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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時分,太陽照得人渾身暖洋洋的,在這隆冬的山崗上,西北風也悄悄地躲在草叢里睡起了懶覺,鳥兒也倦了,兔兒也乏了。
特戰隊的小伙兒們,渾身的精神頭兒被暖陽曬成了汗,曬成了氣,不知不覺的全都揮發了。
大壯是機槍手,沒有監視任務,再說了,晚上月松讓他陪著歪把子守了一夜,一大清早又這么靠著雙腿狂奔了四五十里地的山路,這會兒早熟睡入夢了。
這可饞壞了趴在大壯身邊的歐陽秋月,歐陽這小子,把狙擊步槍架在山梁上的一塊土疙瘩上,眼睛喵著山下的路,看著看著,就感覺蜿蜒得像蛇的路,慢慢地開始扭起腰來,爬呀爬呀,一點點地靠近自己,眼皮不由自主地閉呀睜呀地睜呀閉呀地打起架來。
慢慢的,慢慢的,歐陽的的眼睛終于合到一起了。
“狙擊手,就是要能忍,能忍饑耐渴,能忍蟲蛇叮咬,能忍火燒水澆,能忍寂寞,忍瞌睡……”隊長訓練時的話在耳邊響起,歐陽驀然睜開眼睛,還好,沒被隊長發現,要不,繞著這山崗跑上五圈,可夠喝一壺的。
歐陽看了一眼躺在身邊抱著歪把子機槍睡得正香的李大壯,氣不打一處出,伸腿踹了大壯一腳,嘿,這小子,眼都不眨一下,哼都不哼一聲,照睡不誤。歐陽恨得牙彎彎的,無奈,只好揉揉眼睛,繼續盯著路面上無聊的看著。
鄧鳴鶴小睡了一會兒,醒來了,伸頭看了看路面上,鬼影都沒有一個,又縮回頭,把往頭上一枕,躺在地上,百無聊奈地從地上扯了根草,放進嘴里嚼啊嚼喲慢慢嚼啦。
唐四倒是不寂寞,把往身邊一擱,拿著自己的竹笛,一個人津津有味地吹著自己無聲的笛曲。鐵蛋在一邊呆呆地看著唐四那陶醉的樣子,張著大嘴直流哈喇子。草根兒從地上撿了顆石子,一石子砸中了鐵蛋的頭。鐵蛋摸摸頭,四下里瞧瞧,都一本正經的,看都沒人看他一眼。鐵蛋干脆也不看唐四吹笛了,抱著擲彈筒就地睡覺做夢娶媳婦去了。
永遠都是那么冷靜的常超把狙擊步槍架在草叢里,雙眼緊盯著路的遠處,就他這能耐,就是四百米外的一只蒼蠅飛過,怕是都能讓他分出個公母來。
彪子忍耐不住,貓著腰悄悄跑到月松身邊,說:“隊長,這東洋兔子還來不來啊,不來早打個招呼啊。”
月松又在玩他抽煙的把戲,一支煙,從嘴邊拿到手邊,又從手邊丟到空中,再用嘴接住,雙唇一交錯,煙不見了,全沒進嘴里了。月松看都沒看彪子一眼,繼續有滋有味地玩著自己的煙把戲。
“嗯——”彪子長哼了一聲,又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去了。
夕陽已西下,倦鳥已歸巢,余熱消散,寒氣漸臨。西北風又刮起來了,枯草叢又瑟瑟地唱起來了,光禿禿的樹枝也在“咯吱咯吱”地和鳴著。
在這寂寞冷夜里,鐵蛋顫抖著雙手捧著一個硬邦邦的鍋灰饃,就著軍用水壺里冷冰冰的山泉水,啃幾口,喝一小口,寒氣就從肚子里慢慢升起,一點點地,浸透了全身的每個毛孔。
鄧鳴鶴的上下兩排整齊的牙啊,“噠噠噠”地瑟縮瑟瑟縮縮。
“隊長,聽說喝口枝江燒春,身子就暖和了,是嗎?”唐四鐵青著臉,不停地吸著鼻子,擤著清鼻涕說。
“美得你,還枝江燒春呢?要不給你來個熱被窩?”大壯雙手揣在衣袖里,小聲地說。
鄧鳴鶴把他心愛的大刀往地上一插,說。“是啊,被窩里還睡著個小媳婦呢,呵呵,怎么?不服氣?”
