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手機響了,打電話的正是自己的妻子水芷蘭。水芷蘭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輕聲問他什么時候能到家。胡凱穎說馬上到。水芷蘭便將電話給掛斷了。
胡凱穎暗嘆了一聲,知道水芷蘭怕是什么都知道了,所有的平靜只是暴風驟雨來臨前的平靜。一進家門,水芷蘭不作聲息地遞給了胡凱穎一張紙,決絕道:“簽字吧!”
胡凱穎接過那張紙一看,竟然是離婚協議書,他頓時激動起來,:“芷蘭,你這是做什么?”
水芷蘭冷笑著,她靜靜地坐在沙發上,道:“胡凱穎,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你不覺得要跟我說說,你究竟做了什么嗎?”
胡凱穎還裝作糊涂,道:“水芷蘭,你少跟我無理取鬧,我干什么了?一進門,你就跟我發羊角風。”
水芷蘭輕蔑地笑道:“虧我水芷蘭也跟你一起生活了這么多那邊,竟然不知道你是個人面獸心的東西。我問你,金月娥跟你究竟是什么關系,她為什么幾次三番的騷擾我?甚至威脅我,要去找雯雯?”
胡凱穎嘆了一口氣,故作鎮靜道:“關于金月娥的事情,我也想跟你解釋一下,我與她真沒關系。這是個瘋女人,在我家里做了一段時間保姆,便說愛上我了。所以我便辭退了她。沒有想到她后來還是一直騷擾我。”
“啪!”水芷蘭走過去狠狠地扇了胡凱穎一個耳光,嘴唇顫抖地罵道:“你真是卑鄙。金月娥可是拿著懷孕證明來找過我。她跟我講了你很多故事,還說跟你有了很深的感情。沒有想到你竟然這么說她,真讓人感到惡心。”水芷蘭說完,一把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和坤包,摔門而去。
出了門,水芷蘭有種茫然失措的感覺,等這一天等了許久,但事情真正發生了之后,依舊讓水芷蘭感到撕心裂肺的痛。
一輛奧迪車不知何時停在了自己的面前,唐天宇下車給水芷蘭開了門,輕聲道:“上車吧,我送你去合城。”
水芷蘭沉默著上了車。唐天宇發動了車子,勸道:“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那就只能接受。胡書記這次逃不了法律的懲罰了,他犯了大罪。”
水芷蘭問道:“金月娥真是他殺害的嗎?”
唐天宇點頭道:“真相即將水落石出,已經找到了目擊證人。”
水芷蘭痛苦地搖著頭,道:“沒有想到他如此喪心病狂。那次金月娥來找我的時候,她給我的感覺是真正愛著胡凱穎的,他怎么下得了手?”
唐天宇道:“他是自己將自己逼上了絕路,不過,即使不是因為金月娥的事情,凱運廣場二期工程項目,也會給他一個嚴重的懲罰。胡書記已經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了,他早已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貪婪自私膽小可怕……”
水芷蘭咬著銀牙,點頭道:“只能說人的變化太大了。”
唐天宇沉默不語,胡凱穎走了一條許多官員都會走上的那條路,盡管知道這是一條死胡同,但還是拼命地想往這條路上走,一方面是因為誘惑太多,另一方面是因為內心不夠堅定。
等水芷蘭走后,胡凱穎不知為何,并未感覺到腮幫子傳來火辣辣的感覺,只覺得整個人就是一個沒有生命的傀儡。他想起了離開省政府的時候,送別會上,徐省長對自己的諄諄教導,以及當時飯桌上其他同事對自己投來的羨慕目光。
胡凱穎一根接一根的抽煙,呆坐在椅子上直到了下半夜。屋里沒有燈,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可怕。他突然起身將屋內所有的燈全部點亮,然后從皮包里取出了鋼筆,在離婚協議上,工工整整的簽了自己的名字。
隨后胡凱穎似乎給自己露了一個笑容,進了洗手間,洗臉刮面刷牙,再到房間里取出一件最喜歡的西裝,穿在身上,并配上了一條鮮紅的領帶,最后毅然地走進廚房,將煤氣閥門打開。
胡凱穎躺在雙人床上,面容平靜地望著天花板,他不僅揪心地想起了凱運廣場二期項目工程,這算是自己為陵川爭取下來的唯一一個項目,郭拂塵那邊應該是有些后患。不過胡凱穎旋即釋然,最后時刻,他想起了唐天宇,那個狡詐奸猾的年輕縣長,應該早已知道其中的貓膩,會幫自己擦凈屁股吧。
