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獨?就是不愿她留在這里。
連時雍都從未避諱過她,燕穆竟如此?
烏嬋心里的不痛快被快速放大,她深深看向燕穆冷漠的面孔,唇角微微勾了起來,眼神變冷,變淡,自嘲般一笑。
“行。”
她走出去,砰一聲關上門。
時雍是知曉烏嬋性格的,剛才不開口就是為了維護她的自尊心。在感情上,她幫不上忙,說什么都可能把問題引向更為復雜的境地。
不過,看烏嬋賭氣離去,她還是沒忍住,拉下了臉。
“你明知她喜歡你,何必這么待她?好歹你們也有幾分情分,不是嗎?”
燕穆淡淡道:“無法回應的喜歡,何必讓她念念不忘?”
時雍微微皺眉,心知也無法責備他什么,收斂起對烏嬋的心疼,示意燕穆坐下說話。
“你專程跑一趟,是為了嚴文澤的事?”
燕穆眸底深濃:“瞞不過你。”
時雍道:“你什么時候知曉嚴文澤和柴氏有染的?”
燕穆眼眸低垂,“錦衣衛來書局拿人之后。”
時雍瞇眼,淡淡瞥他,“你做事不是這么草率的人,在對嚴文澤的任用上,有點不嚴謹了。”
燕穆眼神一暗,沒有說話,投在時雍臉上的視線更是充滿了探究。
這句話只有時雍有資格說他。
即使時雍把雍人園交給這個人,她身為后來者,也不當批評他辦的事。
但是,燕穆沒有覺得難堪或是不悅,反而有些激動。
期待隱隱從心頭升起,明知不可能死而復生,仍是希望在她臉上多看到時雍的樣子……
時雍揚揚眉,看他沉默,也意識到自己這么說不合適,趕緊換了個話題,“嚴文澤此人,依你看來,究竟有沒有問題?”
燕穆收回神思,蹙眉道:“沒有。”
“是嗎?”時雍懷疑地看著他。
“此人書生意氣,學問尚可,私底下對時政多有抨擊,心里興許有埋怨不滿,可若說他會與邪君同流合污,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我是不信的。”
時雍看燕穆說得斬釘截鐵,微微頷首,接著從懷里掏出一張折疊的紙。
“我原本也想來找你。既然你來了,趕巧,看看吧。”
燕穆瞄一眼,“這是什么?”
“打開看看。”
那張紙上的布局圖是時雍按柴氏留下的原圖臨摹的,原圖被錦衣衛帶走了,她便拿了這個過來。
“在銀臺書局,你可有看到這個東西?”
燕穆仔細看著紙上的布局圖,搖頭。
“你哪里來的?”
時雍把原委說了一遍,身子微微前傾,壓著嗓子問:“你再想想,嚴文澤之前,可有什么異常的地方?”
燕穆輕聲道:“錦衣衛監視銀臺書局有些時日了,我知道此事,但嚴文澤不一定知道。我看他整日仍是該做什么做什么,未見異常。就是……”
“就是什么?燕穆,你想仔細。”
燕穆打量她好一會,目光有些深邃。
“他喜好煙花之地,每隔兩三日,總是要去一次。”
煙花之地?
時雍愣了愣,“倚紅樓?去嗎?”
她還記得趙那日暗探倚紅樓回來后的滿身風霜和欲言又止,可是,燕穆并沒有給她準確的答案。
“我素來不問私事,以前沒有懷疑過他,也不曾問過。”
對時下文人而言,流連煙花之地,再勸妓從良、助其脫困幾乎可以與他們好談時政、指點江山的愛好相提并論。是雅好,是風流,并不是可恥的事情。
讓時雍詫異的是,嚴文澤既然對柴氏有情,又怎會流連煙花之地?
燕穆坐了片刻就告辭離去了。
時雍把那張布局圖交給了他,示意他回去查找究竟。
燕穆出門的時候,看了時雍一眼,說道:“你對今后可有打算了?決定長留京師,不走了嗎?”
他嘴上問的是長留京師,可時雍知道,他的潛臺詞是——是不是要留在趙身邊。
時雍應道:“如今尚未決定。等我為她報了仇再說。”
燕穆盯著她輕輕頷首,沒說什么,走出門去,又向門外的烏嬋端正行了一禮,大步離去。
烏嬋在門外等了許久,最終只見到燕穆一個影子,再回來同時雍說話時,便有些郁郁寡歡,時雍本想安慰幾句,周明生就出來了。
“她說,那孩子不要了。”
這憨大頭,表情很是古怪,時雍看不出他是落寞還是遺憾,耷拉著腦袋坐半晌,這才抬頭問她。
“阿拾,你有把握嗎?”
