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搜院第15章搜院
海棠院中,大姑奶奶宋氏正在與金氏寒暄,宋氏是宋清君的嫡姐,嫁入了長安周家,其夫時任從五品的吏部郎中。
金氏對待這個姑姐一向很親厚,命人端上金府新送來的瓜果。
看著盤中晶瑩剔透的荔枝,宋氏感嘆道:“還是弟妹會享受,這般的蔬果可不是誰人都能吃到的。”
金氏笑笑,謙虛道:“自家做生意自比旁人方便些,姐姐若喜歡一會兒便拿去一些也讓姐夫嘗嘗鮮。”
宋氏臉上笑意漸濃,“這怎么好意思呢。”
“都是一家人,姐姐不必客氣。”
宋氏笑彎了眼,“那我便卻之不恭了。”
“夫人,三小姐來了。”
婢女語落,眾人聞聲望去,淺紫色的水晶珠簾被人挑開,先行邁進屋子的是一雙繡著牡丹花的繡鞋,精巧無雙。
待少女邁入屋內,更如明珠生輝,美玉盈光,美得奪人眼目。
只屋內除了金氏滿眼笑意,剩下的三人目光皆各有復雜。
宋安然每次看到這張臉都覺得是一種恥辱,商人之后憑什么能長著這般容貌,低賤的商賈便該丑陋粗鄙才是。
宋氏的女兒周蕊相貌更只算中上之姿,對宋嫣然的美貌羨慕又嫉妒,視線自宋嫣然頭上的珠翠一一掃至裙擺的繡樣,若她能有這些華美的服飾,也未必會比宋嫣然差。
“見過姑母,見過表姐。”宋嫣然聲音輕和,眸中無笑。
她這位姑母只要來府中便必是要打秋風的,不是借錢便是取物,卻從未見她還過一次。
后來宋安然做了昭王側妃,她便改為巴結宋安然,沒少來府中給母親添堵。
周蕊倒是時不時去侯府“看望”她,只不過與她說的皆是宋安然如何如何受寵,金家如何如何敗落,總之這母女兩人沒一個好東西。
“嫣表妹真是越發出眾了,比起上次我見你時似乎又美了幾分。”周蕊彎唇笑道。
宋嫣然垂著眼瞼,低低回道:“表姐謬贊了。”
“哪里是謬贊,我說的都是真的。”視線落在宋嫣然腕間的紅寶石手鐲上,周蕊瞇了瞇眼,道:“嫣表妹又添了新鐲子嗎?真是襯得表妹的手猶如凝脂,可見是一等一的好東西呢。”
說完,周蕊靜靜看著宋嫣然,希望她能如往常一般識趣。
宋嫣然摸了摸腕間的手鐲,抬眸笑道:“表姐好眼力。”
周蕊等了一會兒,發現宋嫣然竟垂眸不語了。
這就完了?倒是摘下來給她啊!
周蕊皺了下眉,不明白宋嫣然今日怎么變笨了,明明往日她開口說上幾句,她便會有眼力的送給自己。
“還是表妹命好,有外祖家寵著,若外祖父外祖母還在,想來也會這般寵我的。”周蕊神情低落,輕嘆了一聲。
宋嫣然輕輕抬眸,嘴角微揚,淺笑道:“這是自然,祖父祖母若還在世定然十分疼愛表姐。
只宋家是清流之家,不喜金銀之物,這些俗物怕是給不了表姐,但定能教表姐許多為人處世的道理。”
周蕊臉色一紅,宋嫣然這是什么意思,譏諷她不曉規矩嗎?
可偏生宋嫣然淺笑盈盈,看不出一絲敵意,讓她根本發作不了。
宋氏也面露不悅,轉眸道:“這鐲子成色的確不錯,可嫣然年歲還小,不太適合這般明艷的首飾,待到及笄之齡會更合適些。”
宋嫣然抿了抿唇,“姑母覺得我戴著不好看?”
