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開口,倒一下子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剛剛兩個人吃了虧,對這位盧大少爺,也已經心里生出了隱隱的畏懼,生怕自己絕活不行,反遭了刁難,萬沒想到,竟出來了一個主動啟釁的,頓時都有些擔憂。
那位盧家大少也怔了一下,打量了一眼胡麻,冷笑了一聲,道:“銀子我不缺,缺有本事的人。”
“這位爺臺瞧著倒是手里有絕活的?”
胡麻故意表現的耿直硬氣,道:“便是你手里有銀子,咱也是憑了本事過來賺的,又不是求你賞的,大少爺沒必要拿這么副面孔待人。”
“我倒沒什么大本事,但既然見著了就是有緣,無論行與不行,就先請大少爺喝一杯茶吧!”
他說著,直接便上前,拎起了一壺正燒得嗚嗚作響,滾燙的開水,徑直走向了那位盧家大少爺,旁邊的管家立時有些擔憂,那位大爺也皺眉向胡麻看了過來。
但胡麻并未多言,只是來到了他身邊,旁邊小幾上,放著兩碗茶,一碗是這盧家大少爺喝的,另一碗是給被挑中的人喝的,如今還空著。
胡麻便拿起了盧家大少爺身邊的那一碗,抬手把水潑掉,然后給他倒了滿滿的一碗,然后又調轉壺口,在空碗里也倒了一碗,熱氣騰騰的便端了起來,向盧大少爺說了句:“請吧!”
說著一飲而盡,放下了杯子,靜靜看著盧家大少爺。
那盧家大少爺看著自己面前的茶碗,里面熱水還是滾燙的,這一喝下去,怕不是嘴都要掉一層皮。
他們也沒看出來,胡麻究竟是不怕燙,還是在端起碗來的時候,水就已經被他變得溫了,但這一手,無疑是極嚇人的。
半晌,他并未端茶,而是直接站起了身,向胡麻拱了拱手:“這位爺臺好本事。”
“快快上座。”
說著還看向了管家:“剛剛確實是我不對,那兩位上門就是客,你去好好招待一番,給上路費,也替我好好的陪上一聲不是。”
管家忙笑著答應,先搬來一張椅子,請胡麻坐了,然后去安排。
而剩下的幾個人,見狀也略有了些膽量,感激的看了胡麻一眼,一個表演了一手飛刀的絕活,一掌長的薄片飛刀,指哪打打,只是力道差些,只能入木三分,但也留下了。
另外一個,則是表演了一手輕身的功夫,丈余高的屋頂,都不用助力,抬腳就上,只得一串腳步響往左走,卻從右邊下來。
至于其他幾個,見沒有絕活拿出來,便也只能怏怏的離去。
值得注意的倒是一個矮敦敦的漢子,他模樣木訥,也沒帶兵器,輪到了他時,他怔了一怔,便主動的向外走。
但因為他是最后一個,卻是管家叫住了他,笑道:“爺臺不亮亮?”
那漢子陪著笑臉,道:“俺不會這些,也沒帶刀。”
管家好奇道:“那伱會為什么?”
那漢子老老實實道:“俺什么也不會,也沒想著要考這些,以為就是殺土匪呢。”
周圍人見了,還真以為又是個誤判了形勢過來自取其辱的,胡麻本來也沒把他放在心上,但也不知為什么,目光掃過了這人一眼之后,便不放在心上。
但忽然又覺得心里不踏實,便又看了他一眼,竟又覺得這人氣質有些古怪。
第三眼看過來,心里卻莫名一驚。
這人看著不像是練過把式,也不像是學了什么絕活。
但偏偏身上有些說不出來的氣質,讓人下意識里,便不敢小覷于他。
不對,不僅是不敢小覷,而是覺得他,非常危險。
不止是胡麻,那位盧大少,似乎也看出了什么,皺起眉頭盯著這人,剛剛他教訓了兩個江湖騙子,已給人極大的壓迫力,迎著他的目光,沒有人心里不慌,偏偏這漢子只是笑著。
陪著笑臉,一點也看不出來什么。
倒是看著他的盧大少,越看他越覺得心里不自在,不太自然的清了清嗓子,道:
“也留下吧,瞧著是條好漢。”
眾人算是過了這一關,心里也都微松了口氣,那管事見了,便忙請人往后面去,卻見是茶樓后院接著的一個小院,里面確實已經擺上了酒菜。
不僅如此,桌子旁邊,還有兩個臉色臘黃的漢子,兩三個麻衫配樸刀的人,想也是之前這位盧大少爺招了過來的,最意外的,倒是桌邊坐了一個干瘦的老頭子,肩上蹲了只猴。
而胡麻才剛剛進來,那老頭子便抬眼瞧來,竟是眼前一亮,起身大笑:
“小兄弟,千里有緣來相逢,咱們還是遇上了。”
見著了這老頭,胡麻也是一怔,然后不動聲色的調整了表情,笑道:“原來老前輩說的大活,指的也是這位東家。”
老頭子笑道:“大活可不好找,湊來湊去,就碰上了。”
“不過我請你你不來,自己卻又偷摸過來了,難道是信不過我老頭子?”