“隊長,要不,我去撿幾根樹枝來,咱們生堆火?”鐵蛋問月松。
“都給我趴著去,鬼子的特種部隊,那不是乏乏之輩,越是夜黑風高,越是手腳凍僵,越是他們容易出現的時候,啥叫‘針尖對麥芒’,就你們這樣,還特戰隊呢?去去去,趴著去!”月松半躺在地上,伸腿照著鐵蛋的屁股蛋子踹了一腳,說。
下半夜的時候,風月刮越起勁了,草叢樹枝被風吹動的聲音也越來越大,月松要求全隊睜大了眼睛,豎起了耳朵,一有異動,馬上相互提醒。
天已經蒙蒙亮了,還是一個鬼子球毛都沒有。疲憊和寒冷無情地折磨著特戰隊的小伙子們。
彪子實在是忍不住,跑到山梁后一個背風的山窩里,小步慢跑起來。就連月松也有些忍不住了,幾次都差點點燃了手中的香煙。
就在此時,隊中最冷靜的常超忽然豎起了手掌,并小聲地說:“有情況!”
月松雙手往下一壓,示意特戰隊全體趴下隱伏。
幾十雙眼睛同時觀察了十幾分鐘,可一直沒有發現任何異動。大壯輕聲地對常超說:“你是不是看花眼了?哪兒有啥情況?”
常超也沒理睬大壯,卻“嘩啦”一下拉開了狙擊步槍的槍栓,眼睛專注地通過狙擊鏡緊盯著山路轉彎處。
忽然,從轉角處出現了三四個端著步槍的人。月松通過狙擊鏡清清楚楚地看見,那幾個人穿的是新四軍的軍裝,可月松仍不敢大意,鬼子裝扮成新四軍偵察作戰也不是第一次了,再說了,自己不是也多次裝扮成鬼子去完成任務嗎。
月松小聲命令道:“全體所有,準備戰斗!”
這時,轉角處又出現了四五個穿著新四軍軍裝的士兵。
大壯不解地問:“這不是新四軍嗎?還準備什么戰斗啊?”
大壯話音剛落,轉角處出現了幾匹馬,馬背上馱的全是糧食。接下來出現了更多的人,這些人一看就知道,是正在往山上轉移的群眾。
“瞧,肯定是新四軍在護送群眾往山里轉移,瞎子都看得出來。”大壯得意洋洋地說。
嘴里哈著熱氣的彪子敲了一下大壯的頭說:“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都隱蔽好,考驗你們的時候到了,如果走在前面的新四軍戰士發現了有埋伏,那么你們是肯定瞞不過鬼子特戰隊的眼睛的。”月松提醒道。
特戰隊的小伙子們,一個個閉嘴瞪眼伏身,眼看著十幾個新四軍戰士護送著一百多個群眾,從自己眼皮底下的山路上慢慢通過,向山里轉移。
帶頭的看樣子是個班長,那班長雖然往山梁上看了半天,卻也沒有派人上山偵察,如果埋伏在這里的是鬼子,這一百多號人,在這個班長的帶領下,恐怕是都要玩完了。
正當大家都在悠閑地看著群眾通過時,遠處忽然傳來了幾聲槍響。從槍聲判斷,應該是鬼子的38大蓋,時不時還有歪把子機槍的聲音,零星地還夾雜著老套筒的聲音。
“怕是殿后的戰士跟鬼子的先頭部隊交上火了吧?”彪子小聲對月松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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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松點了點頭。
“那咱們還不去支援?”彪子問。
月松還沒有答話,就看見轉角處又出現了四五個戰士,他們邊朝鬼子開槍,邊往后撤退。帶頭的班長命令三四個戰士在前面,帶領著群眾加速轉移,自己則帶著上十個戰士往山梁上跑,看來是準備占據有利地形,好阻擊鬼子的追擊部隊。