宋氏義正言辭的道:“是有些不襯你的年紀,還是你表姐……和大姐姐更為合適些。
只不過你大姐姐氣度清雅,更適合玉質的首飾。”
宋氏覺得自己已經暗示的足夠明顯了,宋嫣然但凡長個腦子就該主動將手鐲送給蕊兒。
宋嫣然輕蹙眉心,垂著眼瞼,低聲喃道:“可我真的很喜歡……”
“首飾這種東西不能只憑喜好,關鍵還要看你適不適合。你年紀小,平時戴些珠花就夠了,不必打造這么多首飾。
首飾每年時興的款式都不一樣,明年就過時了,白白放著也戴不了了。”宋氏打得一副好算盤,最好能哄得宋嫣然把這些華麗的首飾都拿出來才好,這樣蕊兒的嫁妝便更為豐厚了。
宋安然也笑道:“三妹妹生得靈動,人比花嬌,的確更適合佩戴珠花。”
宋嫣然聞言抬起頭,用一雙水霧蒙蒙的眼看著金氏,抿著粉唇委屈道:“娘,那女兒是不是以后都不能戴這些好看的首飾了?可我……我不喜歡珠花啊。”
少女的聲音軟綿綿的,帶著些許鼻音,哪個母親見得女兒如此。
“不妨事的,咱們阿嫣戴什么都好看,你喜歡什么便戴什么,無需考慮其他。”金氏的語氣溫柔耐心,可看著宋氏幾人的目光就不那么和善了。
若是往常金氏可能還不會考慮太多,可因之前公主府一事她心里或多或少生出了些許嫌隙,此時再聽她們的言辭就覺得不是味了。
合著別人家的女兒就能穿金戴銀,她家阿嫣反是只能拿些珠花戴戴,周蕊和宋安然腦袋上的東西哪個不是她給的,如今竟合伙擠兌起阿嫣來了!
宋安然瞧出了金氏的不悅,忙道:“母親說的是,還是自己的心意最為要緊,三妹妹生得好,如何打扮都好。”
宋氏卻沒這般眼力,仍舊自顧自的道:“要我說弟妹你就是不會持家,就算家有金山銀山也不能這般揮霍啊。
女孩子還小,根本用不著那么多衣裳首飾,這錢還是要花在刀刃上!”
金氏抬眼看她,似笑非笑,“前些日子大姐從我這拿了些銀子說是給蕊姐兒添些衣裙,可是今日穿的這條?
浮云錦,蘇江繡,這身裙子不便宜吧?”
屋內一時沉寂,金氏捧著茶盞慢悠悠的喝著茶,半晌宋氏才僵著嘴角干巴巴的笑道:“是……蕊兒大了,也到了該相看人家的年紀,自要好好打扮打扮。”
金氏只笑不語,反倒讓宋氏母女兩人覺得坐立難安。
宋氏想不懂這對母女今日是怎么回事,竟然這般難糊弄。
宋嫣然不動神色的勾了勾嘴角,看來母親心里已有松動。
她抬頭望向周蕊,略帶歉意的道:“蕊表姐,若是旁的東西表姐喜歡我自不會吝嗇。
只這鐲子是平樂長公主殿下所賜,我實在無法送給表姐。”
宋氏和周蕊一口銀牙險些咬碎,既是如此就不能早些說嗎,省的她們惹了金氏不快。
宋安然眸光更冷,怪不得她覺得這鐲子看著眼熟,竟是平樂長公主所賜。
看著她腕間鮮艷如血的紅寶石手鐲,宋安然便忍不住憶起那日所受的羞辱。
這個小賤人,她一定是故意的!
宋嫣然唇畔微揚,只笑意不及冷眸。
她的確是有意的,以宋氏母女的貪婪本性一定會想盡辦法從她索要,而她要的便是讓母親看透這些人的嘴臉。
今生,這些人別想再動金家一個銅板,她還要讓她們把吃進去的東西全都吐出來!
宋安然有心緩和屋內的氣氛,便笑著與金氏道:“母親,院內新種的牡丹都開了,我們一同去花園走走可好?”
金氏點了點頭,沒有拂了宋安然的面子。
宋嫣然挽著金氏走在前面,周蕊狠狠剜了宋嫣然一眼,小氣的東西,商賈出身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宋氏則有些心不在焉,她今日本還想從金氏拿些銀子花花,可現在金氏顯然不快,怎么才能安撫好她呢?
