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佩兒連忙道:“是了,葉二小姐這一路奔波,是該好好休息。”
她說著,就要起身為葉初棠鋪床,被葉初棠攔下。
“不必麻煩,我睡旁邊的小榻就好。”
蘇佩兒覺得不妥:“這怎么能行?”
葉初棠對她有救命之恩,如今來了這,她連讓人好好睡一覺都做不到,那真是——
葉初棠隨意擺擺手,便躺在了小榻上。
“這兒挺好。”
從前席天慕地的日子不少,她也沒覺得如何。
蘇佩兒還要再說,葉初棠豎起手指,輕噓一聲。
“吵醒你家小丫鬟可不好了,她年紀還小,正是睡覺長身體的時候。”
蘇佩兒:“……”
看葉初棠堅持,燭火搖映間,眉眼間依稀見幾分倦色,蘇佩兒也不忍再打擾,終于是答應了,然后又抱過去一條嶄新的被子。
“這是前日剛做好的被子,葉二小姐別嫌棄。”
葉初棠笑著應了聲多謝。
夜深人靜,蘇佩兒最后看了小榻上躺著的葉初棠一眼,她已闔上眼簾,呼吸沉靜,仿佛已陷入夢鄉。
蘇佩兒心里輕嘆,頗是心疼,躡手躡腳吹滅燈盞。
第二天一早,小丫鬟便來敲門。
“姑娘,該起了。”
蘇佩兒聞聲醒來,立刻坐起身看向小榻,卻是一怔。
那里已經空無一人。
如果不是那疊得整齊的被子,她幾乎要以為一切都是昨天晚上做的夢。
“姑娘?”小丫鬟又敲了兩下。
蘇佩兒應道:“來了。”
她一邊起床更衣梳洗,一邊在心里默默想著葉初棠此時不知去了哪里。
難道已經去了那礦場?
想到這,她心里更是生出幾分擔憂。
雖然葉二姑娘是極有本事的,但在這石灤城畢竟人生地不熟,萬一出現什么意外……
“姑娘,你今天怎么總是魂不守舍的?”小丫鬟瞧她神色有異,忍不住脆聲問道。
蘇佩兒回神,將心里諸多紛亂的想法都收了起來。
“沒什么。今天看著好像沒雨,等會兒出門走走。”
小丫鬟不疑有他,笑著點頭:“好!”
葉初棠醒來后,并未直接去往城外礦場,反而是在城內四處散漫閑逛起來。
孫立安當初說這里依山傍水,鐘靈毓秀,的確不是虛言。
一條撫河穿城而過,站在河邊眺望遠處連綿群山,一切景致籠在白色的山嵐之中,空氣濕潤帶著些微秋日的涼意,實在令人心曠神怡。
葉初棠這幾日的疲憊一掃而空,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日頭漸升,街上便漸漸熱鬧了些,人來人往。
無人注意到這個身穿一襲灰青色錦衣,頭戴緯帽的少年。
同一時刻,一隊人馬正從城門處離開。
當前一人身著勁裝高坐馬上,腰間配劍,正是連舟。
他拉了一下韁繩,來到馬車邊側,低聲說了什么。
一只修長的手挑開簾子,只隱隱看到下半張臉,卻依舊不難讓人猜測出其主是何等清雋。
他下頜輕點,便又放下簾子。
連舟驅馬上前:“主子有令,咱們在路上耽擱了些時間,需得快些行進,盡早抵達!”
其余幾人齊齊應聲:“是!”
連舟雙腿夾了一下馬肚:“駕!”
馬兒快速奔騰起來,一行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遠處。
葉初棠花了一天的時間,將半個石灤城轉了個遍。
夜色降臨的時候,她去了河邊一家生意不錯的小酒館,在偏僻的角落坐下,點了菜和酒。
緯帽摘下后,是一張英氣俊秀的少年容顏。
偶爾有人看她一眼,看她只自顧自吃菜喝酒,便又收回視線。
小半個時辰后,葉初棠結賬走人。
她沿著河邊漫行,晚風吹來,便溢開幾分淡淡酒氣。
幾個拐彎,她的身影便徹底消失在人群與夜色之中。
夜晚的礦場黑漆漆的一片,只偶爾幾點可見幾點星火,想來便是煉鐵的熔爐。
大門外站著兩個負責看守的男人。
其中一個打了個哈欠,被另一個低聲訓斥:“精神點兒!讓上頭看見了,又免不了一頓鞭子!”
“我就是打個哈欠,又沒真的睡著。”被說了兩句的男人心中不滿,“這一守就是六個時辰,誰能不困?”
“就是這樣才得小心!別忘了上次那個老張因為喝酒誤事,是什么下場!”
聽得這話,那男人總算有了幾分害怕。
他回頭看了一眼,小聲嘟囔:“這礦場就這么大,干嘛嚴防死守的?誰也沒膽子來這兒找事兒啊。”
他說完,聽得對方沒回應,心下奇怪,扭頭看去:“哎,我說——”
下一刻,他后頸一陣疼痛襲來。
不好!
他沒來得及開口,便眼前一黑,徹底昏了過去。
一切發生得悄無聲息,加上這里光線昏暗,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沈延川腳下一動,便要往前。
忽然!
他心中警鈴響起,驟然回身,一掌揮出!
然而下一刻,他忽然看到那雙烏黑平靜的眼眸,眉心輕跳,硬生生收住了動作!
月亮藏于烏云之后,只泄下一縷幽光。
昏沉的夜色下,本該相隔千里的兩人面面相覷。
微妙的死寂中,葉初棠第一次生出遲疑。
——認出來了?
不是,她易容術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差勁了?
沈延川心頭更是難得生出荒唐之感,然而荒唐之中,又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微妙欣喜。
嗯……在這兒也能遇上,似乎不得不說,他們是挺有緣分?
葉初棠低頭看了地上昏迷的兩人一眼,寬心了。
沒關系,某人的手段比她的易容術更粗暴。
他倒是一點兒不擔心被人發現。
似是看出她的想法,以及那一抹淡淡的質疑,沈延川低聲道:“他們每隔兩個時辰換班一次,這個時間內,不會有人過來。”
查得倒全。
葉初棠點點頭,又問道:“你也要進去?”
她聲音極低,且與她平時音色極為不同,倒真像極了朗朗少年。
沈延川壓下心中那一抹怪異,頷首。
然而“一起”兩個字還沒說出口,便聽對面葉初棠又道:
“既然你去,那我就不去了吧?”
她實誠道,
“怪危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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