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幾人把詭狼帶到陳淮生家門口,陳淮生才發現自己這一處獨院保持得很干凈,周遭連雜草也都清理過,顯然是經常有人來幫著打掃。
從院門旁邊的石墻罅隙里摸出一把鑰匙,陳淮生很熟練地對準鎖孔,開了鎖。
“嘎吱”一聲,開門進院,右邊靠著前邊院墻搭好的木藤架還是原樣如故,一張小石桌和三張石凳圍著,再往里走是兩間廂房。
左邊是柴房和廚房以及一間廂房,然后正面就是三間再普通不過的正房。
石臺階已然粗糙不堪,但卻讓陳淮生感覺格外親切。
父母早走,陳淮生從十二歲時就開始獨立生活。
好在有道種身份,寨子里立下的規矩倒也無人敢破壞,吃穿用度倒也沒少了自己,夫子教授讀書識字也是一樣待遇。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全靠這個道種身份才讓自己享受到了和其他同齡少年不一樣的待遇,否則無父無母的孤兒,能不能活下來都未可知。
哪怕自己還有伯伯叔叔,但在這個世道下,一個偏處山野的寨子里,遇上一兩場旱災雪災就能餓死人凍死人的情形也比比皆是。
陳道生的身影剛消失,陳淮生還坐在石凳上感懷,就聽得外邊門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淮生,真的是你回來了?”
“九哥,是我!”陳淮生也有些激動。
若說在元寶寨里還能有些讓他留念的東西,或者說還有幾個能讓他感到幾絲暖意的人,這一位算一個。
山寨的生活并不像想象的那么愜意輕松,謀生不易,對凡人來說更是如此。
元寶寨深處山區,平地不多,要么就是在元寶塬周邊一些零散塊地,要么就是沿著長溪的谷地,對于三千多人每年的生計來說,的確不易。
邁步進來的漢子大概在三十二三歲,赤銅面孔,身材高大,一件灰黑色麻衣,外罩一件月白半臂,更顯得肩寬雄武,足蹬一雙烏皮六合靴,走起路來,虎虎生風。
“先前在半截街那邊就聽得有人說是你回來了,還打死了一頭詭狼,我都不敢相信,但內心里卻又盼著是真的,……”
進來的男子一把拉住陳淮生,上下打量,頗為激動,再一看到擺放在石桌上的詭狼,眼睛一亮。
“嘿,還真的是黑尾詭狼,七叔安排我去了羅漢堡,沒趕上這一場事兒,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遺憾,尹家的尹衍和尹力冬死了,我若是遇上,只怕也是難逃一死,行啊,淮生,你小子終于闖出來了,……”
滿臉都是發自內心的喜悅,這讓陳淮生都有了一種這個世界還是好人多的感覺,雖然他努力提醒自己這都是錯覺,這個世界也許比自己前世更骯臟更殘酷。
從小廟遇到的宣尺媚,再到眼前的九哥陳洛生,前者是幫了自己大忙,而后者則是自己外出求道游歷之前在家中給自己幫助最大或者說照顧自己最多的人。
“九哥,來坐,你來了正好,今晚可以放開肚皮吃頓飽了。”陳淮生也沒給對方客氣,直接拍了拍石桌上的詭狼,“新鮮狼肉,管飽,去把小七也叫上。”
小七是陳洛生的長子才十歲,道骨已立,靈根未明,陳淮生也是在路上聽陳道生提到的,這也讓陳淮生很是為九哥感到高興。
這道種之來似乎并不是遺傳來的。
像陳淮生和陳洛生的父母都不是道種,但他們倆都是先天道種。
而父母都皆為道種生下兒女很多也不是道種,但不容否認的是如果父母皆是道種的話,子女道種幾率要比父母非道種要高一些。
“好,我去叫小七,你才回來,屋里啥都沒有,我去拿些青鹽和香料,你是打算烤著吃還是鹵一鍋?”
陳洛生也不和陳淮生客氣,他有兩子一女,但是只有長子是道種,次子已經馬上七歲都還沒明道骨,估計沒戲,而女兒才三歲。
像妖獸肉富含元力,凡人是消化不了的,吃了只會崩壞筋骨,但對道種們來說,卻是滋養道骨靈根的大補佳肴。
“先烤三十斤吧,今兒個吃了,明兒個還能來一頓,至于剩下的,再說。”陳淮生點了點頭。
“我還以為你心里沒數呢,七爺爺和尚雄那里還能不上供一些?還有尹家和其他幾家,……”
陳洛生微微頷首,看樣子淮生這幾年外出游歷,道境不知道如何,但是為人處世還是學著一些了。
陳淮生也沒多解釋,陳崇元和陳尚雄父子是敵是友還不好說,至于說其他人,現在也還不是時候。
至于要去蜂桶嶺查找線索,只怕也得帶上幾十斤狼肉去,否則還真以為六七年前些許交情,就能讓人家替你賣力?
陳洛生家不遠,就在附近,很快就聽到了陳洛生教訓的話語和小孩子歡快的笑聲。
“六叔!”
進來的少年滿是興奮喜悅之色,眉目間的憧憬顯然是因為獵殺詭狼而來,看得陳淮生自己都覺得自己似乎有點兒老了,可自己還差點兒才滿二十呢。
“小七,幾年不見,哎,九哥,我走的時候,小七還眼淚汪汪的,鼻涕糊一臉,……”
一句話就讓本來還想在兩個長輩面前裝成大人模樣的小七破了防,頓時臉就跨了下來。
“六叔,我都十歲了,三四歲時候的事兒,你記那么牢作甚?”
“呵呵,就是提醒提醒小七,日后入道修行成仙師了,在六叔面前,還是那個橫著擦鼻涕的小毛孩,……”陳淮生開懷大笑。
“六叔!”對這個六叔小七是又敬又惱。
路上就聽得父親說了六叔的事兒,六年前的情形他都記不得了,但這幾年里也少不了聽得父親提及這個從血緣上其實算不上多親近的六叔。
哪里會想到今日突然回鄉來,而且還獵殺了一頭嚇得全寨人都草木皆兵的詭狼。
山中生活,少不了都要狩獵,處理獸肉都得要用香料。
香蔥、花椒、青鹽、大蒜,就這幾樣,對于陳淮生來說就顯得有些太粗糙了,但這個時代就只有這些。
陳洛生手中的牛耳刀熟練地剝掉狼皮,沿著詭狼腹部一條白線劃開,內臟滾落出來。
陳洛生深吸了一口氣,雖然沒有處理過詭狼,但是也大體知道,很快在狼腰下端找到一枚雞蛋大小的灰白色元丹,被一層半透明的膜包裹著,上邊還有如絲網一般的筋絡。
看著還在和兒子逗樂的陳淮生,陳洛生臉色復雜,“淮生,這詭狼元丹……”
“哦,擱在那里吧。”陳淮生瞥了一眼,“很多人都盯著這玩意兒呢,估計尹家和陳尚雄都在琢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