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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王宮,天際的黑色遮蔽了所有光明,只有一輪血紅的月亮,化作血王宮的眼睛,俯視著這個地底世界。
“下地獄去吧,你這亡魂!”
拉夏爾全力催動魔力,在身前凝聚出一面血色魔鏡。
鏡面上倒映出蘭奇的身影,卻又有些微妙的不同。
那個鏡中的蘭奇,眼神空洞,面色死灰,渾身上下籠罩著一層不祥氣息。
“教皇,這就是你內心的映照。”
拉夏爾獰然地笑道,
“你表面上正義純白凜然,內心卻藏著無盡的黑,你和我們沒有任何區別!”
無論圣魄蘭特教皇有多強,只要中了這招,就會開始自己打自己,屆時拉夏爾就不信破不了他的防。
但凡教皇失神,便會讓鏡中那個黑教皇走出來,成為他拉夏爾暫時能操控的召喚物。
蘭奇僅注視著那面魔鏡,嘴角甚至帶著一絲天然。
“拉夏爾。”
他輕聲說道,血月城的風輕輕吹過,卷起他的漆黑發絲,
“如果你從側面看到一只山羊,你只能說你看到的那一面是黑色,但你不能證明,你沒有看到的那一面是純白,萬一這世界上有半黑半白的山羊呢。”
他注視著血色魔鏡無動于衷,毫不擔心那鏡中的自己會走出來。
下一秒,鏡中幻象應聲破碎,化為點點光塵。
拉夏爾瞳孔收縮著,他已經把自己的魔法差不多都試了一遍,竭力作戰。
而對手像在陪他玩。
無論是怎樣的九階法術,都對眼前的恐怖白袍人造成不了什么影響。
目前看來唯一有點作用的,可能就是普通攻擊魔法了。
但這樣更顯得教皇像在羞辱他了。
他的所有引以為傲的法術連無需技巧的普攻都不如?
“為什么?為什么?!”
拉夏爾憤怒地咆哮著。
“幾萬年前,在我看到霍寧帝國已經在劫難逃時,我發現了南方的所有國民都被第二始祖的血毒感染,是你在壓制他們的魔化,而一旦你被封印,霍寧的子民將全部淪為魔人,北方的圣魄蘭特教皇領地也將遭殃,即便我知道了這些,我也沒有動搖,你覺得你的精神法術還能撼動我嗎?”
白袍教皇面具下那翠綠的眼神就像在問著拉夏爾——
我難道不是你們血族在那個時代親手煉制出的惡鬼嗎?
“你真的是蘭克洛斯嗎?!你有著他的力量和記憶,卻有著無瑕的心境,你到底是誰?!”
殿堂前廣場形似墓穴,墻壁和地面都由漆黑的石塊構成,雕刻滿扭曲的面孔,四周血紅的鬼火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回響著拉夏爾的高喊。
無數巖石魔方拼接而成的宮殿外墻在幽暗中折射出冷冽的微光,仿佛由規則的混沌構建。
而蘭奇正立于這宮殿之下,背對著血月,白袍一塵不染,俯看第三始祖拉夏爾公爵。
“我說了我是蘭克洛斯·圣·阿納斯塔修斯,我打贏復活賽回來了。”
蘭奇的答案沒有變過。
拉夏爾最確定這家伙不像蘭克洛斯的證據就在于眼前這家伙一本正經地亂回答的態度,總有種幼兒園老師逗小朋友的感覺。
可此刻怎么看,拉夏爾都覺得他的眼神始終清澈,清澈得令拉夏爾不安。
剛才這家伙右臉頰上那從未見過的黑蜈蚣烙印,也邪異得讓拉夏爾分析不出其原理。
那法術并非不死永罰,又與不死永罰格外相像,甚至更加致命。
倏地,拉夏爾的瞳孔掠過一絲呆滯,就像感知到了血月城某處的變故。
“烏利塞斯……!”
