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了陳秀春釣魚的位置,只見劉菲俯著身子在一旁干嘔,陳秀春倒是鎮定些,臉色泛白,指著不遠處浮起的物體,道:“方才甩竿重了些,發現魚鉤在水下勾到了東西,原本以為是條大魚,便多使了些力氣,沒有想到竟然勾出了這么一個東西。你們仔細看看,那里面裝著的是不是腐爛的尸體!”
聽到“尸體”二字,劉菲嘔吐的聲音更大了一些。唐天宇暗道,這女人怕是見得真切,看到了本不該看的東西。
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漂著一個口袋似的物體,原本被陽光漫射明鏡似的湖面瞬間蒙上了一層陰詭氣息。
場上眾人的心情瞬間跌落到了谷底。一只似乎是蛇皮口袋的物體,一半浮在水面,一半浸在水下,似乎是因為魚鉤劃破的緣故,口袋破了一個大口子,遠遠望去能看得見竟然藏著一張人臉。
水芷蘭走到了劉菲的身邊,拍著劉菲的后背幫她順氣,冷靜道:“沒有想到竟然出現這種問題,花苑鎮不是一般的亂啊。”水芷蘭在省公安廳工作,雖極少經歷,但也見慣了各種奇怪的案件,因此在這種情況下,并沒有顯出慌亂,比起繡花枕頭劉菲,不知強了多少倍。
胡凱穎緊鎖著眉頭,看了一眼那物體,嘆了一口氣,與唐天宇道:“這事情有些蹊蹺了,怕不會簡單。”胡凱穎欲言又止,他正在考慮,究竟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情。他們幾人看上去是來花苑鎮釣魚,事實上是做樣子給趙普朱文和及花苑鎮領導班子看。原以為只是一場戲,沒想到竟然真遇到了大事。
唐天宇看出胡凱穎有些猶豫不決,果斷做了決定,道:“還是先報警吧!”
唐天宇知道胡凱穎很自然地將現場與錳礦案聯系起來,原本唐天宇與胡凱穎只是想在花苑鎮走個過場,敲山震虎,但沒有想到誤打誤撞之下,竟然遇到了命案。若是從一方官員的立場,無論原因如何,都要給花苑鎮的領導班子一記重錘了。
唐天宇心情有些復雜,從他的角度看來,并不太想將此事鬧得太大,不過畢竟人命關天,從道德角度講,唐天宇無法漠然地對這件事不采取任何行動。
胡凱穎對著唐天宇招了招手,唐天宇會意走到了胡凱穎的身邊。兩人為了方便說話,于是走遠了些,唐天宇掏了一根煙遞給胡凱穎,并用打火機給胡凱穎點燃,道:“胡書記,這事兒你覺得是要大查還是小查?”
胡凱穎吞吐了一口煙,瞇著眼睛,道:“大查的難度太大,小查的話恐怕又會不不了了之。實在有些頭疼。”胡凱穎的態度有些漂移不定,這讓唐天宇有些不爽。唐天宇暗道,關鍵時刻充大尾巴狼,當真是狡猾。
唐天宇知道胡凱穎已經不是剛剛上任,心中揣著三把火的空降縣委副書記,因為趙普與朱文和的聯壓,他身上的銳氣被磨滅了不少。不過唐天宇知道胡凱穎心中還是潛藏著一股怒火,胡凱穎與自己的這番說辭,也是在試探自己的口徑,若是唐天宇愿意與胡凱穎站在同一戰線。胡凱穎自是不會放棄與趙普再次較量。胡凱穎知道自己若是想在陵川深根,必須要有盟友,而唐天宇則是一個不錯的對象。唐天宇雖然很年輕,但他身后有三沙市黨委副書記杜江。杜江是陵川縣前任縣委書記,在陵川的留下的人脈資源極多,若是好生利用,便能與趙普相抗衡。
唐天宇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道:“我與市委杜書記曾經匯報過花苑鎮錳礦事件。杜書記認為花苑鎮的領導班子在這一安全事故上存在著嚴重的問題,但花苑鎮因歷史遺留原因,若是強行拔出毒瘤,勢必會引起不可預料的變化,所以便想徐徐改變。不過市委的意見還是很明確的,不能讓花苑鎮再次出現任何問題。此次整風行動在即,花苑鎮也是整風工作的重心區域。我覺得,在這件事情上,縣委必須要做出強硬的姿態,不能讓花苑鎮再出現任何差池。”
唐天宇說了一大堆繞彎子的話,看上去沒有實質意義,但胡凱穎卻是聽出唐天宇在拐彎抹角地表示希望能夠對花苑鎮重新進行一次大規模的盤查。
