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索雷斯成功說服了亞蘭加入自己“重現永續堡”的偉大計劃。
他倒不是直接要求對方來為自己打工,而是參照梅爾文離開前的建議成立了一個“永續堡基金會”。
他賺到的所有貢獻點都會記在這個基金會名下,隨著數目達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向樓爾頓申請不同規模的建城項目。
舉個例子,假如還原整個永續堡需要十億貢獻點,那么當基金會的賬戶上攢夠一千萬貢獻點時,就能解鎖永續堡1的面積,然后開始動土施工。
屆時由索雷斯自己選定這1的面積是哪塊地方,并提供對應的藍圖。
樓爾頓則會為他提供足夠的魂質和元靈,副本研究院那邊也會準備好相應的共享、提取記憶等科技。
只要錢到位,什么都好說!
亞蘭在了解了貢獻點相關的機制后,也同意將自己賺到的貢獻點投入這個基金會,為永續堡的重現增添一份力量。
畢竟他也是其中一員。
這也是最讓亞蘭感到驚訝的地方。
那個昔日獨斷專行的大帝真的變了。
如果是以前,他無疑會強調永續堡有且只有一個“主人”,那就是他。
但現在他竟然允許別人和自己分享這座城市的“擁有權”——最終根據付出貢獻點的比例決定支配權。
雖然索雷斯對此給出的解釋(嘴硬)是“毫無疑問,為它付出最多的人應當、必須、也只能是我”。
但誰都看得出來他和自己妥協了。
親自賺取貢獻點后,他認清了現實。
不過他還是心存幻想的,否則就不會拒絕麥卡拉官方的注資了。
不讓永續堡的擁有權被麥卡拉奪走,這是他最后的倔強。
海涅也不急。
反正索雷斯已經從當初那個固執的老登妥協到現在這樣了,天知道他未來會變成啥樣。
填滿這個近乎無底洞的窟窿還得很久,一切皆有可能。
解決了亞蘭的疑惑后,海涅宣布正式將歐迦斯模組的重塑過程提上日程。
這一套系統不會覆蓋現如今麥卡拉的主系統,而是作為一個模組,或說工具受奎爾庫斯控制,后者擁有讓歐迦斯系統下線的權限。
瓦拉瑟爾最初不同意這樣的做法,畢竟這怎么看都是在為獨裁者的誕生埋下伏筆,與歐迦斯誕生的目的背道而馳。
可海涅的解釋還是說服了她:
“在麥卡拉,沒有人可以強迫奎爾庫斯去做違背它內心的事,即使是我和樓爾頓也不行,它是所有麥卡拉人的守護者,也能傾聽到每個人心底最真實的聲音。
“而且,它與‘神’的最大不同在于,它有著獨立的意志,并非他人情緒的匯總。
“這就意味著即使所有的麥卡拉人都背叛了奎爾庫斯,它也不會背叛麥卡拉人,而是會堅持等待麥卡拉人的幡然醒悟和自我救贖,直到他們無藥可救,親手殺死最后的希望。”
至于為什么那么相信奎爾庫斯……
在聽了這棵樹生前的故事,在得知它被維利塔斯人利用當了近千年垃圾處理器卻仍沒有黑化、沒有對人類失去信心后,是個人都不會去懷疑這樣一棵樹。
尤其是小奎爾庫斯還在更干凈的環境下成長。
解決了這個玩家送回來的最大收獲也是最大麻煩之后,海涅將自己的問題拋了出來。
他拿出了一個瓶子,其中已不再是原本紅褐色碎皮革的樣子,而是變成了一團赤色的火焰。
然后他又召喚出一縷微弱的淡藍色根源,這正是他從冥界獲得的“貢獻點”。
在解釋了二者的來歷后,他將根源靠近瓶子,其中的火焰頓時跳動起來,狂躁地撞擊著瓶身。
“‘戰神意志’在通常情況下不會對亡靈下手,那對它而言是一種臟東西。”
海涅解釋道:“但無論是來自冥界的塔洛茲,還是來自冥界的‘任務獎勵’,都能夠讓它興奮……我能理解它本質上是對根源感到興奮,可為什么只有贊羅人亡靈蘊藏‘根源’?我對戰神的了解不多,所以想聽聽你們的看法。”
瓦拉瑟爾最先開口道:“即使在我們所處的年代,戰神也是諸多神明里最神秘的一個,并不像其他宗教那樣大張旗鼓,反而十分低調地盤踞在如今被稱為贊羅高原的地方。
“我想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他們推崇的‘弱肉強食、勝者為王’與當時‘庇護弱者、共克黑暗’的主流思想相違背,因此主動避讓。”
亞蘭點頭道:“是的,我最初也想過去那里,但在我靠近高原時,就感受到了一股篩選和抗拒的情緒,就仿佛是一堵墻……對了,這也是我當初選擇變成兩堵墻來守衛歐迦斯的根源——我見過相似的力量。”
“難道當時就有圣域了?”海涅疑惑道。
“為什么不問問它呢?”索雷斯提議道:“以前這瓶子里的東西一動不動,現在好像活了過來,你不是說它還吃了一個人么?”
