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籬夢

第四章 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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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墳開棺。

這是天大的羞辱。

哪怕被官府定罪,也不會去挖墳。

周景云的護衛按住了腰里的刀,小廝豐兒沖上去“我跟你拼了——”

周景云伸手將豐兒拎住,扔給護衛,擺擺手,示意他們退后。

監事院真要動手,不是兩個護衛能阻攔的,拼了命也沒用。

他走過去,看著張擇:“張中丞如果真有這個心意,不如黃泉路上追一追,我妻子此時應該還沒走遠。”

說罷袖子里滑出一把匕首。

張擇身邊的護衛頓時齊齊上前一步,刀劍對準了周景云。

周景云松手將匕首扔在張擇的腳邊。

“我先前在外監學,走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民間鄉野手段。”他含笑說,“中丞不用真死,瀕死那一刻就能見到黃泉,我看著時間,差不多了把你救回來。”

張擇看著周景云,有點不敢相信這是他說的話。

不由想起來去年在驛站途中見到的時候,那位風度翩翩不卑不亢,說話有禮的公子。

比起那時候,此時周景云略有些憔悴,臉色蒼白,但這絲毫沒有影響他的容貌,反而更添幾分柔美。

柔美的相貌說出這么詭異的話,這可不像仙人,這像是瘋子!

張擇沒有擺手讓護衛退開,但也沒讓護衛們亂刀把周景云砍死。

“我真是看走眼了。”他說,“我以為周世子是個潔身自好之人,沒想到原來早就墮入污泥中。”

他將手中的茶杯一摔,面色冷厲。

“周景云,你好大的膽子,竟然與蔣后余孽勾結。”

說到這里又冷笑。

“不對,周景云,你原本就是蔣后黨!”

周景云說:“中丞是去查定安伯,雖然我與定安伯是姻親,但定安伯有問題,不能就給我也定罪啊。”

他語氣神情溫和,襯得別人是在無理取鬧。

張擇心里再次嘖嘖兩聲,誰能想到周景云這副樣子,其下藏著那般大膽的心腸。

“世子果然知道我去做什么了。”他似笑非笑說,“原來我一直都在被世子戲耍。”

當在定安伯那邊恍然想到起因是東陽侯少夫人那朵絹花,既然假的都沒有問題,那真的呢?

他急匆匆回京,一路上越想越不對,等快到京城的時候,得到消息說東陽侯少夫人墜樓死了。

他所有覺得不對的,立刻都對了。

當初查莊蜚子就是對的,只是既然這老小子膽小如鼠自盡了,親眼看著尸首燒了,就放過他一馬。

沒想到原來莊蜚子死是障眼法,真正的要遮蓋的是身邊的孤女。

而這一切都跟周景云離不開關系。

周景云當時在場的身份是,莊蜚子的學生,莊籬的丈夫。

張擇站起來,看著周景云。

“所以,這些都是你主導的吧。”

“我查到莊蜚子了,你就讓他死了。”

“現在我查到你們了,你的妻子就利索地死了。”

“好,想死也可以。”

“莊蜚子死,我親眼看著他燒了,那你的妻子,我也要親眼看尸體。”

“如果尸體是真的,那我接下來就只問你。”

“如果尸體是假的,那你就要先看著我問東陽侯,再問東陽侯夫人,再問你的兄弟姐妹。”

他上前一步,咬著牙一字一頓。

“我會讓你看著你所有的親朋好友受盡牢獄之苦,再輪到你。”

這種威脅,比威脅殺他更可怕。

周景云沒有憤怒沒有驚恐,看著他,問:“中丞回來,見過白妃娘娘嗎?”

跟一個朝臣突然提宮妃,如果是親戚倒也合情合理,但他張擇可不是皇親國戚,那問這話就意有所指了。

張擇眼神一凝。

“果然深藏不露。”他說,“看來周世子知道的不少。”

說罷又譏嘲一笑。

“不過,這可威脅不了我,本官奉旨追查蔣后余孽,白妃是宮妃,也是本官緝查的罪犯,本官跟她來往,合情合理。”

“而且我張擇無惡不作,被潑的臟水污水無數,會怕你告我與宮妃勾結?”

說罷再上前一步,當然,護衛們隔開了周景云。

張擇是不會讓自己處于危險中。

先前在驛站是被周景云這張臉騙了,才大方的讓他同座共食。

張擇看這張臉,慢慢說。

“在陛下信你之前,你就死了,你們一家都要死。”

周景云笑了笑:“中丞,別張口閉口死呀活的,我的意思是,你剛回來,還是先去見見白妃娘娘,畢竟…..”

