎了起來,可好一會兒,都沒有聽到半點聲音。

大殿上寂靜如聲。

趙走得很慢,腳步落地就像不會發出聲音似的,慢慢走近玉階,蹲下身子,撿起紗簾后的密函,慢慢拿起,展開……

眾人屏緊呼吸,看著他眼睛都不眨。

整個大殿中,最鎮定的人大概就是趙。

白馬扶舟都指他謀逆,篡奪大晏江山了,他卻慢條斯理,而且,還是在皇帝的面前。

一個小小的細節,卻將趙骨子里的狂妄展露無遺。

眾人都為他捏了一把冷汗。

不料,趙看完密函,并不再呈還給皇帝,而是將密函又放回原地,后退兩步。

“臣看完了。”

光啟帝怔了怔,猛地沉下臉來。

“你就沒有別的話要說?”

趙道:“沒有。”

光啟帝定定地看著殿上站得筆直的男子,目光變幻莫測。

“派人假扮山匪,竊走藥材,再轉運回京,藏匿到慶壽寺中,不告之朝廷。你竟然無話可說?”

趙道:“臣是得了一批藥材,早已交到公主府,但那是不是廠督遺失的,臣就不得而知了。”

白馬扶舟一聲冷笑,“到了陛下面前,你還在狡辯。趙,你私藏藥材在慶壽寺,與覺遠密謀篡位,還不肯認罪嗎?”

趙淡淡看他,“本座無罪可認,廠督就憑這么一封密報,就指我盜取藥材,甚至欲治我謀逆大罪,是否太過輕薄?”

白馬扶舟臉色微沉,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慌什么?本督有的是你違逆不法的罪證。”他話落,又望向光啟皇帝,“陛下,微臣尚有人證。只她是個女子,不便上殿,微臣讓人將她押在殿外候著,還請陛下宣召……”

光啟帝眉一皺,看了趙一眼,“宣。”

絕了。

時雍聽著奉天殿上的動靜,都快給氣笑了。

沒有想到趙“黑吃黑”劫走藥材的事情,居然讓東廠查到了,白馬扶舟將計就計反打一耙,讓趙吃了個啞巴虧。

這事簡直匪夷所思。

十天干這么不謹慎嗎?

竟然會留下把柄,讓東廠逮到他們的小辮子?

時雍覺得不可思議,就像當初白馬扶舟監守自盜,調包藥材運走一事,竟然讓錦衣衛發現,再讓趙鉆了空子一樣。

看來廠衛之間,探子早已互相滲透——

“民女參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奉天殿上突然傳來的聲音,把時雍驚住。

趙云圳的小腦袋也抬了起來,古怪地看著她。

居然是婧衣?

大殿上,婧衣安安靜靜地跪著,低著頭,明顯有些怯場。

“民女是大都督的婢子,名喚婧衣……”

她是被兩個東廠番役反剪著雙手押上大殿來的,身子有些消瘦,衣裳也不像往日那般整潔鮮艷。

但這個女人在無乩館多年,以前也是得臉的婢子,自是有人知道她。

光啟帝一眼看過去,沒有叫她平身,而是望向白馬扶舟。

“繼續說。”

白馬扶舟看著婧衣,“這婢子受趙指使,勾引覺遠的大徒弟慧光,再通過慧光和尚,煽動覺遠歸順趙,使之沆瀣一氣,意圖謀反……”

趙平靜地道:“陛下,此女早已被臣逐出無乩館,不是臣的人。”

白馬扶舟冷哼一聲,說道:“瞞天過海罷了,明逐暗令——趙,你真當旁人都是傻子不成?”

說到這里,他又望向光啟帝,厲色道:“陛下,婧衣不僅是趙的人,還懷上了趙的孩子。”

什么?

大殿上陣陣抽氣。

眾人都看著那個女子。

光啟帝也是有些詫異。

“此話當真?”

婧衣咬著下唇,“民女……確有身孕。但,但不是大都督的。大都督也不曾,不曾派民女做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事,陛下明察,民女,不敢的。大都督,也不敢的。”

她眼眶泛淚,好像在極力隱忍著什么。

可此番情況下,正如慧光為覺遠辯解一般,婧衣越是為趙說話,越是讓趙洗不清嫌棄。

趙并不看婧衣,只是淡淡對白馬扶舟道:“憑一個被我逐出府門的女子證詞,尚不足以為我定罪。想來廠督,還有后手吧?”

他太冷靜了。

冷靜得讓人覺得可怕。

白馬扶舟與他對視一眼,冷冷地笑。

“當然。”

音畢,又是一道冷聲。

“慕漓!呈證物。”

他一聲吩咐,押解婧衣上殿的宋慕漓便上前兩步,將手上證物交到他手上。

白馬扶舟看了看趙,再次讓內侍將證物呈給光啟皇帝。

“陛下,列位臣工。或許有人奇怪,趙為何要想方設法拉攏覺遠?一個久居山中的和尚,無兵無權,對趙有什么作用?為何就與謀逆有關了?”

一聲冷笑,白馬扶舟接著道:“此事說來,并不復雜。趙要舉旗造反,到底也需要一個由頭。天下人都說,一筆寫不出兩個趙字來,可大家都知道,此趙非彼趙。覺遠僧錄司禪教的身份,又是道常法師的接任者,恰好可以給趙這個由頭,讓趙可以名正言順的造反。當年,道常法師助先帝登基,有從龍有功,從而受天下景爺。顯然,覺遠和尚的野心,便是效仿他的師父——”

“一派胡言。”

覺遠不可置信地看著白馬扶舟。

“廠督怎可這般編排貧僧……”

“肅靜!”光啟帝突然低斥。

奉天殿又安靜下來。

證物落到光啟帝的手上,是一本經書模樣的東西。

白馬扶舟看了看眾人,不輕不重地說道:

“此經名叫《血經》,據傳是道常法師圓寂前親筆手書,記載了一些不為人知的朝廷隱密……不久前,慶壽寺發生一樁大事,鎖在藏經閣的《血經》被盜,還死了人,引來村民圍攻,此事曾經鬧得沸沸揚揚……恰好是大都督協助覺遠破了此案,尋回《血經》,重新藏于寺廟。”

他稍稍停頓,冷笑一聲。

“這次派人搜寺,不僅讓我們搜到了藥材,還搜到了這本《血經》。”

又是一陣抽氣聲。

《血經》被盜一事,許多人都有耳聞。

可是,沒有人知道《血經》里寫的都是什么……

白馬扶舟掃視眾人的目光,有剎那的涼意,很快又微微一笑。

“列位不必好奇,因為這個《血經》自始至終都是假的,是一場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