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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聞一走,陸衡之便放下筷子,眼見沒了胃口。
陸詩懷道:“哥哥不高興了嗎?”
陸衡之:“有一點。”
他以前鮮少在人前露出自己真實的情緒,但自從遇見蘇青落之后,他心境發生了很大的改變,開始不排斥跟人分享。
如今又找回妹妹陸詩懷,在她面前也沒什么好隱瞞的,他便說了真話。
說出來后,反而覺得這種有人能分擔情緒的感覺不錯。
陸詩懷彎著眉眼笑笑:“嫂子雖然氣哥哥,但她還是對哥哥很好的。”
“你怎么知道?”
“我當然知道。”陸詩懷促狹一笑,剛要說話,忽然聽見窗外一陣小跑的聲音,宋文“咚咚咚”敲了幾下門,不等應答,直接慌里慌張地闖了進來。
陸衡之不覺蹙眉:“怎么了?”
若是有大事暗衛早就來報了,輪不到宋聞。
宋聞舉著手里的信,氣兒還沒喘勻乎,便一臉欣喜道:“大人,夫人、夫人懷孕了。”
陸衡之緩緩抬頭,看他好半天,突然起身幾步走過來,一把奪過他手里的信。
是紫鳶寫的。
她顯然學寫字還沒多久,字不怎么樣,只是勉強能看,內容卻清清楚楚地說蘇青珞已經懷有身孕。
陸衡之心中空了一瞬,又立刻被巨大的驚喜填滿。
他笑了一聲,驚喜的情緒過后,忽然又有些擔心。
她如今懷了孕,自己在京里,也不知道害不害怕。
而且老太太也離京了。
有沒有可能是蘇青珞夢見了什么事,卻沒告訴他,提前把老太太安置回了金陵。
但他轉念一想,應該不會。
蘇青珞雖然會有些小脾氣,但還是很識大體的。
所以他才敢先斬后奏寫了和離書,因為他覺得她總能明白。
陸衡之將這封信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內心五味雜陳,但終究是開心更多。
他于是道:“妹妹,來陪我喝一杯。”又轉頭看向宋聞,“你也來。”
有了孩子又多了親人可以分享喜悅,他忽然有種苦盡甘來的感覺。
好像過去的苦沒有白受,上天終于對他公平了些。
因為有戰事,陸衡之不可能喝太多酒,只喝了三杯,卻控制不住眉梢眼角的笑意。
喝完酒后,陸衡之看宋聞還起身站在原地,看著他似乎還有話說的樣子。
陸衡之心情頗好,道:“一會兒你自行去拿賞銀,每個月的份例也提五兩銀子,長青長河他們都有份。”
宋聞一喜:“多謝大人。”
他謝完還立在原地。
陸衡之:“還有事?”
“……倒是沒了。”
陸衡之平聲:“那你可以下去了,我再跟姑娘說說話。”
宋聞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指了指他手邊紫鳶寫的信。
“知道。”陸衡之掃了那信一眼,神色淡淡,“過兩天給你。”
宋聞:“可那是我媳婦兒給我寫的……”
陸衡之:“說了過兩天。”
宋聞戀戀不舍道:“那……大人可別忘了啊。”
陸衡之覷他一眼,宋聞這才依依不舍的退了出去。
陸詩懷沒忍住笑出聲來。
陸衡之將那封信折了折塞入袖中,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陸詩懷道:“你剛才要說什么來著?”
陸詩懷方才的話被打斷,一時沒反應過來:“什么?”
陸衡之問:“就是你怎么知道你嫂子對我很好?”
陸詩懷笑笑,轉頭將方才擱在一旁洗好的陸衡之的衣服拿過來,笑盈盈的:“因為嫂子在你的衣服上留下了證據呀。”
“什么證據?”
陸詩懷將衣服攤開,指著衣服內側肩膀處說,“你看這是什么?”
昏黃的燈光下,一行用鴉青色繡線繡的小字格外清秀——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陸衡之不由一震,內心好似忽然被什么擊中,瞬間變得柔軟。
他接過來,細細看了許久,忽然想起來這次來宣城時蘇青珞給他帶了好幾套衣服,其他衣服上她一定也留了字跡。
他驀地起身。
起身后又想起陸詩懷就在旁邊,他不覺又坐了下來。
陸詩懷道:“哥哥還是回去看看吧,回頭再來陪我就是。不然你在這也一直坐立不安,我看著也難受。”
“還不至于坐立不安。”陸衡之平聲,“怎么也要陪你吃完這頓飯。”
他心思雖然已經不在吃飯上,但仍舊拿出萬分的耐心陪陸詩懷吃完了這頓飯,才起身騎著踏雪回了軍營。
一下馬便直沖帳子快步走去。
長青還以為出了什么事,伸手攔住宋聞小聲問:“這是怎么了?天寒地凍,又是大晚上的你怎么還風塵仆仆的回來了?”
宋聞道:“沒事,夫人的事兒。”
長青立刻就懂了。
陸衡之回到帳子里便將蘇青珞先前為他準備好的衣服全部拿了出來擺在床上,一件件打開。
她總共為他縫制了六件外衣。
每件從外頭看并沒有什么痕跡,但內側的肩頭卻都有她留下的話。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既見君子,云胡不喜。”
“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
陸衡之心里浮起一種幽微的酸澀,又夾雜著幾分甜蜜。
他從小到大做事從不后悔,即便做錯也如此,因為后悔從來沒有任何用處。
但在這一瞬間,只要一想到蘇青珞縫制這些話時認真的模樣,他突然真的有些后悔當初那么義無反顧的和離。
他在燈下看著這幾件衣服,指尖慢慢一個字一個字撫過,有些粗糲之感。
他看了許久,又一件件十分耐心地疊好放回去。
然后回身,去桌案上鋪開紙張,提筆。
想了許久,終于落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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