他逐漸咬牙,攥住了發紅的拳頭。
地淵殿那邊的狀況他已經了解到了,米垓雅竟然被對方救出來了。
堂堂八階始祖,連四個七階的都處理不了。
原本朝著他們這邊的大好局勢,隨時可以終結掉這場鏖戰,現在居然忽然就開始被對方撐住了,能夠繼續往下拖。
“這樣啊。”
蘭奇也從耳麥聽到了艾比蓋爾告知的地淵殿的最新進展,回應了一句艾比蓋爾。
“烏利塞斯,令人懷念的名字,每個被我打敗的對手,我都不曾忘記過他們。”
蘭奇再次給拉夏爾講起往事。
這讓拉夏爾捂住了耳朵。
他已經受夠了這個家伙的復盤了,從血月壞世的歷史到現世克瑞瑅帝國的文化,他從頭到尾就沒停過。
“我一生遇見過很多強敵,烏利塞斯或許算其中之一,但要說唯一讓我感到頭痛的敵人。”
蘭奇說到這里就沒說了,他低下頭,看了看手心,就像想起了很多事,和某個人。
如果再來一次,蘭奇還是會選他。
“你想的不會還是阿斯克桑吧?”
塔莉婭忽然問他,她沒料到蘭奇都到決戰了還在想著那個男人。
“你知道的,我沒得選。”
蘭奇回塔莉婭以心念。
“你這輩子就跟著你那牢桑老師過去算了!”
塔莉婭尋思著這小子身邊是沒女人嗎?
“巔峰產生虛偽的擁護,黃昏見證真正的信徒,阿斯克桑的身影,早已融入了我的生活,我沒有理由放棄他,而且他真的像一道光一樣,照亮了我無聊的生活。”
蘭奇心聲誠摯地懷念。
“我真的受夠了!自從可以聽見你的心聲后,我才知道你已經串純到一體化了。”
塔莉婭不想說話了。
蘭奇甚至沒有一直開著黑日暴君永罰敕令,只有拉夏爾打他的時候他才會開,失誤了也沒太大關系,憑借他的抗性,拉夏爾的精神魔法大多都對他沒什么威脅。
塔莉婭都懷疑蘭奇有時候不是失誤,而是故意想拿臉接一下拉夏爾的精神魔法,展示容錯率。
他這種明顯沒把對手當人的打法,早已被拉夏爾看出來了。
“蘭克洛斯……不,冒牌貨,你不會以為你們這次能贏吧?”
拉夏爾聲色凜冽地揮開了拳,再看著對面的白袍教皇,做好了這次要送葬教皇的準備。
已經和霍寧帝國不一樣了。
這次他們血族不會再失誤了。
只要,只要拖到軍神的加護儀式結束,他們就能完勝。
這群該死的家伙已經把全部力量投入到血月城來了,然而入侵者們不知道的是,地上到底有多少軍神也在他的掌控之下!
對方全體已經打得這么狼狽了,險些全數崩盤,他不信地上還有對方留下的后手!
“拉夏爾,你盡管逃,你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而我會永遠地看著你。”
蘭奇扶了扶面具,讓空洞下的眼眸能看拉夏爾看得更清。
“蘭奇,你發言怪怪的。”
塔莉婭來都來了,觀戰也是閑著,既然蘭奇說了她不會影響到戰斗,那她就會陪蘭奇聊天,理不理她是蘭奇的事。
“怎么怪了,你會覺得很奇怪嗎?”
蘭奇疑惑地問心里的塔莉婭。
“呃。”
塔莉婭想象了一下。
如果蘭奇告訴她“你盡管逃,你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而我會永遠地看著你”……
這種霸道總督的感覺又回來了,意外的讓她心怦怦直跳。
“不是,你還想跟我演第二季是吧?”