“我其實試過了,依舊沒法和它交流。”
海涅一邊解釋一邊將瓶子打開。
里面的紅光一躍而出,奔著那一縷根源就去了。
海涅仿佛料到會是這樣,提前收起根源,另一只手扣住了瓶子。
紅光頓時收斂,變成一條威風凜凜的炸毛大狗,飄在半空對他齜牙咧嘴。
它的尾巴被牢牢攥在海涅扣住瓶子的手里。
一人一狗對峙著,正如以前的許多次一樣。
但沒過幾秒,這威風凜凜的狼狗就變成了舔狗。
它趴在海涅面前的桌子上翻來滾去,搖尾乞憐,拿腦袋去拱他,伸出舌頭舔他,諂媚極了。
“看,就是這樣,根本沒法好好說話。”
海涅躲著狗頭的襲擊無奈道。
幾人面面相覷。
米爾頓忽然道:“我感覺它的魂質比以前更加凝實,動作也比從前靈活,或許多喂它幾個贊羅人靈魂會更有效,我記得里世界就有幾個……”
“快停止你這可怕的想法!”海涅無語道:“那些贊羅人和先祖之靈都是自己人了,你要干什么?”
這時樓爾頓從旁邊冒了出來:
“其實海涅已經研究過了,那些家伙體內沒有根源。”
眾人看向海涅。
“?”海涅:“這是造謠!是惡意的詆毀,我只是順道從他們旁邊走過去而已!”
米爾頓盯著他:“所以說我的提議沒有問題。”
樓爾頓:“我覺得確實沒問題。”
“閉嘴吧你們倆。”
海涅翻了個白眼,把這條實在過于熱情的狗又塞了回去。
他看向亞蘭:“我聽說贊羅人從桑古伊蘭德送來的靈魂最終去了圣盔城,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你欺騙了澤拉喬——也就是那只贊羅人融合而成的龍蠅。”
“是的。”
亞蘭點點頭:“最初我們需要用這種方式來維持歐迦斯的存續,早在薩維亞第一次入侵之前我還與外面的吉蒂勒們保持著聯絡,由他們負責各地遺跡的暗中交易,所幸我的后人忠誠地踐行了這一使命。
“與贊羅人的交易最初也是其中一環,但在某個時間節點后,他們送來的靈魂有了駁雜的根源,想必就是在那時候完成了對戰神的‘瓜分’,從而有相當一部分靈魂被污染,這才有了瓦拉瑟爾后來的某次爆發。”
海涅若有所思。
大黃提到過這條詭異的貿易路線。
這一點也在迪倫那里得到了佐證——薩維亞當初潑給吉蒂勒的臟水實際上是傳承的家族使命,可惜為了保護吉蒂勒們,亞蘭始終沒敢讓自己的后人知曉歐迦斯的存在。
那個時間點正是贊羅人與獸人的戰爭。
雙方的矛盾在魔網的激化下達到了不可調和的狀態、最終爆發之后,贊羅高原的局勢也發生了變化。
他們送來的靈魂體里藏著根源,積攢的多了,就像吉蒂勒家族傳承下來的根源一樣誕生了自我意識,開始和瓦拉瑟爾爭奪靈魂的控制權。
德爾米因斯的第一次大爆炸也是拜此所賜。
在那次爆炸之后,亞蘭便誘導賊拉臭向歐迦斯之外的某處遺跡運送靈魂,這是他唯一能為瓦拉瑟爾做的。
至于靈魂被賣到了哪兒,他之前無暇顧及。
他只知道通過地下遺跡將靈魂送了出去,然后在吉蒂勒家族的暗中幫助下出手,換來了充能石,讓賊拉臭心滿意足地帶著隊伍回去,由此騙了贊羅高原幾百年。
而這個謎題的答案最終是由仲裁官阿爾比忒所率領的隊伍給出了解釋——
那些攜帶根源的贊羅人靈魂被送到了圣盔城,送進了圣墓,被圣光洗腦,抹掉意識變成了器靈。
只能說如果不是玩家,這條貿易鏈根本沒有大白于天下的可能。
它實在太隱秘了。
源頭的供貨商——偉大的黑暗先知,至今都不知道名字的“掐脖子”壓根不在乎自己的貨送往哪里,送就完事了。
運貨的龍蠅——贊羅人融合而成的賊拉臭也不在乎自己的貨送給了誰,賣出去就完事了。
負責處理貨物的中間商——因為吉蒂勒的祖訓暗中操持地下遺跡、從而協助歐迦斯延續的吉蒂勒們也不知道貨是哪兒來的,脫手就完事了。
買來它做成了裝備,最終拿到裝備的盧庫人也不在意器靈為什么奇形怪狀,有獸類特征,用就完事了。
宏觀地看,每一環都問題很大,可帶入每一環的視角,反而都沒有問題。
對此另一名當事人也心有余悸道:“還好亞蘭替我攔住了那些被污染的靈魂,否則我恐怕堅持不到你們的到來。即便如此,那次爆炸也大大影響了位面壁壘的強度,這才有了后續來自冥界的污染。”
頓了頓,瓦拉瑟爾繼續道:“不過關于戰神的根源,我有一些猜想……既然你們提到過吉蒂勒們傳承的‘瘋王根源’是在其本體獨立之后才誕生了自我意識,那么戰神的根源在我體內匯聚成型便立刻誕生了自我意志,是否意味著戰神的意志早就已經獨立了出去,因此才會在數量達到閾值后立即蘇醒?”
