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鈺收回視線,語氣淡漠,“本王只恰巧來此散心,你們自便,不必拘束。”
話是如此,可蘇鈺氣度矜貴,眉宇見盡是睥睨之姿,仿佛這錦繡之景是他院中之物一般。
墨東面無表情的立在蘇鈺身側,但細細看去便能發現他氣息略有不平。
做為一個合格的護衛,是絕對不會讓自己臉上的表情出賣自家主子的,但這不耽誤他在心里腹誹。
主子說的簡單,哪里知道這個“恰巧”有多來之不易。
主子嘴硬不肯承認自己的動了凡心,轉頭卻又命他盯著宋府,雖未詳細交代,可宋府里值得主子盯得還有誰!
是以在他發現金家公子要帶著宋三小姐出門后,忙回去復命。
主子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緒,動作卻快,幾乎瞬間便完成了起身、備馬、出門等一系列動作。
跟著眾人來到此處后,更是先行動手挑選了這么一個占盡地利的位置,甚至就連手中的魚竿也是剛剛做好,至于那條“魚線”……
墨東不動聲色的提了提自己的褲子,可憐他那條新腰帶,生生被抽成了一團破布。
不過他也是真服氣,他現在還有些氣喘,可主子卻是云淡風輕,哪有半分慌亂,好像已經在這里坐了半日的模樣,焉知主子座下的石頭可能都還沒焐熱。
宋嫣然從怔然回過神來,斂衽道:“那不就耽誤王爺垂釣了,我們去別處。”
說完拉了拉表情呆滯的謝瀾,帶著她朝溪水下游走去。
宋茹兒正要跟上,卻聽身后傳來“哎呦”一聲嬌喚,原是宋安然不小心踩到了溪邊濕石,崴到了腳。
“大姐姐,你沒事吧?”
宋安然輕蹙眉心,嬌容上面露痛楚之色,甚是惹人憐惜,“沒事,就是腳踝有些痛。”
她抬頭朝著蘇鈺的方向輕望了一眼,柔聲道:“你與三妹和謝小姐去玩吧,我沒什么大礙,坐下歇一會兒便好。”
雖說寧王不是最好的選擇,可他實在俊美矜貴,哪有女子望了能不生愛慕之情。
“安表妹,要不要回馬車里歇著?”金寒時溫和詢問,顯得十分關切。
可實則他對這個沒有血緣的表妹向來無感,尤其是長大后,她那種自視清高的模樣與她那個父親簡直如出一轍,可為了姑母與嫣然,他從未表露出來。
想到許管家說的那件事,金寒時眸光略暗。
他那個姑父是個老狐貍,想從他身上打探出什么來難如登天,此事還是得從宋安然身上入手。
這般想著,金寒時眸光愈加關切。
他的殷勤讓宋安然很是受用,她雖瞧不上金寒時,但這不妨礙她享受別人的愛慕照拂。
“時表兄,你們不必擔心我,我只是腳踝有點酸痛,當真不妨事,在這里坐一下便好。”
金寒時眉心微動,若有所思的抬眸朝著蘇鈺的方向望了一眼,牽唇道:“那好,我與謝兄去那邊看看,有事安表妹記得喚我。”
“好。”宋安然輕輕頷首而笑,溫婉又清麗。
宋茹兒留下陪著宋安然,宋安然抬手理鬢,歪頭對宋茹兒道:“我的發髻亂不亂?臉上的妝容看著如何?”
宋茹兒略有木訥的回道:“都挺好的,大姐姐很美。”
宋安然沒理會她,心下有些懊悔,早知今日能見到寧王爺,她就不穿得這般隨便了,省的叫宋嫣然一人奪了風頭。
石臺上的男子正襟端坐,衣擺輕垂如九天之云,縹緲似幻。
宋安然眼中不禁再度浮現愛慕癡迷之色,雖說寧王府錯綜復雜,可若是這謫仙般的人物能夠傾心于她,她也情愿做一次飛蛾,甘之如飴。
倏然,蘇鈺起身,將手中的釣竿交給了墨東,他則縱身躍下,輕盈的落在兩人身前,衣袂飛揚,飄逸如雪,清俊之姿忘塵脫俗。
宋安然一時心跳如擂,甚至能夠感受到心臟發出的“砰砰”聲響,隨著蘇鈺的接近她的呼吸越發不暢,頰邊如同被烈火炙烤,燙的嚇人。
寧王爺是注意到她了嗎?她要如何回應才是?