蘭奇讀到塔莉婭活躍的心念,她已經像在排練劇集了。
“要是今天能大獲全勝,等回去了為師獎勵獎勵你也不是不行。”
塔莉婭頓了頓,滿不在意地回應道。
艾比蓋爾從很早就在找半魔女篇的演員了,塔莉婭僅僅是還沒想好要不要答應艾比蓋爾,如果蘭奇還想和她玩,那她也會盡量考慮滿足蘭奇。
“我不好說到底是誰想。”
蘭奇光是想到圣戰羅曼史的灰公主篇就天靈蓋隱隱作痛。
假如還有后續的半魔女篇,那他有點遭不住了,遭重的絕對是他。
“我今天會把整個血月城破壞掉,沒有了血月城的庇護,你們這些血族始祖在地上無論如何潛逃,又能逃到哪去呢?”
他回歸正題,望向廣場對面的拉夏爾講道。
“該逃跑的是你!”
拉夏爾怒不可遏地握緊暴起的手掌,控制著血霧,無數深紅的觸須從霧中伸出,如同毒蛇般再度席卷向蘭奇。
虛空最北側褪色殿。
隨著冰雪魔女阿爾彌斯與枯萎主教涅朵奇卡兩位強者的交鋒,方圓數里內的空氣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本破敗的庭院現已判若兩景。
藤蔓和荊棘瘋狂生長,纏繞盤踞,將斷壁殘垣層層包裹,猶如一座無邊無際的植物迷宮。
與此同時,冰雪魔女的寒氣肆虐,將綠色盡數封凍,樹枝冰柱交錯,反射著幽藍的光。
地面開裂,深不見底的鴻溝貫穿庭院,化作張牙舞爪的巨獸,連水汽都會被瞬間凍結,下一秒又被藤蔓擊得粉碎。
“你對我造成不了實質傷害的,別打我啦。”
冰雪魔女的攻襲之下,涅朵奇卡走出防御用的巨樹,伸展雙臂伸著懶腰輕松說道。
話音剛落,她手中憑空浮現出一柄纖長的法杖。
法杖頂端纏繞著藤蔓,中間被碧綠欲滴的寶石鑲嵌,涅朵奇卡輕輕一揮,藤蔓便從地上如離弦之箭般纏向冰雪魔女。
冰雪魔女迅速反應,周身凝結出一柄冰錐,將襲來的藤蔓盡數斬斷。
然而更多的巨樹藤蔓如潮水般涌來,勢不可擋。
冰雪魔女只得連連飄舞著后退,同時凝聚寒氣鑄成冰墻抵擋。
藤蔓纏上冰墻,迅速將其絞碎。
涅朵奇卡笑著,抬手間生命力飽滿的荊棘自地面鉆出,環繞在冰雪魔女四周,將其牢牢禁錮。
冰雪魔女掙扎,寒冰迸射,將纏身的荊棘凍結擊碎。
但涅朵奇卡只是悠然一笑,枯萎的荊棘再次復蘇,比之前更加茂盛堅韌。
這荊棘甚至會吸收冰雪魔女的生命力,同時反哺給涅朵奇卡。
褪色殿的夜空陰沉如墨,烏云密布,原本清冷的血月也被遮蔽。
雷電交加,閃爍著刺目的白光,照亮了滿目瘡痍的庭院。
暴風雪呼嘯著席卷而過,卷起漫天的冰屑和枯葉。
冰雪魔女被迫使用了最強的環境法術,要將這荊棘快速破開。
“精妙的魔族法術操控,令人贊嘆。”
涅朵奇卡由衷地稱贊道,
“但在生命魔法面前,一切終將回歸自然。”
隨著涅朵奇卡的話語,一股暖流涌遍冰雪魔女全身,原本被荊棘劃傷的皮膚竟奇跡般愈合如初,但同時也有毒素開始讓她自身的治愈法術效果變低了。
冰雪魔女驚覺。
這種過量治療,會排斥她本身的治愈魔法,變相地實現減療。
“請別懷疑,我可沒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涅朵奇卡仿佛看穿了冰雪魔女的心思,調皮地眨了眨眼,
“只是覺得一味地傷害你太無趣了,持久的戰斗很無聊,你不這么認為嗎?”