胡凱穎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裝作在極不愿意的情況下,才作出決定,道:“也罷,要查,那就查得徹底些吧。我覺得事出突然,與班子其他同志押后通氣,先拿到現場的第一證據再說。”
見與胡凱穎達成了一致,唐天宇便撥通了王波的電話,他知道王波其實就在這附近。今天釣魚的場地是王波幫著協調聯系的,否則以花苑鎮的彪悍民風,可不會讓陌生人在湖中隨便釣魚。唐天宇開著寶馬在前面先行,王波則一直開著輛桑塔納在不遠處悄悄地跟隨。
王波對唐天宇的感情很復雜。王潔妮出國走得匆忙,甚至沒有與家中二老多作交代,便一人去了美利堅。王潔妮去了美國之后,定期會給父母匯一大筆錢。王父王母自然不會動用這筆巨款,均以為王潔妮是傍上了大款,所以才出國。王波雖然沒有聽王潔妮細說,但因知道姐姐與唐天宇的關系,所以估摸著是唐天宇為王潔妮出國鋪了路。在王波的心里,唐天宇就是姐夫,加之王波之所以有今日,都是因為唐天宇在背后助力,因此王波對唐天宇一直有著崇拜之情。
王波接到唐天宇的電話,知道唐天宇要去花苑鎮,非常不放心。王波原本混過江湖,對花苑鎮的情況有所了解。王波還在夏余鎮當老大的時候,曾經與陵川縣多個鄉鎮的地痞流氓爭強斗狠過,而對花苑鎮一直秉著井水不犯河水的處理方式。
花苑鎮以錳礦為主要產業,外來人口居多,且人口素質不高,治安環境非常混亂。因錳礦老板大都手中有錢,而且跟部分官員關系非常好,所以手中明目張膽地養著一批大流氓。這些大流氓不是陵川本地人,幾乎所有人犯過大案,甚至還傳言,這些大流氓中有不少人手上有命案。王波曾經跟花苑鎮的老大接觸過,雖然沒有正面交鋒,但能猜到這老大手上有些硬貨,而且對王波這些小打小鬧的地痞看不上眼。
過了大約五分鐘的時間,王波便將車行駛到了小湖邊。王波與胡凱穎及陳秀春打了招呼,來到了唐天宇的身邊,與他匯報道:“這件事已經通知花苑鎮派出所了。等會便會有人來接手這個案子。”王波也看到了漂浮在湖面上的袋子,知道這應該是一場非正常死亡案件,心中隱隱有些擔憂,因為花苑鎮向來是一根難咬的硬骨頭,這浮尸案怕是花苑鎮的黑勢力在其中作祟。
唐天宇擺了擺手,皺著眉頭,道:“今天縣公安局有多少人在這邊。”
王波不知唐天宇問題的用意,如實答道:“今天連我在內,有四個兄弟在花苑。”
唐天宇拍了拍王波的肩膀,低聲道:“趕緊讓縣里多派些人過來,這件事可不能讓花苑鎮派出所插手。”
唐天宇沒有想到王波已經通知了花苑鎮派出所,若是事情交給花苑鎮自己處理,那又能查出什么名堂來?
王波有些恍然,知道唐天宇對花苑鎮派出所的辦案人員根本不相信,于是立即給縣刑偵大隊打了電話。等王波打了電話,唐天宇在王波耳邊輕聲又交代了幾句。王波認真點頭,隨即又打了幾個電話。王波在打這些電話的過車中,心情難以平靜,因為他沒有想到唐天宇竟然準備調用部隊力量來花苑鎮增援。王波大約知道唐天宇是想真對花苑鎮的惡勢力進行下手了,若是單憑縣公安局的力量,怕是力有不逮。
朱文和在廚房里炒好了最后一個菜,端著飯碗剛坐下沒有多久,便接到了電話。電話那邊是花苑鎮鎮長陳建寧,他聲音有些焦急,陸續說了一大堆,朱文和竟一句也沒有聽清楚。朱文和便放了飯碗,起身行到了陽臺邊,手機信號似乎才好一些,他緩緩道:“建寧同志,有什么事情你慢慢說,但凡出現問題,縣委縣政府一定會幫助你們解決的。”
朱文和心中泛起了懷疑,他對陳建寧還是十分了解,平常是一個很精明的人物,今天卻是口齒不清,邏輯有些混亂。
陳建寧在電話那邊焦急地將情況又說了一遍。朱文和聽得有些慌神,竟然對事情的突然變化,沒有立即作出反應。
陳建寧在電話中說,胡凱穎、唐天宇、陳秀春就于方才在花苑鎮發現了一場大案,在花苑鎮小湖內發現了三具沉尸,已經確定三具尸體的身份,都是花苑鎮八圩村的村民,死前曾經在錳礦上鬧過事,后來由縣政府出面,平息了事端,而這三人便從陵川消失,據說是外出打工,如今變成了湖中沉尸,自然與花苑鎮原本的錳礦問題有著牽扯不清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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