月松忽然站起身,對著正往山梁上跑的班長喊道:“我是師部特戰隊隊長羅月松,你們不必阻擊敵人了,帶著群眾趕緊轉移吧。”
月松這猛地一喊話,可把正往山梁上跑的新四軍戰士給嚇了一大跳。帶頭的班長呆了一會兒,才說:“幸虧是你們埋伏在上面,要是鬼子,咱可丟大了,謝了,我們先走了。”說完班長帶著手下的戰士與群眾一起撤退。剛剛撤過來的幾個戰士也跟著撤退了。
月松對彪子說:“傳下去,鬼子一出現在山路轉角處,幾個狙擊手可以隨意開槍,但沒開一槍都要換位置,其他人,聽我命令再開槍。”
“是!”彪子領命傳話去了。
月松剛拉開槍栓,轉角處就出現了兩個端著步槍的鬼子,月松瞄也不瞄,一槍就干掉了一個。另一個沒跑幾步,就被常超放倒了。
“讓大家別急,就是要讓鬼子知道我們有狙擊手,放慢他們的追擊速度,就是勝利,傳下去。”月松對身邊的唐四說。
這時,轉角處忽然涌出了七八個鬼子,月松、常超、歐陽秋月、慕容河、牛沛淋和段三水,六支狙擊步槍幾乎同時開火了,七八個鬼子轉眼就被干掉了六個,另外兩個趴在地上動都不敢動。
山路暫時安靜了,后續的鬼子也不敢直接從山路轉角處出現了。
“傳令,常超、歐陽秋月、慕容河、牛沛淋,讓他們四個往林子里撤,做好后撤支援。”月松對唐四說。
唐四剛傳完命令回來,月松就看見山路邊的草叢里有鬼子在悄悄運動包抄。月松和段三水一槍一個,干掉了兩個鬼子,其他地馬上就趴進了草叢,看不見鬼影了。
山路上又安靜了下來。月松估計常超他們已經就位了,又對唐四說:“傳令,大壯、鐵蛋、左五娃、鄭海,讓他們四個從身后繞過去,把通往山里的路口守住。”
大壯他們幾個領命去了。
“隊長,西邊、東邊和正面都有鬼子在悄悄移動,怎么辦?”鄧鳴鶴有些著急了。
“讓段三水和我一起,隨意射擊,其他人,埋伏好。”月松命令道。剛說完,月松看見一個鬼子在草叢里冒出了頭,月松“呯”的一槍,子彈打穿了那個鬼子的鋼盔,那個鬼子一頭栽倒在了草叢里。
鬼子指揮官從槍聲判斷,估計阻擊的敵人不多,于是下令全體出擊。剎那間,一兩百個鬼子從三面向山梁沖來。月松仍然沒有命令其他人開槍射擊,只是和段三水,用兩把狙擊步槍,一槍一個地撂倒了七八個鬼子。
鬼子呼啦一下沖到山路上來了,一個鬼子指揮官也出現在了三百米外的山坡下,那鬼子軍官抽出指揮刀,大喊著“嘎嘎弟弟!”月松舉槍瞄準,調校標尺,凝神定氣,口動扳機,那鬼子軍官頭一歪,身子順著山坡就像顆老南瓜一樣,滾到山坡下面去了。
可沖過了山路的鬼子依舊瘋狂地向山梁上沖來。
“全體所有,自由射擊,五分鐘后,交替掩護,撤進山林。”月松一聲令下,二十多支的子彈像雨點一樣的向鬼子噴瀉而下,瞬息之間,幾十個鬼子就倒在了山坡上。
可瘋狂的鬼子還是像瘋狗一樣往上沖。
“注意節約子彈,打!”月松大聲命令道。
由于還有艱巨的任務在后面等著特戰隊,月松不得不提醒年輕的特戰隊員們,怕的就是這些小伙子們打瘋了,提著就一個勁地往山坡上的鬼子身上“噠噠噠”地狂射。
在沉思的提醒下,特戰隊員們對著鬼子打點射,可是由于鬼子的人數太多,轉眼鬼子就快沖到面前來了。月松擔心有傷亡,馬上大聲命令道:“全體所有,趴下,準備手榴彈,預備,拉弦,投彈!”
