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詭王朝

第92章 蕙蘭

后面的怨念記憶里,桑雀發現一些奇怪之處。

她曾去過的那個偏院里,蕙蘭跪在地上哀求老夫人,求老夫人幫幫大小姐明婉兮。

“求求老夫人,大小姐這次病犯得急,再不想辦法要出事的!”

“擾了老夫人的清凈,該打!來人,先拖出去打十板子!”

原來的蕙蘭是受了一頓板子之后,才被拖到灶房,親眼看著一個無辜的小丫鬟被殺掉取血。

換了一點就炸的桑雀,直接奪了打人的板子,黑著臉把滿院子的嬤嬤護院帶丫鬟,全部干趴下。

要不是從小被教育要尊老愛幼,那裝腔作勢的老夫人她也得揍上兩拳。

不過,桑雀做什么都影響不了記憶場景的繼續,只能出口惡氣。

蕙蘭驚魂未定地抱著一壇子救命的人血,跌跌撞撞地跑在路上,撞上一個攔路的華服小公子,明氏家主長子,明清揚。

哐啷!

壇子被人打翻在地,滿地鮮紅。

“那惡心的怪物還是趁早死了最好!滾開,別擋本少爺的路!”

蕙蘭被推倒在那一地鮮血中。

桑雀發現,小公子明清揚的眉眼,跟之前避雨時遇到的老和尚有幾分相似。

蕙蘭從地上爬起,手腕上那個明婉兮送她的銀鐲子沾到血,正逐漸變黑。

蕙蘭心臟一顫,捂住嘴巴恐懼地睜大眼,渾身抑制不住的顫抖。

桑雀明白,這是老夫人讓人在血里下了毒,想讓蕙蘭送去給明婉兮。

明婉兮若死,蕙蘭當罪,明氏不準族人謀害怪胎,但丫鬟謀害,與明氏族人何干?

剛才應該揍兩拳的,桑雀后悔了。

明氏小公子明清揚明顯也憎恨著明婉兮,或許明清揚和明婉兮還是姐弟倆,他故意來此打翻血壇子,想讓明婉兮因為沒有人血食用而亡。

誤打誤撞,反倒救了人。

桑雀也能理解,這樣光鮮亮麗,因明氏玉漿聞名玄朝內外,身為皇商的明氏,卻有這樣一個被人詬病的‘污點’,實在不妥。

后來,蕙蘭放了自己的血去應急救命。

桑雀發現的奇怪之處就在這里,蕙蘭為什么要拼命救明婉兮?明婉兮不是一個吃人的怪物嗎?明婉兮又為什么沒有殺死蕙蘭?

蕙蘭這些飽含怨念的記憶里,明婉兮唯一一次出現,是在明府準備蘗神祭時,蕙心找上蕙蘭。

“姐,求求你再幫我一次,你跟大小姐關系那么好,她為了你連老夫人身邊的王嬤嬤都敢殺,你去求求她,把我要到她身邊就好了啊。”

“周蕙蘭!你真要這么冷血無情,看著我去死嗎?我小時候偷吃的給你,為你挨的打,你都忘了嗎!該嫁給蘗神的原本就是你!是我替你擋了災!是你搶了我伺候大小姐的機會!”

桑雀替蕙蘭一個巴掌甩在蕙心臉上,不會說人話就閉嘴!

但是沒用,蕙蘭最后還是答應了,叫桑雀心里窩火,恨不得也給蕙蘭一個巴掌,把她打清醒了。

光在心里怨恨有什么用,面對不公不爽,當場就應該反擊啊!

之后,桑雀通過蕙蘭,看到了明府怪胎大小姐,明婉兮。

寬闊明亮的屋舍內,一架繡著山河壯景,大雁群飛的屏風后,身形纖細修長的明婉兮跪坐在窗下矮幾前,拿著筆在寫什么。

只一道素凈的剪影,未見真人。

蕙蘭說明緣由,跪別明婉兮。

屏風后的明婉兮放下筆,聲音清澈有力,“蘗神是明府的命脈,涉及蘗神的事情,我也幫不上你。”

蕙蘭凄然一笑,“我明白,我只是想來跟您告個別,您不拆穿我替嫁之事,就是幫了我,之后有人問起我,勞您擔個罪,說您殺了我便是。”

屏風后的明婉兮轉頭看過來,“你不怨嗎?”

蕙蘭雙目無神,已然沒了所有光彩,“怨誰?爹娘還是妹妹?他們都是我的親人,身為女兒,身為長姐,我如何能怨?那是不孝不義。”

“你就不怨明氏?”

蕙蘭怔了怔,苦笑,“明氏大樹,我小小蚍蜉如何敢生出硬撼之心?我已經累了,不想掙扎了。”

“可你從前不是這樣與我說的,你說世道再難,活著才有希望。”“從前是從前,您不也掙脫不出明氏這囚籠嗎?”