她揚起嘴角,卻又怕笑意太盛會顯得不過矜持,可抿起唇卻又怕寧王不曉得她的心意……
一番權衡后,墨色錦靴已行至她身邊,她再來不及多想,徐徐抬頭,眉眼輕彎,露出了最為溫柔清婉的笑意。
可月色身影在她眼前轉瞬即逝,仿佛掠過了一片云,旋即便被風吹散,就連他翻飛的衣角都遙遠的觸不可及。
唇角的笑意僵止,她怔愣愣的看著蘇鈺的背影,頰邊泛起紅暈,只不過這次不是羞怯,而是尷尬羞惱。
虧她想了那么多,他竟然連正眼都未瞧自己就走了?
她平日出門所到之處也是仰慕者甚多,何曾被人這般輕視過!
宋茹兒未察覺到宋安然的神色,只隨口感慨了句,“寧王爺的身手真是一如傳聞。”
頓了頓又道:“寧王爺應是去找時表兄與謝公子了吧。”
此言一出,宋安然臉色愈加陰沉難看。
莫非寧王是去尋那小賤人的?
不成,她要去看看!
“嗯?大姐姐,你的腳踝不痛了嗎?”宋茹兒未等回過神來,身側的宋安然已經拂袖而去,她這才忙站起身,追了上去。
“哥哥,你行不行呀,怎么還沒捉到呀!”謝瀾站在岸邊的石頭上,朝著溪水中的謝文軒大聲喊道。
謝文軒有些氣結,不耐煩的道:“徒手抓魚哪有那么簡單,有本事你來!”
“我來便我來!”說完,謝瀾作勢便要脫鞋,嚇得謝文軒連連求饒,“是我錯了,是我笨,我這就去給您捉魚去,您老好好歇著就行。”
讓妹妹在外男面前脫鞋襪,回去父母不得打死他?
謝瀾狡黠的眨了眨眼,悄悄貼在宋嫣然耳邊笑道:“嫣然,你看我哥哥是不是很好拿捏呀!”
宋嫣然滿心無奈,對謝文軒不禁起了憐憫之心,有謝瀾這么個古靈精怪的妹妹,日子怕是不大好過啊。
眼角余光忽然注意到金寒時險些腳滑摔倒,嚇得謝嫣然連忙驚呼出聲,“表哥小心!”
金寒時穩住腳步,揚唇而笑,如溫暖的陽光明亮晃人,他朝著宋嫣然擺擺手,示意她不用擔心,宋嫣然卻還是道:“表哥,你快些上岸吧,可別摔到了。”
再過兩月便是秋闈了,若是傷到了手可就不妙了。
宋文軒聽得心里酸酸道,忍不住長嘆一聲感慨道:“同一個世道,卻是不同的境遇啊,要不你我換換妹妹如何?”
金寒時笑而不語,他家嫣然可是明珠寶玉,就算給他公主當妹子都不換。
倏然,他視線一凜,竟見那位寧王殿下徑自走到了嫣然身邊。
“你很擔心他?”
宋嫣然正盯著金寒時看,全然沒注意到有人走到她身邊,直到耳邊幽冷乍響,她才被狠狠的嚇了一跳。
“呀!”宋嫣然本能的避開身子,卻忘了自己站在河石上,腳步一晃,身子便不受控制的向下偏倒。
“嫣然!”數道驚呼聲同時響起。
宋嫣然因驚懼而本能的閉上了眼睛,可她的身體并未向下墜落,更沒有摔倒,反是被擁進了清冽的雪木松香之中。
冷冽的氣息猶如雪松之上的皚皚白雪,疏冷淡漠,但又偏生染著炙熱的溫度,讓人在一冷一熱的極端中恍惚沉淪。
待身子穩定后,宋嫣然的睫羽才輕輕顫動起來,小心翼翼的睜開了雙眸。
入目所見是一片月色的浮云錦,衣襟上以金線繡著祥云圖紋,視線向上游移,修長的脖頸上是男人方有的喉結。
喉結鋒利,分明,一如眼前眉目深幽的男子,如劍影寒光,周身散發著懾人心魄的氣場。
蘇鈺垂眸,眼眸中倒映著驚懼又懵懂的少女,杏眸噙著點點水光,如朝花染露,清麗嫵媚。
她此時呆愣愣的,全無往日的狡黠靈動,反是平添了幾分乖巧可人,如無辜無害的小兔子,讓人忍不住想要揉搓幾把。
“寧王殿下?”宋嫣然驚愕出聲,“您怎么在這?”
“嗯。”蘇鈺低低“嗯”了一聲,視線望著踏上岸邊朝此趕來的金寒時,蘇鈺心里驀的有些不快,凝眸望著少女,冷聲道:“他來了,你確定還要在本王懷里待著?”(愛腐竹ifzz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