時雍一時沒反應過來,“什么?”
周明生抿了抿干澀的嘴唇,“聽說,落胎是要死人的。”
他是順天府的捕快,整日走街串巷,見過各種市井怪事,對女子落胎致死的案例并不陌生。
時雍看到他眼里的擔憂,安靜了片刻,轉而問:“你想好了嗎?”
這次換周明生不解,“想什么?”
時雍正色道:“明知她的情況,你也決意要娶她為妻,并愿意在長久的未來里,如今日那般始終如一?不因此而埋怨她,嫌棄她?”
這個問題周明生可能沒有想過,在時雍的注視下,想了許久方才撓撓頭,蹙著眉頭道:“縱是不能相好到老,但我堂堂大丈夫,豈會是非不分?我絕不會因此埋怨她,嫌棄她。”
時雍松了口氣,“周大頭,你是個好男人。”
“別,別夸我。”周明生不說呂雪凝的時候,就像換了個人,那在衙門里養成的衙役病又上來了,沖時雍就挑眉,“我去錦衣衛的事,你什么時候幫我跟大都督談?”
一聽這事,時雍就頭痛,立馬站了起來。
“我去看看呂小姐,看看她的身體情況……”
不知周明生和呂雪凝說了些什么,姑娘的情況比時雍想象中好。劉榮發的事情,對她造成的沖擊,似乎被周明生為她帶來的希望抹去了。時雍進去的時候,呂雪凝臉上的羞澀未退,眼神分明多了些神采,整個人精神了不少。
愛情的力量當真偉大,古今皆同。
時雍感慨著為她把了把脈,抬起頭來,目光深邃地看著她。
“落胎的事,拖不得了。孩子越大,越是麻煩。”
呂雪凝微怔。
時雍道:“你可想好了?”
呂雪凝點點頭,走到時雍面前去,深深拜下。
“雪凝感謝宋姑娘大恩大德,救我一命。”
時雍連忙托起她的身子,微笑道:“你不用謝我。周大頭是我哥們兒,你們相親相愛好好過日子,便是對我最好的報答。”
當天晚上,時雍去找了劉大娘。
不論劉大娘為人如何,她做了幾十年的穩婆,落胎的經驗比時雍豐富,有些偏方和土辦法,更是時雍聞所未聞的。時雍送上一份厚禮,誠心討教,與劉大娘談了約莫兩個時辰,但是沒有告訴她呂雪凝的事情。
劉大娘十分精明,也不相問,甚至提也不提上次她找時雍幫人落胎的事情。
時雍臨走,又塞了一封銀子給她,劉大娘登時眉飛色舞起來。
次日,時雍去了烏家班為呂雪凝落胎,她親自煎熬了落胎的湯藥,盯著呂雪凝喝下去,然后陪侍了整整兩天。
整個人過程十分煎熬,呂雪凝腹痛了兩三日,到第三日下午,她才排干凈異物,時雍又為她開了清宮滋補的方子,這才撐著虛弱的身子回家。
頭一次為女子落胎,她心里壓力很大,這兩天幾乎沒有休息好,本想回去倒頭大睡,沒有想到,家里卻來了不速之客。
一輛看上去就貴氣十足的馬車停在宋家的大門口,來接她的人是寶音長公主身邊的何姑姑,正在院里和王氏說話。
王氏為人熱情,懂得察言觀色,盡管何姑姑只說是主子想接宋姑娘過去瞧瞧婦人病,并未說真實的來歷,但王氏一眼就看出這是富貴人家的傭人,很是小心地陪著。
何姑姑性子寬厚,也會說話,不停夸宋家的房子造得大氣敞亮,一看就是發家的格局,王氏聽了也是暗自開心。
時雍站在背后,看了她倆許久,這才慢慢走近。
“何姑姑,可否容我睡個覺再走?”
何姑姑有點愣。
這姑娘滿臉疲憊,眼眶里全是紅血絲,一看就是沒有睡好的樣子,她看了看王氏,微笑,“姑娘自便,我等你睡好了起來。”
時雍點點頭,一言不發徑直進屋,砰聲關上門。
“誒?”王氏抬了抬手,見她不理會,低罵一聲,又對何姑姑笑道:“這挨千刀的小蹄子,性子就跟那石頭塊子似的,又擰又硬,姑姑可千萬別跟她一般計較。”
何姑姑莞爾:“不會。”
時雍這一覺睡了至少兩個時辰,再睜開眼已是華燈初上,何姑姑已然有些不耐煩了,可是有王氏好言好語的相陪,她也不好說什么,只是心里忖度,這小丫頭膽子也真大。
膽敢叫長公主候著的人,這世上沒幾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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