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川收回目光,隨意在棋盤上落下一子,漫聲笑問:“你哪只眼睛看出來我鐘意她了?”
謝安白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兩只眼睛都看見了好嗎!你別跟我說,你待在這,對人家沒半點想法!”
沈延川偏頭思忖,他要查徐鳳池和葉初棠的關系,說來也的確是在她身上放了不少心思。
不過這件事暫時還沒有什么眉目,他不想張揚,便并未提及,最終只道:
“她醫術不錯。”
謝安白很清楚,能得他這一句評價,就足以證明葉初棠的本事。
但他還是覺得沈延川這人肯定沒安好心。
一開始聽沈延川說葉大夫,他還以為是個仙風道骨的老先生,誰曾想竟是個這般年輕貌美的女子!
雖然方才那女子在庭院之中并未走近,但依然能看出那張臉是何等的清麗脫俗。
那一身溫柔干凈的氣度,便是比起京中那些貴女,也是絲毫不差的。
謝安白靠在軟塌之上,哼笑:“你這一走,京城多少女子的心都跟著你跑了,誰能想到,你竟在這過起了逍遙日子。”
沈延川這張臉實在是招人,縱然他這些年極少在京中露面,也依舊輕而易舉擄獲芳心,不知是多少女子的春閨夢里人。
本以為他這人冷心絕情,現在看來,不過是還沒遇到那個能降得住他的那個人罷了。
沈延川失笑,謝安白不過見了葉初棠一面,就斷定他一定是因為她的姿容對她心動,他卻不知,這一朵小白花,其實可是一朵殺人不眨眼的黑心蓮。
喜歡上這樣的一個女人,可是危險到了極點。
不過他也懶得解釋,畢竟接下來一段時間,他還要繼續待在這。
“若你今天只是為了來問這些的,那現在你可以走了。”
謝安白頓時直起身:“哎哎哎!別啊!再多聊會兒啊!方才那小娃娃,和她到底什么關系?”
沈延川:“她妹妹。”
謝安白頓時長舒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他差點以為自家兄弟真要喜當爹了。
沈延川自然聽得出他的潛臺詞,手指一頓,黑子便換了個位置落下。
一子落,猶如一把鋒利的匕首,瞬間撕裂白子的防線!
原本混亂的棋局頃刻明朗,卻是黑子故意設陷,將白子引來,再從后方圍剿堵殺!
——置之死地而后生!
謝安白頓時驚了:“你這招也太損了!有你這么來的嗎!”
沈延川往后一靠:“把棋子收了,你可以走了。”
謝安白:“……”
之前的擔心果然是多余的,這么個閻王,誰能是他的對手!
……
“小五,在沈公子那玩兒得開心嗎?”葉初棠問道。
小奶團用力點頭,又搖頭。
——開心!但還是和阿姐在一起最開心!
葉初棠有些驚訝。
小五性格與其他孩子并不相同,對外人通常都有著很強的戒備心,但在沈延川這,她卻似乎并不抵觸,甚至還相處得特別融洽。
這很難得。
小五低頭,從懷里掏出謝安白送的那一枚金哨子,舉起來給葉初棠看。
——阿姐快看!今天賺到的錢錢!
葉初棠接過那枚金哨子,眉梢微揚。
“這是他那個朋友送你的?”
在這個時代,黃金是非常貴重的,對方一出手便這樣大方,可見身份不凡。
她沉吟良久,一聲輕嘆。
后悔,太后悔了!
之前的診金要的還是太少了!
就沖沈延川這朋友的手筆,他的家底兒肯定比她之前預測的還要豐厚,救他一命只要了那么點銀子,真是虧大了!
小五茫然地眨眨眼。
阿姐看起來怎么好像不是很開心的樣子?難道是不喜歡她隨便收別人送的禮物?
小五抱住她的胳膊,在她腿上蹭了蹭。
——阿姐要是不喜歡,那我就不要啦,這就去還回去!
葉初棠唇角彎了彎,捏捏她的小臉。
“沈公子還會在咱們家繼續住一段時間,正好伱三哥四哥最近課業緊張,沒太多時間陪你,你要是覺得無聊了,就盡管去他那邊。”
她覺得吧,沈延川挺會帶孩子的。
不用白不用。
……
第二日是個大晴天。
一大早,菜市口就圍了不少人。
今天是劉四被斬首的日子,江陵已經好幾年未曾出過這樣的兇案,此次當眾斬首,自然引來不少人的圍觀。
街道上人擠人人挨人,大家都在等著官差將劉四押過來,十分喧鬧。
時間流逝,日頭高升,終于逐漸逼近午時。
被捆綁著帶著鐐銬的劉四終于被送了過來。
“殺人犯來了!”
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隨后,一塊爛菜葉朝著劉四砸去。
像是開了個頭,瞬時間群情激憤,有人朝著他吐口水,石塊菜葉臭雞蛋紛至沓來,統統砸落在劉四身上。
“殺人償命!”
“太嚇人了,平時以為他挺老實的,誰知道這么兇殘!”
“還好被揪出來了,要不然這么個殺人犯繼續待在江陵,誰知道他還會做出什么事兒來!嚇死人哦!”
劉四本就受了刑,身上的死囚衣臟污不堪,此時更是一身狼狽。
他低著頭,一言不發,面容隱藏在凌亂的頭發之下,看不清楚。
無數謾罵中,他被押上行刑臺。
不遠處的曹記酒樓,曹德平父子正從二樓看著這一幕。
雖然中間幾多波折,但好在最后要死的還是劉四!
“爹,只要他死了,這件事就算徹底結束了!”曹成文難掩心中激動。
他這段時間天天擔驚受怕的,可算是等到了這一天!
曹德平忽然視線一凝,冷哼:“那個葉初棠居然也來了?””
曹成文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果然在人群后方瞧見了一道纖細娉婷的身影。
她靜靜站在那,似乎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
曹成文嗤笑:“來了也好,正讓她親眼瞧瞧,我曹家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街道另一側的茶樓包間內,沈延川端起手中茶杯輕啜。
“來了。”
站在他身后的連舟沒太聽懂自家主子的話。
就在這時,高坐行刑臺的楊真一把將令牌扔到了地上,沉聲喝道:
“行刑!”
劊子手當即舉刀,一直沉默的劉四緩緩抬頭,猩紅的眼在人群中環視一圈,果然沒看到周氏和孩子的身影。
他心底涌上巨大的悲憤,眼底劃過一抹決絕,聲嘶力竭地喊道:
“大人!我要舉報!指使我殺曹成武的,正是他同父異母的親哥哥——曹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