她問冰雪魔女。
冰雪魔女咬了咬嘴唇,周身重新凝聚出數柄晶瑩剔透的冰刃,隨時可以劃開新撲過來的魔性植株。
想要取勝,幾乎沒有希望,但她也絕不能一時半會就落敗。
“既然你有這個興致,那我也樂意奉陪到底。”
冰雪魔女盯著枯萎主教。
剎那間,彌漫著霜氣的山岳型冰錐從天而降,被重力束縛著襲向涅朵奇卡。
涅朵奇卡微微一笑,輕盈地旋身,藤蔓如盾牌般環繞周身,將冰山盡數檔開。
不等冰雪魔女反應,翠綠色的光束自涅朵奇卡指尖飛出,徑直沒入冰雪魔女胸口。
冰雪魔女只覺一股暖流涌遍全身,緊接著一陣刺骨的寒意迅速蔓延。
她意識到,涅朵奇卡剛剛的木魔法竟是直接侵蝕她的法力!
她拼盡全力將涅朵奇卡在她身上埋下的魔力種子掐滅,若是中了太多這樣的魔法,恐怕自己難以支撐太久。
藤蔓與冰錐交錯,光束與寒氣碰撞,整個庭院戰況激烈卻又詭異地安靜,唯有偶爾的碎冰聲和藤蔓破空聲。
漸漸地,冰雪魔女感到體力不支,喘氣的頻率也愈發變高。
反觀涅朵奇卡卻依舊從容不迫,興致盎然。
“我已經很久沒有遇到像你這樣柔和的對手了,光是戰斗本身,就和喝下午茶一樣輕松呀。”
涅朵奇卡由衷贊嘆。
“我可一點都不覺得和你單挑很有意思。”
冰雪魔女勉強冷笑了笑,強撐著擺出戰斗姿態。
「阿爾彌斯,你不用急,你這邊只要拖住涅朵奇卡就可以,我們局面暫且穩住了,等西格麗德突破就能有轉機!」
就在冰雪魔女很難看到希望之際,通訊裝置傳來了艾比蓋爾的聲音。
冰雪魔女閃躲著涅朵奇卡的魔法,匆匆望了眼艾比蓋爾傳來的地淵殿畫面。
她淺藍到近乎銀色的眼眸中閃過光芒。
“休柏莉安,我就知道你可以做到。”
冰雪魔女嘴角浮現一抹欣慰的笑,既然弟子都這么拼命了,那她這個當老師的也絕不能畏懼強敵。
與此同時,涅朵奇卡也像通過血族的通訊得知了什么。
涅朵奇卡秀眉微蹙,臉上閃過一絲疑惑和不解。
“不可能啊,我的圣子怎么會背叛我呢。”
涅朵奇卡低聲自語,藤蔓魔法依然無解難纏。
整個庭院冰雪與藤蔓交織,雷電與狂風呼嘯。
冰雪魔女隱隱有點察覺到,涅朵奇卡的心思已經不在戰斗上了,血族傳來枯萎圣子背叛的消息像一顆石子,投入了枯萎主教心中原本平靜的湖面,泛起陣陣漣漪,越來越掩蓋不住她內心的困惑。
她機械地揮舞法杖,藤蔓魔法華麗而精準,卻少了先前的激情和愉悅。
冰雪魔女的攻擊一次次襲來,涅朵奇卡卻只是本能地抵擋,心中的困惑越積越深,開始避讓冰雪魔女。
“他加入復生教會的目標,難道不是我主教本人嗎?”