滿園芬芳,宋嫣然心情甚好,俯身輕執一朵嬌粉牡丹湊在瓊鼻下細嗅,芙蓉掩面,一時竟分不清哪是嬌花哪是美人,剛剛邁入園中的幾人看到的便是這樣的一副令人驚絕的畫卷。
“老爺?”金氏有些訝然,目光掃過他身后的幾個年紀人,略略蹙眉。
宋清君也沒想到金氏她們會在園中,輕咳一聲,只得與金氏介紹起身后的幾位年輕人來。
三個年輕人皆是新晉進士,被安排在翰林院歷練。
宋清君有心招攬門生,是以對這三個年輕人很是照拂。
身著蜀錦云衣衫的年輕公子名喚楊奪,眉目含笑,很是親和,周身打扮也是三人中最為貴氣的。
穿著淺灰錦袍的公子名喚莫憑,相貌平平,氣度也平平,是那種放在人群中不是很起眼的存在。
三人中最為清俊的當屬身著竹青色長衫的楚絳,也是當今狀元郎,風華如竹,挺直清冽。
宋嫣然直起身子,視線自幾人身上掠過后,便低垂下了眸子。
除了莫憑,其他兩人她倒不陌生。
楚絳出身寒門,一朝成為欽點的狀元郎,可謂風光無限。
可前世這位才華橫溢的狀元郎因不同流世俗,無視權貴招納,仕途很是坎坷,后來更因上書反對皇帝廢黜太子而被貶蠻荒之地。
至于那楊奪,他倒是成了宋清君的左膀右臂,就連金府那些所謂通敵叛國的罪證也是他整理呈遞上去的。
壞事做的多,爬的自然也比同窗快,后來還娶了周蕊為妻,成了昭王沾親帶故的親戚,很是得意。
楚絳與莫憑在與金氏打過招呼后,便有禮的避開了視線,只有楊奪悄悄打量宋嫣然。
久聞宋府的女兒容貌出眾,今日一看才知當真宛若仙姝,尤其是這位宋三小姐,最是嫵媚動人,恨不能立刻將其攬在懷中疼愛。
幾人畢竟是外男,金氏正欲帶著眾人離開,忽有小廝尖聲喊道:“快,府里有賊人,快點捉住他!”
話音剛落,眾人便見有一身穿墨衣蒙著面的男人躍入園中,身后則有大批的護院在追逐。
金氏忙將宋嫣然攬在懷中,那男人未曾想到園中竟有如此多的人,慌忙之下竟向后院逃竄而去。
宋安然驚呼道:“母親,白姨娘和二妹還在后院,可別讓歹人驚到她們。”
金氏也曉得厲害關系,便與宋清君道:“老爺,咱們一同去后院看看吧。”
宋清君微蹙著眉,神色有些不悅。
今日府中恰有客人,卻偏生出了這般事,簡直有損顏面,但也只好點了點頭,隨著眾人一同去了后院。
楚絳本想請辭,楊奪卻道:“宋侍郎待你我不薄,如今宋府有賊人闖入,我們應也助一臂之力才是。”
下次見面不知要等到何時,既有機會他自要在三小姐面前好生展現,也許她便被自己的英姿吸引也說不定。
莫憑眸光微動,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楚絳見此也只好跟隨。
宋安然唇角輕彎,如水的眸中劃過森森冷意,真是老天助她,有外人在此,這件事就更有意思了!
一行人行至后院,卻發現一眾護衛皆圍在了明嫣院門前,“老爺夫人,那賊人……那賊人闖進三小姐的明嫣院了。”
“什么?”金氏面色一變,忙道:“速將院子圍上,務必要將那賊人給我翻找出來!”
今日若找不出那賊人,她哪里還敢讓女兒回院子里住。
“夫人,小姐,奴婢更熟悉明嫣院,便由奴婢帶著他們去搜吧,也免得磕壞了小姐的東西。”碧草主動上前領命,全然一副忠心為主的樣子。
得了金氏的令,護院這才敢進去搜尋。
宋安然目不轉睛的盯著房門,就連宋嫣然走到她身邊都未察覺。
“大姐姐。”清幽的聲音在耳邊乍響,宋安然被嚇了一跳,轉身回眸便對上一雙冰冷澄凈的眸子。
“怎……怎么了三妹妹?”宋安然的表情有些不大自然。
宋嫣然卻倏然彎唇,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淡,“大姐姐覺得護衛能搜出什么來嗎?”
宋安然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哪里怪怪的,勉強笑道:“三妹妹放心,護衛一定會將賊人拿下的。”
兩人正說著話,卻見護衛們神色復雜的走了出來,臉上的表情很是耐人尋味。
“如何?可搜到那賊人了?”金氏未察,一心皆在女兒的安全上。
“屬下無能,讓那賊人給逃了……”護衛長躬身請罪,滿臉愁容,賊人沒捉到,還撞見了不該撞見的事,這可如何是好。
他正想著,忽見碧草抱著一個包裹跪了下來,滿臉淚珠的仰面望著宋嫣然,眸底盡是愧疚,“小姐,奴婢該死,奴婢沒能替您瞞住……”2012(wangshug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