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涅也有些懵。
但他現在臉色蒼白，看不出什么表情波動。
大概是隨手抓的另一團吧，他想道，畢竟當時一口氣抓了倆。
結果剛松了口氣，就聽見對方說：
“……我、我叫程惠，也是AGE的玩家，我的id是…腹黑眼鏡，朋友都叫我惠惠。”
她起初還有些膽怯，但說到后面咬字就變得清晰沉穩。
仿佛僅僅幾句話的功夫就迅速鎮定了下來。
還真是她！
海涅不由得一驚。
沒想到腹黑眼鏡竟然是個女玩家……
所以她到底是哪個，骷髏還是眼前的魂火？
“既然我不能動，現在該做什么？”她又問。
薩總：“你是哪個？飄著的，站著的，還是躺著的？”
惠惠：“我大概是這一團……東西吧，這應該是惡靈。”
夏老師：“驚了，你也是亡靈法師嗎，怎么還懂這個？”
“我對全職業都了解一些……準確來說是了解職業背景和詳細設定。”
頓了頓，她繼續道：“從原理上講，亡靈法師召喚的亡魂會先掃描一遍載體是否合適，這是一種生存本能，如果不合適就會拒絕附身，變成我這樣的惡靈形態。對了，女妖就是惡靈的進階形態。”
“那巫妖呢？”捉羊好奇道：“巫妖是進階的女妖嗎？”
“巫妖本質上是陰魂加上合適的載體，但最初的思路正是來自于惡靈這種天然現象，這個在大巫妖維加的筆記里有寫。”
夏老師：“所以為什么都是女妖，沒有男妖嗎？”
惠惠：“因為最初的受難者靈魂都為女性，后來也就這么叫了。和男爵一樣，可以有男女妖和女男爵。”
夏老師：“厲害！不愧是腹黑眼鏡！”
薩總：“……不是，怎么還搞成粉絲見面會了？還有個哥們沒開口吧？歪？哥們你在嗎？”
他的問詢石沉大海。
四人沉默的有些尷尬。
這時海涅也休息的差不多了。
他站起身，招呼三具骷髏把喬治扛起，對魂火和骷髏下達了指令：
“跟著我。”
惠惠：“我該怎么做？”
捉羊：“照他說的做，記住，從現在開始你只能裝作聽懂他的‘指令’，其他自言自語和試探性的語言都不要回應。”
“就是裝作沒有自我意志的亡靈仆從？”
夏老師：“厲害啊，你這理解能力有四個薩總那么高！”
薩總：“你可滾吧！老子那叫大智若愚！”
……
海涅帶著四具骷髏和一坨魂火走出地窖。
表面上一片安靜，實際上惠惠很激動。
“居然是真的……那是雙月吧？這比游戲里的建模精致多了，還有大葉櫸樹，現在是秋天？”
“周圍還有……等等，這布局，還有這棟建筑……這是麥卡拉山區！？
“這里不是灼熱峽谷，是麥卡拉山區？所以現在是開服前？”
見她也發現了這一點，三人便開始了關于時間線和當前局勢的解釋。
不過大部分情況是捉羊在說，另外倆兄弟權當捧哏。
作為資深劇情黨，這些東西一點就通，所以三言兩語就交待清楚了。
另一具新來的骷髏還在沉默。
馬車緩緩啟動，惠惠就落在海涅肩上。
她看似一動不動，實則貪婪地眺望著雙月照耀下的一切。
這時，一個陌生的聲音插了進來。
“衛殿鳶，術士。”
三人皆是一驚：“誰？”
惠惠：“應該是……和我一起來的那位吧？”
“是。”對方的回答言簡意賅。
薩總：“我靠，哥們你是活人啊，我還以為你是真亡靈呢……你之前咋不吱聲，是沒法接受穿越這件事嗎？害，沒關系的，大家都這樣，不過我們人多熱鬧。”
事實上這也是薩總剛穿越那一夜的心路歷程。
在兩位“前輩”的陪伴下，他接受了“沒穿成個人”的現實，同時避免了陷入猜疑和焦慮的無限內耗中。
海涅其實也挺羨慕他們這群人。
不僅是組團穿越到熟悉的世界，而且一落地就有同好。
比他當初孤苦伶仃還面對一樁爛攤子要好多了。
雖說不是個人吧，但他們畢竟有自己這樣一個知根知底且處處為他們著想的主人。
這才是最羨慕的。
…
然而面對薩總的問候，衛殿鳶沒有明確回答，只是說了句謝謝。
他似乎仍有所提防，又或者性格如此，總之表現得很冷漠。
三人也不在意。
就目前來看能被召喚來的都是高玩，誰還沒個脾氣呢。
反而是薩總這樣迅速融入的家伙蠻少見。
惠惠突然問：“你們剛才說穿越的時間點在不斷倒退是嗎？”
“是的。”
捉羊回答道，隨即介紹了前兩輪召喚的時間。
他和夏老師來自遠征第四天，薩總來自遠征剛開始。