第二天,胡凱穎自殺的消息在陵川縣以極快的速度傳播開了。死因各種版本都有,但更多的傳言是胡凱穎因為包養情婦畏罪自殺。胡凱穎在百姓中的名聲不佳,坊間多有胡凱穎的風流韻事。因此這個傳言便最為可信。
唐天宇一早便給趙鎮國打了電話,兩人協商一致,召開常委特別會議,原本常委會由唐天宇胡凱穎及唐天宇兩人掌控,如今胡凱穎自殺了,因此各常委都以唐天宇的意見為主。
唐天宇見眾人都很沉默,低著頭抽煙,便清了嗓子,道:“凱穎同志的事情,想必大家都聽到了。首先我表示很傷心,因為從私人角度,他曾與我們共事過,這么一個人說走便走了,讓人感到生命的脆弱。其次我表示很痛心,因為從政府的角度,他這次死亡背后有著諸多的原因,在座的每一位都應該以此為鑒,不要自己走上絕路。最后,我建議宣傳部門盡快擬定一份公告,以實事求是的態度,告訴百姓們究竟發生了什么。”
宣傳部長許東明有些吃驚道:“唐縣長,我保持懷疑態度,真的要將事實告訴百姓嗎?會不會引來百姓們的不滿?畢竟這件事情會影響縣委的形象,縣委書記竟然做出了這種事情,怕是在社會上引發軒然大波。”
唐天宇擺了擺手,嚴肅道:“百姓需要的并不是真相,而是咱們政府認錯的態度,發生了這種事情,咱們陵川班子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只有對百姓們進行誠懇真摯的道歉,才能讓他們原諒咱們。犯錯了,必須要付出代價。”
趙鎮國對唐天宇的決定,也感到不可理解,在旁邊低聲道:“這個道歉的代價會不會太大了,一旦公布出去,怕是整個陵川會淪為笑柄。”趙鎮國偷偷打量著唐天宇的表情,知道唐天宇并非只是說說看,怕是真要將此事公示出去。
唐天宇冷笑道:“鎮國同志,你以為如果不公布的話,就不會變成笑柄嗎?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墻,現在老百姓們知道的事情怕是比我們知道的還多。大家有空可以去我辦公室坐坐,包括我,每個人都有一堆舉報材料,這些材料是真是假,大家怕是心知肚明的。”
見唐天宇直指問題核心,在座的每個人表情都顯得僵硬了。紀委書記汪力成開口道:“我贊成唐縣長的說法,官員要做好隨時被示眾的準備。很多官員都抱著家丑不可外揚的心思,在貪污受賄過程中打一些擦邊球。通過這次公示,也好讓大家知道,咱們陵川敢于拋開遮羞布,用于正視百姓問責。”
唐天宇點了點頭,與秘書長魯清道:“由縣委辦公室擬定公告內容,注意口徑要以道歉為主,要能讓百姓見到之后,接受我們的歉意。然后縣委宣傳部通過報紙、電視、廣播等渠道公布出去,在最快的時間內,打消百姓心中的疑慮,積極引導輿論,讓大家恢復對咱們政府的信心。”
見唐天宇說得如此果斷,其他常委也就紛紛舉手表示通過。趙鎮國看了一眼陳允嵐,發現他自始自終都沒有說一句話,等到舉手表決的時候,很果斷地舉手。趙鎮國眉心忍不住一跳,暗忖這陵川終于還是成了唐天宇的一言堂了。
特別會議結束之后,陳秀春跟著唐天宇進了辦公室。唐天宇知道陳秀春與自己有話交代,故意冷落了他一陣。過了十分鐘,陳秀春終于忍不住出言,道:“唐縣長,我有事情要坦白。”
唐天宇這才抬起頭,丟下了手中的筆,道:“事情我都知道,我給你一周的時間,拿了蝎神集團多少錢,一分不動地全部還回去。之前的事情,我不會再追究。”
陳秀春摸了摸額頭上的汗水,道:“謝謝唐縣長了,我這就去還,這就去還。”
等陳秀春離開辦公室之后,唐天宇無奈地搖了搖頭,暗忖自己畢竟到底是局中人,沒有選擇大刀闊斧的割掉腐肉,胡凱穎的自殺,已經讓常委班子有所動搖,這一刻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放了陳秀春一馬,以求控制大局。
第二天,陵川縣政府因為縣委書記畏罪自殺一事公開向全縣人民道歉的新聞,上了《渭北日報》的頭版。同時《渭北日報》的評論版塊,特約評論員雷宇專門就此新聞撰寫了相關評論,評論認為陵川縣政府的此舉是一次偉大的突破,政府原本總是高高在上,內部出現了問題,往往會采取遮羞的行為,讓百姓對政府越來越沒有信心,而陵川政府此舉開了一個好頭,以透明化的政務公開態度,為政務改革添上了一抹亮麗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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