他看了眼墳墓。

“死的是她的妹妹。”

這就是承認了?張擇看著周景云,不待說話,周景云收回視線看向他。

“畢竟,你當的是白妃娘娘的狗。”

張擇的臉色陡然鐵青,抬起手拔刀,四周兵器亂響。

監事院的兵衛圍過來,周景云的護衛也沖了進來。

“中丞別動氣。”周景云看著張擇,輕聲說,“也別急,我不會自盡也不會逃走,待問過白妃娘娘之后,要殺要剮,我等你親手處置。”

張擇狠狠看他一眼,說了聲好啊,轉身大步而去。

監事院的隨從們涌涌跟上,眨眼間伴著馬蹄踏踏消失。

“世子。”護衛和豐兒面帶擔憂地看著周景云。

張擇為什么突然要挖少夫人的墳墓?還有世子說的那些話他們也聽不懂,什么埋葬的是她妹妹,張擇又是誰的狗……

有什么他們不知道的事發生了!

周景云看著他們:“剛才發生的事不許告訴任何人。”

看著世子冷冷的神情,護衛和豐兒忙應聲是,不敢說話也不敢看周景云,直到周景云示意他們退下。

護衛和豐兒退開了,周景云直接坐到張擇帶來的木椅上,靜靜地看著新墳,忽地笑了笑。

“真好,你動作快一步。”他低聲說,“要不然你還要跟張擇撕扯一番。”

“娘娘你別生氣。”

“娘娘您走慢點。”

有雜亂的女聲從前方傳來,張擇抬起頭,看到皇后被宮女內侍簇擁,身邊還跟著兩個如花似玉的妙齡女子。

“微臣見過皇后娘娘。”張擇忙停下來,等著皇后一行人走近,恭敬施禮。

皇后雖然對朝臣并不關注,但也知道張擇出門查案了,今年過年都沒有在京城,很多人私下說過了個安心年。

想到這話,皇后忍不住笑了,又輕咳一聲:“是要去見陛下吧?”不待張擇答話,淡淡說,“直接去含涼殿吧,如今陛下搬到那里臨朝了。”

張擇忙說:“多謝娘娘提點。”

正說話又有聲音傳來。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張擇和皇后循聲看去,見是高十二追來。

“娘娘您怎么—”高十二說,看到張擇,說話聲停下來,帶著幾分倨傲一笑,“中丞回來啦?是去見陛下吧?”又主動說,“今天見陛下的人不少。”

張擇含笑道謝:“我過去看看。”

再對皇后一禮便向含涼殿走去,聽到身后高十二聲音帶著幾分嗔怪。

“皇后娘娘您怎么走了?您得留下來陪白妃娘娘啊。”

皇后沒好氣說:“我請她跟我走啊,陛下這不是看不上我,不讓我照看。”

高十二跺腳:“娘娘哎,那您就留在含涼殿啊,讓陛下回朝殿,這樣兩位美人也能陪著陛下。”

多簡單的事兒,皇后娘娘怎么又倔犟起來了?

皇后冷冷說:“本宮是看重她的孩子,但還不至于為她做奴婢的地步。”

將白妃帶在身邊,帶到皇后殿照看都可以,她都是主人。

但在這個被皇帝賜予白妃的含涼殿,她是外人,她就在這里豈不是成了白瑛的仆從。

“娘娘,您是皇后,這皇城都是你和陛下的,分什么外人……”高十二無奈說,“都這個時候了,您就委屈一下……”

“都這個時候了,我也不想委屈自己了。”皇后打斷他,哼了聲說,“再過一兩個月就要生了,到時候她也別想靠著這孩子作威作福了。”

說罷看著高十二。

“我讓你安排的穩婆安排好了嗎?”

高十二說:“娘娘放心吧。”

皇后看了眼身邊的人,宮女和美人忙低著頭退開。

皇后扶著高十二的手緩緩向前走,低聲說:“記住,我到時候只想看到孩子,別讓我再看到大人。”

這句話什么意思高十二心里明白,他也更明白,皇帝缺的是兒子,不是女人。

他看了眼被皇后帶在身邊的兩個美人,低頭應聲是。

“中丞回來了啊。”

含涼殿內,白瑛躺在軟榻上,看著進來的張擇,含笑說。

“陛下現在在這里處置朝事。”

張擇已經知道了,也看到如高十二所說,皇帝跟前人不少。

他徑直進了白瑛這邊。

這邊內侍宮女視若未見。

“白籬的事,娘娘怎么不提前告訴我?”張擇沉聲問,“我白白在定安伯那里浪費時間。”

白瑛扶著王德貴的手坐起來:“我也是知道的突然,還沒來得及給你說,而且怎么能是浪費時間呢?如果不是你查到定安伯,我那妹妹和我的妹夫怎么會跳出來?”

說出這個稱呼,白瑛忍不住笑了。

“真是不可思議,東陽侯世子竟然是我妹夫。”:sjw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