惠惠略微思索后才開口：“我是45級的研究員，這是個極其冷門的職業，類似于學者但可以接觸特殊能量，所以平時不是在游學就是在坐圖書館。
“穿越發生時我正在為七天后的遠征準備資料，在真理圖書館的角落，一個來自冥界的偽裝者暗殺了我……然后就穿越了，時間與你們的推測吻合。
“既然你們來自更靠后的時間點，那這件事有后續嗎？”
夏老師：“有，冥衛入侵。”
“什么冥衛入侵？”
夏老師：“維利塔斯院的兩位教授，希什么什么和何什么早就被大巫妖維加策反了。他們聯手策劃了這起斬首事件，結果被我們陰影腳步的人識破……沒想到伱躺槍了。”
捉羊：“什么鬼，那倆是希爾達和柯林斯！不姓何！而且那是老高識破的！”
夏老師：“明明是陰影腳步識破的，我們高風亮節，把情報送到了血色黎明！”
捉羊：“？？你們被真理院拉黑名單了不讓進，怪我們咯？”
薩總：“都別說了，是雄鷹之家的大鳥送你們去的，還不快謝謝大鳥！”
夏老師無視了薩總繼續道：“負責暗殺的冥衛是精英游蕩者，暗犽擊附帶神力傷害，你也算間接死于‘神戰’，這很合理。至于這哥們……”
“一樣。”衛殿鳶開口道。
言簡意賅。
“嗯……這下證據更多了。”捉羊總結道。
“這樣啊……”惠惠若有所思：“所以在那之后，你們見過我上論壇發帖嗎？”
眾人紛紛沉默。
腹黑眼鏡的確沉寂了十多天……
惠惠又問：“那其他人呢？我是說在這期間其他死于神力的人，有沒有上過線？”
夏老師回憶道：“有的吧，過瀆靈河的時候被厄里斯噴死不少，慟哭之聲前也有戰損，零零散散加起來少說有二百人，我們職業群里就好幾個，也沒少見他們哭爹喊娘。”
薩總：“你這么一說我也想起來了，冥衛入侵和正式遠征之間有一輪喪心病狂的暗殺，死了有七八十個人，也都是死于神力攻擊，可他們不少人都上論壇發帖了……”
事情變得有趣了起來。
海涅心想。
從數量上不難判斷，他所見的281個氣泡來自惠惠穿越的時間點之后。
也就是他們口中角色死于神力、但本人還在活躍的玩家。
但很明顯，他們都已經“過期”了。
他看到了他們，卻沒有挑選他們。
所以他們還在活躍。
他看到了，選擇了惠惠。
所以腹黑眼鏡在那之后沒有再上過線。
又或者，上述因果關系可以反過來。
因為在他做出選擇，或者他們展開討論之前，雙方互不干涉。
他們沒有想起腹黑眼鏡沒上過線。
自己也不知道那些人已經“過期”。
雙方的抉擇構成了如此巧合、如此微妙的、仿佛既定之路的結果。
甚至連真相的到來都如此有趣。
他很想回去再抓一個氣泡上來，最好是確認“過期”的那種。
但一來沒有銀色斑點給他用，二來沒有足夠的精神力。
以及最重要的，他不能這樣做來暴露自己。
神奇……
實在太神奇了。
海涅忍不住勾起嘴角。
他的身上終于有點穿越者的神秘感了……
他竟然有種淡淡的欣慰。
…
另一邊同樣僅憑這些線索也推不出什么有價值的結論。
于是惠惠很快就把話題轉向核心問題。
“我記得你們剛才說過，現在的信息流通是單向的，所以主動權完全在我們手里？”
看得出來，她很缺乏安全感。
這其實才更正常，與之相比這仨兄弟實在太粗線條了。
當然這也可能和海涅“亡靈魅魔”的屬性有關。
捉羊：“不完全單向，在鬧鬼莊園的地窖里有一個特殊的法陣可以交流。”
“鬧鬼莊園？”
惠惠先是一愣，隨即突然激動：“所以東郊伐木場、領主府、漆黑地窟和空屋地窖的神秘法陣你們都去過了？你們知道用途了？”
三人各自懵逼。
啥玩意兒？
薩總：“空屋地窖是哪兒？”
夏老師：“漆黑地窟有法陣？”
捉羊：“怎么領主府也有？”
我靠，我們游戲白玩了？
…
聽到這里海涅也是一驚。
領主府的確有法陣，意思是這樣的元靈法陣有五個？
雖然不知道漆黑地窟是什么地方，但不影響他在腦子里勾畫一下。
領主府在正中央，東郊伐木場在右下角，莊園在左上角。
而他家在右上角——莫非這就是空屋地窖？
如果這樣分布，那所謂漆黑地窟就應當在左下角……
剛好以領主府為中心畫了個“X”。
媽耶，還有意外收獲！？
這考據黨就是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