“其實我妹妹小時候對我挺好的,經常偷東西給我吃,后來被爹娘打得多了,她自己也吃不飽了,慢慢也就變了。長姐,應該照顧弟弟妹妹,從小爹娘就是這么告訴我的。”

室內一陣靜默之后,蕙蘭起身,準備離開。

“蕙蘭,叫我一聲阿姐吧。”明婉兮在屏風后揚起頭,看著蕙蘭的背影。

蕙蘭眼眶濕熱,聲音被堵在喉嚨里,屋門口,她親手做來逗明婉兮開心的兩個紙人還像姐妹倆一樣,手牽手站在房檐下,若是面對著山河美景便好了。

可惜,院中只有野草,和一座座無名的墳塋,和一些未及埋葬的骨灰壇子。

那些都是死在這一方小院中的人,有之前的明府怪胎,也有被怪胎們不受控時誤殺的人,蕙蘭原本也該被埋在這里。

蕙蘭最終也沒叫出那一聲‘阿姐’,低下頭快步離開。

空蕩蕩的屋內,只剩下明婉兮幽幽一聲嘆息。

這一刻,桑雀的心是沉重的,但讓她遭受暴擊的事情還在后面,在蕙蘭怨念最深最強烈的記憶里。

蕙蘭頂著蓋頭,穿戴好嫁衣首飾,獨自待在房中等待上花轎前,她聽到了她爹周仁壽的聲音。

那一刻,桑雀明顯感受到蕙蘭心臟劇烈的跳動,那是絕望之際的一縷火焰,把她本來快要消磨殆盡的求生欲望全部激發出來。

蕙蘭避開護院,偷偷溜出院子,找到她爹,跪下哀求。

“爹,只要你去鎮邪司報官,將明府用活人祭祀惡神的事情揭發,就能救下我,救下其他姑娘,她們也都才十六歲啊爹。”

在玄朝,鎮邪司不反對百姓拜各路鬼神,但不允許活人祭祀的事情發生,凡是用活人祭祀的鬼神,都會被鎮邪司記錄為惡神。

一旦發現有人祭祀惡神,嚴重的直接滅全族。

明府的蘗神是過過明路的,明府在鎮邪司內也有靠山,明府的玉漿深受宮里娘娘們的喜愛。

這些,周仁壽可比蕙蘭清楚。

“蕙蘭啊,你知道這次蘗神祭,明府在咱家壽材鋪定了多少東西?而且明府說了,以后每年蘗神祭,都在咱家定紙花紙人。”

“爹養你這么大,你不能讓爹為難啊,你也不能光顧你自己,不管咱一家人的死活,你弟他還小,他還有大好的未來,將來興許還能考個功名……”

桑雀一腳將周仁壽踹到了對面墻上,整面墻裂開,周仁壽吐血跪地。

畜牲!

桑雀在心里罵了句,依舊只能出氣,無法改變任何事。

最后的記憶畫面,非常凌亂,有鮮紅的蓋頭,晃動的花轎,吹吹打打的聲樂。

緊接著,記憶斷層,只剩模糊的畫面,和逐漸從視線邊緣侵蝕過來的黑暗。

“九個新娘,只有你怨念夠強,成了邪祟,養上一陣,必成厲鬼。”

黑暗徹底淹沒視線之前,桑雀通過蕙蘭的眼睛,看到一把刀的刀柄,纏著紅線,柄頭雕刻著惡鬼。

是那絡腮胡壯漢手里那把煞氣滿滿的刀,如此一來,都連上了。

逃難的歸鄉客瘦猴,是蕙蘭妹妹蕙心的兒子。

神秘的老和尚,必然跟明府小公子明清揚有關。

兇煞的綠林漢,手中的刀來自封印蕙蘭之人。

這些都是蕙蘭要的人,是故事主線涉及的人。

而她,是說書人埋的暗線,她是說書人想要殺死的獵物。

黑暗空間里,所有記錄著蕙蘭怨念記憶的鏡子,一個接一個墜地。

怦怦!怦怦!

桑雀聽到了震耳欲聾的心跳聲,她心口位置,屬于村怨的黑絲暴涌而出,瞬間撕碎周圍的黑暗。

電閃雷鳴,風雨飄搖,透過閃電的銀光,桑雀看到一座吊橋,通往對面的山,吊橋兩邊是萬丈深淵。

山上有座像鬼門關一樣的牌樓,掛著兩串紅燈籠,陰氣森森,牌樓上書,

明氏祠堂!

桑雀明悟,那是離開這里的門!

桑雀立刻跑上吊橋,哪怕出去當個鬼,她也得先出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