幾十顆手榴彈呼啦一下向沖上來的鬼子砸去,只聽見“轟隆隆”一陣巨響,山坡上彌漫著手榴彈的煙霧。
“鄧鳴鶴、雷航,你們倆帶四個人掩護,其他人,撤!”月松一下命令,趁著鬼子被炸迷糊了,大伙兒一邊朝身后開槍,一邊往山林里撤退。
手榴彈的煙霧還沒散盡,鬼子們又開始瘋狂地沖鋒了,滿山坡上全是鬼子。鄧鳴鶴見隊長他們已經撤進了山林,就站起身,幾個人同時對著鬼子“噠噠噠”一陣瘋狂掃射后,就貓著腰往山林跑去。
此時,埋伏在山林中的常超等幾個狙擊手又開始對沖上來的鬼子自由射擊。牛沛淋這小子,今兒的可是打爽了,“嘩啦”換彈,“呯”的一聲開槍,“嘩啦”換彈,“呯”的一聲開槍,一會兒就打死四五個,這小子笑呵呵地還在一個勁地打。
“全體,撤!”月松看見鄧鳴鶴等人也撤進了山林,立即命令全體撤退。
鬼子轉而順著山路往林子里追擊。
早就憋得嗷嗷叫的大壯這會兒可得住機會了,抱著機槍把子就“噠噠噠”地拼命向鬼子掃射。
左五娃也沒閑著,雖然手里拿的不是狙擊步槍,可38大蓋的射擊距離遠,精度大,五娃不瞄準鬼子的身子打,而是專門打頭,幾十米的距離,五娃每開一槍,就有一個鬼子的頭連同鋼盔一起被穿了一洞,鬼子的狗血濺在鋼盔上,噴濺成了一朵朵美麗的紅花,還真是頗有點大別山的映山紅的風采。
打了會兒,雖然癮還沒過足,但大壯看見隊長他們都撤得距離鬼子有幾百米了,忙對著鐵蛋說:“準備好你的手榴彈,咱們準備跑了。”
“啊,該我了,好嘞。”鐵蛋收起,從腰里摘下了四顆手榴彈,往地上一擺,全部旋開了后蓋。
“鄭海、五娃掩護,我先溜了。”說完,大壯抱起機槍,撒腿就往隊長他們那里跑去了。
鐵蛋“嗨”一聲,就是一顆手榴彈飛向了鬼子堆,“嗨”完了四顆手榴彈后,又提起,打了一梭子,然后就隨著鄭海、五娃一起,邊打邊撤退。
半個時辰后,大壯、鐵蛋他們都歸隊了,鬼子也被他們甩得沒影了。
雖然誤打誤撞救了一百多了老百姓,還順帶著干掉了幾十個鬼子,可月松心里并不暢快。只要鬼子的特戰小隊還存在著,師部首長和指揮機關就存在著危險,可怎么辦呢,守株待兔的法子也用了,鬼毛倒是見著了,可此鬼毛不是彼鬼毛啊,總不能又去大海撈針吧。
月松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看著山下的茫茫林海,煙都抽了三四支了,可依舊一籌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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