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內心話,趙嗣天還沒有做好加入云中山的心理準備,哪怕是如陳淮生所言短暫加入共克時艱,他也不太愿意。
作為當初重華派起名的雙驕,趙嗣天還是有自己的自尊和驕傲的。
雖然陳淮生的修行進境極為驚人,連續超越了宗門里所有同儕,也包括自己,但是他不認為自己就真的遜色對方多少。
修行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會從入門已持續到紫府甚至金丹,前期的遙遙領先,并不代表而后也一定會一帆風順,小時了了大未必佳這個說辭在修行界更是屢見不鮮。
就如同先前提及的曹人本一樣,他在練氣中段之前一度是傲視群雄,三十歲不到就已經煉氣五重了,在同時入門的弟子中獨占鰲頭,也被視為那一代中能夠承擔起重任的天縱奇才。
但是當他花了五年晉階煉氣六重,然后沖擊煉氣高段時就開始慢了下來。
整整用了十三年才從煉氣六重晉階煉氣七重,這讓宗門很多前輩都大為不解。
然后七重到八重又用了六年,八重到九重又用了九年,一下子就從當初三十歲的一代英才變成了六十來歲的正常優才,只能說是在同儕中比較出色了,但和當初的一騎絕塵就完全不能比了。
還有如掌門商九齡,十二歲入宗門,光是入門悟道就用了兩年,三十六歲才筑基四重,幾乎每一階的破境晉階都是修行滿了五到六年,在晉階煉氣中段,也就是煉氣四重時,足足用了十年,那個時候根本沒有人看好商九齡。
哪怕是在煉氣中段之后進境有所加快,商九齡晉階破境到煉氣高段,一直到煉氣巔峰,這期間用了四十八年,但從煉氣巔峰開始,商九齡就像開掛了一般,僅用了兩年就筑基,然后從筑基一重到筑基九重,只用了十九年,幾乎是兩年一階,創造了整個重華派的記錄。
就在這期間商九齡才被確定為掌門繼承人,然后又用了八年才達到筑基巔峰,以及十五年的云游和苦修應劫,才步入紫府。
在榮登紫府之后,商九齡的實力提升又開始加速,一直到現在。
所以每個修士在哪個階段的表現真的不好說,中間可能有多個波折起伏。
趙嗣天承認在此之前陳淮生的表現壓倒了自己,但是他并不認為陳淮生就能一直保持著這種進階進度。
自己現在是筑基二重,比其他也只差兩階,如果按照商九齡在筑基階段的進境速度,也就是四五年時間而已。
只要陳淮生的進境慢下來,自己追上甚至反超也并非不可能。
正因為如此,他并不愿意加入云中山,這意味著自己就承認了自己居于從屬地位,哪怕日后自己可以主動提出離開,但是這份經歷可能也會對自己的心境修行有所影響。
不過當陳淮生相當篤定,甚至是輕描淡寫地回應了自己關于修行的幫助這一問題時,趙嗣天就有些遲疑了。
陳淮生不是那種虛言妄言之輩,他敢這樣說,那就是有十足底氣。
自己問的是自己的問題,而他也應該是回答關于自己的問題,也就是說,他似乎對自己晉階也有相當把握一般。
這么有信心?
憑什么?
只是赤鯽血么?
自己可不是煉氣層級,單單是赤鯽血沒那么容易,效果未必能打得到。
先前自己提到了滕定遠他們,實際上單靠赤鯽血就說能對從煉氣巔峰一躍到破境筑基,那也不現實。
還也得要滕定遠修行真的到了巔峰極致,只差那一步甚至是半步的時候,赤鯽血也許能發揮效用,幫助其節省一年半載時間,這中間都沒有絕對。
“也算是吧。”陳淮生很肯定地給予了回應,讓趙嗣天真的給震住了。
“淮生,你的意思是你能幫助我晉階筑基三重提速,嗯,甚至是一蹴而就?我雖然自認為自己這期間精于修行,但時日卻不長,如果按照正常進度,我覺得我可能還得要兩年才有機會沖擊,……”
趙嗣天深看了陳淮生一眼,提醒道。
“嗣天,這么糾結做什么?”陳淮生哂笑道:“我說了,就是請你入山,大家勠力攜手,來應對這個冬春罷了,若是情況不像我所預料的那般,你可以隨時離開,至于你提到的,你我既是同門師兄弟,又是朋友,我便幫你一把,又如何?”