她這話倒是提醒了海涅。
靈魂根源就像是一個拆成了碎片的備份,但本體對備份有著絕對的支配能力。
就像索雷斯,當他還在死爪山下的地宮時,外面這些根源絲毫沒有活化的跡象,反而還因為某種潛在的“信仰聯結”維持著瘋王的不朽,就像信徒的信仰維持著“神”的不朽一樣。
當他來到麥卡拉,與這些根源切斷了聯系,后者才一個個活了過來。
這個例子放到戰神的根源上,它們一旦匯聚到某個閾值便開始鬧了,豈不是說明戰神早就和自己的根源切割了?
羅伊德忽然道:“我好像……想起來了一些,我在贊羅高原游歷的那些年里,似乎就是在收集這些殘片!”
他這么一說海涅也想起來了,這瓶子和瓶子里的東西都是夏老師從羅伊德那兒弄來的,他差點都給忘了。
“那你記得自己為什么這樣做嗎?”海涅問。
羅伊德眉頭緊鎖,半晌才舒展開。
他鄭重地看向海涅,堅定地道出一個詞:“復活。”
“什么?”
“收集這些碎片,復活戰神。”羅伊德重復道:“我很確信是這個目的,它或許來自于我得到這個瓶子時對方的托付,又或者是漫長同行中,瓶中的意志對我的影響,我那時渾渾噩噩,記不清許多事,唯獨對這個記得很清楚。
“另外,我當時還頻繁暗殺亡靈法師,就為了尋找一面銅鏡進入冥界,我過去一直不理解自己為什么非和冥界過不去,還發明了靈魂偽裝這樣的法術,現在我明白了,戰神的根源有一部分去了冥界,所以我才會跟著過去。”
室內鴉雀無聲,除了索雷斯之外,其他人臉上都浮起了驚訝和釋然。
這么一說的話,那就都對上了。
戰神的根源雖然被瓜分了,但其本尊卻沒有死,而是用某種方式“斷尾逃生”了。
剛剛那條狗就是逃掉的根源,因此本能地想要壯大自己,而且對于其他根源有著超乎尋常的渴望。
如果逃掉的是廝殺、戰斗的野獸本能,那么具象化為一條狼狗就不難解釋了。
它的知性來自于量的積累。
或許只有如米爾頓所說的那樣,吞噬了足夠多攜帶根源的高階獸人或贊羅人才有可能真的重新開口說話,與他們交談吧。
這時索雷斯忽然開口:
“拋開戰神的根源不談,薩納托斯讓祂的信徒獲得根源來喂養和壯大‘冥使’——祂是不是也想復活自己?”
嘶……
海涅頓時頭皮發麻。
此前他從未往這方面想……
可仔細一想,如果真·薩總死了,那么留下了這樣一套“系統”就無可厚非,這反而是最高明的后手。
并且這也能完美解釋冥界如今高度依賴程序,仿佛“神明不在其位”的現狀。
——因為神明真的不在其位!
可新的疑惑隨之而來,薩納托斯怎么死的?
貢獻點又是誰在發放?
怎么疑惑越來越多了?
維利塔斯。
0號區,真理圖書館的館長密室,同時也是六人議會的輪值議長、大法師斯克魯奇·麥克達克的冥想屋。
一張白色的半透明紙隼憑空出現,繞著冥想中的斯克魯奇飛舞了一圈,然后變成一團光,靜靜飄在他面前。
大法師睜開眼,眼眸里絲毫不見老態,清澈的仿佛碧藍色的湖水。
他用一只手托著光,隨后光芒勾勒成了一頁紙,忽然從中間咧開一道縫,就像嘴巴一樣開口說話:
“梅爾文·卡明斯的商隊從外面回來了,帶回了死爪山的情況。”
“她怎么說的?”斯克魯奇問。
“除了一些古代文明遺跡、文物,她還提到了‘那里有強大亡靈鎮守’的消息。”
“撒謊。”
斯克魯奇微笑道:“索雷斯的根源從兩個月前就開始掙扎了,他不可能還留在那里,看來死爪山的確發生了一些讓我們始料未及的變化,連她都被控制了。”
“可是……”那張紙遲疑道:“她還說,那里的亡靈,是一具頭戴王冠的圣光骷髏。”
“什么?”斯克魯奇微微皺眉:“圣光骷髏?”
“是的。”紙張繼續道:“從她詳細描述的場景來看,現場存在圣光對抗冥界的痕跡,而且最充裕的能量是土元素,初步判斷是某個蘇醒的根源占據了死爪山的山脈之心,從而試圖掙脫鎖鏈,至于圣光……我們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
冥想室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片刻后,斯克魯奇重新開口:
“調查永恒黎明,調查……海倫達·奧奇。”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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