枯萎主教涅朵奇卡滿是不解地捂著額頭后退,邊和冰雪魔女打邊思考著。
冰雪魔女聽清了枯萎主教的呢喃,終于眼角抽了抽。
她現在有點懷疑枯萎主教的性格了。
怎么是個戀愛腦。
涅朵奇卡算到了一切,唯獨沒算到她的圣子醉翁之意就是酒。
距離地淵殿不遠的緋紅深淵。
崩塌的廢墟之中,休柏莉安與烏利塞斯的生死決戰已經進入了最慘烈的階段。
整個戰場都籠罩在一片血雨腥風之中。
烏利塞斯已完全陷入了狂暴狀態。
他周身繚繞著血紅的魔力旋渦,每一寸肌膚都在散發著令人膽寒的煞氣。
隨著烏利塞斯召回了血鷹和血熊的力量,他周身的血氣化為一柄柄鋒利的利刃,朝著休柏莉安狂風驟雨般斬去。
休柏莉安動作鬼魅,避開了烏利塞斯的攻擊,以攻為守,反手一爪,徑直朝著始祖的咽喉抓去,要拼個魚死網破。
“該死!”
烏利塞斯用念動力法術將休柏莉安震開,卻還是被休柏莉安的匕首在脖頸上隔空斬出一道血痕。
殷紅的鮮血頓時涌了出來,在他蒼白的肌膚上格外刺目。
地淵殿剛才告破,被枯萎圣子的背刺和休柏莉安的阻攔氣得快瘋掉的烏利塞斯此刻也已在暴走的邊緣。
他猩紅的雙眸中燃燒著瘋狂的火焰,周身無形魔力洶涌澎湃。
“我要你死!”
既然已經不需要管地淵殿了,那他也可以全力出手,殺死這個該死的蝎尾魔女了!
烏利塞斯咆哮著,念力從其周身化為光圈擴散,頓時地動山搖,無數懸浮建筑轟然倒塌,化為齏粉。
“公爵小姐,你成功了,但你也將如愿死在這里!”
烏利塞斯歇斯底里,聲音嘶啞難聽,透著瀕臨崩潰的癲狂。
他召回來了分給血蛇的所有力量,當那血珠劃破虛空回到他身上時,烏利塞斯周身魔力暴漲,血色念力如實質化的利刃,朝著休柏莉安狂風驟雨般斬去。
念力所過之處,虛空扭曲,物質破碎,散發出毀滅一切的恐怖威壓。
而此時的休柏莉安,也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她周身傷痕累累,嘴角不斷溢著黑色毒血,她勉力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軀,握緊了蝎尾匕首,竭力閃避烏利塞斯的狂暴攻勢。
「休嗡嗡……」
她已經快要聽不清艾比蓋爾傳來的通訊在說什么。
但那都不重要了。
她知道自己成功拖住烏利塞斯了,沒讓烏利塞斯成功趕回地淵殿。
而只要再繼續拖他一段時間,他們就可以贏。
烏利塞斯節節攀升的魔力面前,休柏莉安就像一葉扁舟,在驚濤駭浪中飄搖顛簸,岌岌可危。
她很快便支撐不住,被烏利塞斯的念動力余波震飛出去,重重地砸在了一座浮空城堡的斷壁。
“咳咳。”
休柏莉安只覺得五臟六腑都在劇烈的撞擊下移位錯亂,吐出的黑血腐蝕著地面,意識也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哈哈哈哈……你已經到極限了吧。”
烏利塞斯瘋狂大笑,眼中閃爍著殘忍的光芒,
“而我還沒達到全力呢。”
話音剛落,烏利塞斯雙手猛地向前一推,血色的念動力化為一只遮天蔽日的血手,與他的手同步,朝著虛弱的休柏莉安當頭抓來,要將少女整個身體捏成肉醬。
休柏莉安掙扎著想要起身,卻發現渾身的力氣都已經被抽干,也不知道是骨頭斷了還是被梅羅加斯的毒素反噬到極限了,她也不知道能不能躲過去,只拼命嘗試驅動身上還有感覺的肌肉組織。
一切都在這一刻變得很安靜。
化為了留白。
只有熾烈的光,與黑暗。
下一秒就要結束了嗎?