一番話說得情通理順,反倒是讓趙嗣天覺得自己有點兒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面對陳淮生的這般邀請,趙嗣天覺得自己似乎就無法拒絕了。
隨時可以離開,也不算是正式加入云中山,就是大家一起來合力渡過這個可能迎來妖獸潮襲擊的冬季,甚至不需要什么理由,到了明春或者明夏,就可以坦然離開。
保持一種客卿的超然地位,似乎就沒什么不可以接受的了。
至于說陳淮生能在自己的靈境修行上有多少幫助,趙嗣天倒是不太在意,或許有一些,但他不認為會有什么脫胎換骨的作用。
“淮生,你都如此說了,我若是還推辭,倒是顯得我矯情狹隘了,行,那我就來你這云中山吧,我知道你的白鹿道院規模不小,我也不需要什么,一個單獨院子,能讓我和無塵住下就行了,這樣也好無塵也能和他姐姐朝夕相處了。”
趙嗣天很爽快地應承了下來。
趙嗣天入山的事情敲定,陳淮生心中也放下一塊石頭。
唐經天那邊陳淮生也接觸了之后,不出所料,唐經天本人十分愿意,但是卻需要考慮鬼蓬宗其他人的想法。
鬼蓬宗在整個重華派中人數不算多,而且也沒有什么太過出色的人物,唐經天算是其中最杰出的人物了。
也有后來的一名筑基三重但年已過百的老修開洞立府招引了一些弟子去,其余剩下的弟子都要唯他馬首是瞻,正因為如此,一旦他要入云中山,那鬼蓬宗的二三十號人怎么想?
這事兒陳淮生也無解,這二三十號弟子大部分仍然在傳功院,一旦唐經天進入云中山,這些人就失去了主心骨,該何去何從?
陳淮生也考慮過這些弟子是否可以都加入云中山,但是現在的云中山不說承納不下這么多人,而且他也不愿意,更別說這些人自身內心大概也不會愿意。
眼見得唐經天也是糾結不堪,陳淮生也不相逼,只讓唐經天自己考慮清楚。
他相信最終唐經天最終會選擇入山,當妖獸潮來襲之時,他會考慮清楚的。
現在陳淮生更感興趣的是趙嗣天所提到的滕定遠幾人。
滕定遠和楊虎生以及楚英奇等人都算是自己的鄉人,都是義陽府人。
滕定遠更與自己同為蓼縣人,楚英奇是鄳縣人,曾國麟是西陽人,鞠傳真和鮑雀都是宋州府人,從這個角度來說,都是弋郡人。
這層淵源讓自己與他們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感。
當然不是說有了這層關系,就能讓人家主動靠近,像曾國麟也開洞立府了,但滕定遠他們就無人愿意跟附。
無他,曾國麟只比他們略高一線,他們內心深處恐怕很難接受曾國麟就能比他們高一籌,也許是三五個月,也許就是一兩年,他們也可以筑基,與曾國麟平起平坐。
但自己不一樣。
自己已經是筑基四重,可以說,按照正常情況下,他們與自己的修行差距至少是十年以上了,這種情形下,他們對自己反而應該沒有什么心理抵觸。
“什么?白塔鋪七公山發現二階妖獸冰鱗血蟒,一次就出現了兩條?”
“哪來的消息?別是以訛傳訛吧?”
“哼,怎么可能?外邊街市上有人剛從南邊過來,說親眼目睹,宗門派駐白塔下院的人與孫家那邊正在合力剿殺,……”
“那殺了么?”
“不知道,那人嚇得魂飛魄散,連采購都沒敢采購就逃回來了,應該沒太大問題才對,白塔下院人可不少,只不過這天時也是怪異,才啥時節啊,而且白塔鋪那邊也從未聽說過二階妖獸出來,還是兩條同時出現,……”
“什么時候的事兒?”
“就是前日,宗門里也應該得到消息了才對,不過宗門好像沒啥動靜啊,……”
“嗨,宗門里有紫府長老坐鎮,真要敢到我們這邊來,二階妖獸一個小手指也就能滅殺了,……”
陳淮生剛走到了山門外,就聽見街頭巷尾的這個傳言,而且幾乎是傳遍了整個街市。
一個手指頭也就滅殺了?陳淮生一凜之后,也覺得好笑,或許是,冰鱗血蟒對紫府真人來說的確不算個啥,但是關鍵是出現的時節和地點也不對啊,還是兩條,這就讓人心驚了。
那種預感突然來得是如此強烈,甚至讓他有些暈眩,或許這場妖獸潮會比自己預測的來的還要早?
陳淮生站在街市十字路中間,茫然四顧,一時間有些分不清楚東西南北,不得不抽出倚天劍杵地,真的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