她不知道。
但她還想再拖一會兒,她每再拖住烏利塞斯一會兒,同伴們取勝的機會就會越大。
這一次她早已決定好要賭上所有去保護他們。
這就是她茍活到今天的意義。
然而,預想中四肢百骸再強制動起來的撕裂痛疼卻并沒有到來。
朦朧的視線中,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出現在了自己面前,替她擋住了烏利塞斯勢不可擋的念力血手,恍若一座不可撼動的堡壘。
休柏莉安驀然睜大眼,卻見純粹的暗流幕布在自己周身綻放,化作不朽的屏障。
凝視著這暗色,會發現它并非一味的黯淡晦澀,而是蘊含著極致的美,它純凈空靈,圣潔無瑕,像天地初開時的第一縷烏光,帶著混沌的神秘與生機勃勃的潛力,在幽暗深處藏著星河閃爍,是億萬光年外的微光落入凡塵。
這純色的神代黑暗更像一位溫柔體貼的母親,包容萬物,滋養生靈,讓一切在睡夢中醞釀發酵,待到時機成熟,便會吐露芬芳,綻放光彩,那是造物的基底,是孕育一切的懷抱。
“原初石板暗……”
休柏莉安呆呆地望著自己身前的暗流屏障,心中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悸動。
這光芒讓她眼眶酸澀,逐漸發紅,最終不爭氣的清澈眼淚取代了黑蝕眼淚,順著她的眼角流下來。
“休柏莉安,你竟然已經可以到這里來了……”
男人緩緩轉過頭,他面容清癯,注視著地上匍匐的休柏莉安,帶著一絲寵溺的歉意,臉龐是半喜半悲。
“啊啊……”
休柏莉安望著眼前的男子,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嘴唇顫抖著,好半天才哽咽出聲。
那熟悉的魔力,還有那熟悉的暗石板光華,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了。
她曾以為自己可能真的一輩子都再見不到了,沒想到如今有一天,她切切實實地再見到了脫困而出的父親。
另一邊,烏利塞斯死死地盯著突然出現的黑影,眼中閃過一絲錯愕,旋即又被滔天的怒意所取代。
烏利塞斯面色陰沉得可怕,雙拳握得咯咯作響,指甲陷入掌心。
這掙脫出封印的樞機主教,阻擋住了他如愿殺死休柏莉安而后快的可能!
虛空的廢墟之上。
暗色的絲線已化作溫暖而充盈的魔力籠罩在休柏莉安的身上,她渾身骨頭都要快碎掉的感覺減緩,傷勢也開始緩慢在恢復。
這是米垓雅的黑暗布偶縫補,治療型的暗屬性魔法。
米垓雅公爵不僅掌握的屬性全面,他還能將各種魔法都改良成自創的暗魔法,使其得到原初石板暗的加成。
少女顫抖著,滿腔的思念與委屈化作淚水。
過于漫長的夢,真正實現的這一刻,她仍感覺到不真實。
也許是身體的疼痛,也許是精神意志早已到了極限,她的視線變得模糊不清,只有血月城里的微光。
一瞬間,她仿佛看到了很多事情。
“放心吧,我遵紀守法小先鋒是不會演你的。”
那是在伊刻里忒學院的頂層,他一臉陽光開朗的樣子對自己說道。
如果輸掉了那場考試,她或許就會在校外橫尸街頭。
“如果現在不出發,我們將永遠無法啟航!所以相信我,走吧。”
在教室。
那聲音清朗,似乎已經迫不及待要帶著她一起踏上一場神奇的旅行。
“先不談招惹魔族危不危險,魔族說不定也有好家伙呢,休柏莉安你不要歧視魔族。”
語重心長的勸告聲,回響在煉獄回廊學院的走道上。
“要是能把你父親找回來,我可就有一個大靠山了。”
平平無奇的一個上午,他聽完原初石板的課程,決定了一定會幫她找回父親。
“休柏莉安,放心吧,有我們偵探和律師在你身邊,歹徒不可能把你怎么樣的。”
圣堂的晚宴里,那兩人看到同伴需要幫助的時候,向來都會伸出援手。
“你以為你可以傷害她?”
木屋餐廳面對毀滅分支派來的殺手,灰發魔女摟住了她,看向殺手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像在數落著垃圾。
“不論一個多月以后結果如何,再見到你時,我會給你們安排好回南大陸的船,所以,安全回來,愿女神大人保佑你。”
北大陸神殿里,冰雪魔女虔誠的祈禱聲,有被她聽見過。
“給兩位小姐道歉,萬一就因為米爾福德伯爵的關鍵票,導致了阿斯克桑大人落選,你怎么負責?”
巖石交匯車站,寂滅大教士的刁難被她那隱形的守護者所反制。
“愛死你了,我竟然是公爵小姐的朋友了,之前竟然還有什么赫頓王國的貴族公子哥敢欺負你,你看下次遇到了,我和辛諾拉答不答應就完事了。”
回南大陸的車上,她的朋友越來越多。
“休柏莉安小姐,交給我吧,請放心。”
南萬緹娜領的淪陷之夜,管家漢斯對她行禮保證。
老爺子相信她,愿意讓她遵從自己的判斷去做正確的事。
“你為什么要回來?”
她們倆患難與共,快要一起死掉的時候。
塔莉婭想要對休柏莉安吼道,把她推開,卻像哽咽了一般根本發不出聲。
“今天休柏莉安公主的歸屬是大魔族麥卡西,就算是你們第一始祖來了,也沒用。”
墜落卿卡利耶拉無比堅決地把王座上的休柏莉安護住,已經準備好了親自下場戰斗。
“不過你有發現嗎?現實正在向你的溫柔鄉靠近,也就是說它還是可以實現的。”
奈卡利斯的夜晚,蘭奇突然問她,
“你看現在赫頓王國也不太會有人來欺負你,米垓雅公爵的線索也有了,安塔納斯他們說不定還能幫咱找到伊琺提婭小姐,總之——不管你有什么夢,我來幫你實現就是了。”
蘭奇看著她,抬了抬手上的酒杯,咧嘴笑著保證。
“血族真的會輸嗎?”
西格蕾小巧的身姿趴在她的懷里,仰頭注視她,像在安慰休柏莉安,又像在尋求她的安慰。
她曾經每天都在看報紙,看不懂看不到希望也在努力看,和休柏莉安笨拙得一模一樣。
“不許你傷害她——”
夢回萬古的最后時刻,看著梅羅加斯恐怖的毒刺再度襲來,銀色星光在黑夜中飄散,迷幻仙靈般的魔女已經現身于半空之中,她白裙瀟灑,身姿翩翩,天使般的容顏上沒有半點笑意,青筋直冒的手抓住了梅羅加斯的蝎尾。
玻璃上倒映著的校長影子沉默不言。
就算窗外的星辰幽暗,玻璃上少年少女身的影子仍然清晰,映照著歷史上的亡靈。
仿佛又回到了他們兩個一起挑戰煉獄回廊學院的時刻。
“休,休柏莉安,你叫我媽媽……?你不恨我嗎?”
再見母親的時刻,伊琺提婭機械式地回抱住她,淚水也不受控制地沾濕了她的發絲。
“我……我……”
伊琺提婭哽咽住,提不起氣,更說不明白話。
每當記憶起那些伊刻里忒的詞語,便會向舊時光景伸出手,那曾經擁有如今卻無法再找回的幸福。
孤身一人總有些話語難以領悟,這份思念無法言語,惶恐,也無比憐惜。
曾經不敢想象的美夢一個個成真。
“休柏莉安。”
“休柏莉安喵。”
“休柏莉安!”
腦海里滿是朋友們叫響她名字時的聲音。
從一個,到很多個。
直到最后。
此刻眼前,原初石板綻放的光亮下。
父親清晰地念她名字的聲音。
“休柏莉安。”
米垓雅眼中滿是愧疚,又似欣慰,他就算有再多話要講,一時半會也對女兒說不出來了。
“嗯,我找到你了。”
她閉上了眼睛,激動的淚水沿著傷痕累累的面龐滑落,夢囈般地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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