胡麻一臉汗顏,苦笑道:“總是江湖經驗少,想著謹慎些,沒想到卻繞了個大彎。前輩別笑話我了。”
那老頭子擺了擺手,笑道:“你那幾位兄弟呢?”
“已經讓他們帶了銀子先回老家了。”
胡麻道:“獨我貪了點,想著再賺一票大的,自己留下來。”
見他們二人起身說笑,這桌子上的人表情都有些詫異,那位盧少爺也是等他們兩人說完了,才笑著看向了那個老頭子,道:“猴爺,聽著這位還是你認識的?”
“不錯。”
那猴爺笑道:“我見過這周兄弟降伏旱魃的手段,夜黑風高,一把就摁下了。”
“當時就想著他大概能幫得上大少爺的忙,想邀他過來,只是我這張老臉看起來不那么踏實,這小兄弟信不過我,但是山不轉水轉,我們爺倆居然還是在大少爺你這里碰上了。”
“降伏旱魃的手段?”
在場眾人對其他的沒怎么聽,倒是聽到這事,都有些驚訝。
那旱魃在座眾人都聽過,但向來都是白天尋著地方,一把火燒了,晚上卻少。
聽說這行子到了晚上,便會動會嘶咬,且力大無窮,刀槍不入,這后生竟能把這玩意兒摁倒?
一時都對胡麻多了幾位重視。
而胡麻迎著眾人目光,便也只是拱拱手,露出了汗顏模樣。
心里則飛快的想著:“這老叫花子管我叫周兄弟?早先在滿倉村留了的一個小心眼,如今倒是起到了大用處……”
“既是舊相識,那就更方便了,這位兄弟便與猴爺一起行動吧!”
這位盧少爺說著,便又看向了在座的其他諸人,道:“諸位都是有本事的,能夠結交諸位,也是我盧某人的榮幸,但在喝酒之前,倒也有些話,不妨明說了吧!”
“諸位過來,是為了賺銀子,而我盧某,同是花銀子請人辦事。”
“咱閑話也沒必要說太多,我之所以花大價錢請人,還只請有本事的,便是因為,我可不是真的為了剿什么山匪。”
“而是,為了拿得一件寶貝。”
在場人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一聽寶貝,心里微動。
“呵呵。”
這盧少爺道:“諸位也別一聽寶貝便動了心,對我們這一門來說,這是寶貝,但諸位拿了恐怕沒什么用,還會招來災禍,這也是我放心請諸位幫手的原因。”
“不過,丑話先說在頭里,正在盯著這寶貝的不只我一個,而且那還是個硬手,沒有諸位的本事助我,我也沒什么把握。”
“我們盧家銀子是有的,也愿意重禮請了幾位爺臺幫忙。”
“但我也有幾個條件要說在前頭,拿了銀子之后,諸位便少問,多做。”
“我讓做什么,你們便要做什么,否則的話,我事敗了還可,害了諸位性命,便不值當了。當然,你們要是有什么疑問,也可以提前問我,但到了事上,可別磨磨蹭蹭。”
“總而言之,忙完了這一趟,我取了寶貝,諸位得了銀子,大家各取所需,自此相忘于江湖,我們這件事,便算圓了。”
在場眾人聽著,皆面面相覷,胡麻出聲道:“給多少銀子?”
那盧家大少,先伸出了兩根手指,然后輕聲道:“每人先付二百兩定錢。”
“事成之后,還有三百,絕不拖欠。”
胡麻立刻抬頭向那猴爺看了過去,眼神明顯,你不是說一千兩的活?
那猴爺大窘,便低下了頭吃菜。
倒是其他人,聞言皆是有些振奮,前后若能得五百兩,便著實是個大活了。
“諸位若無意見,便吃了這頓酒,先取了定錢吧!”
那盧大少爺舉起了杯,旁邊的管家,已經命兩個壯實的漢子,抬上來了一個箱子,打開之后,便見得擺的整整齊齊的銀元寶,直耀的人眼紅。
在座眾人出來,便是為了這白花花的東西,哪有不心動的,當即舉起了杯,笑著與那盧大少爺共飲,雙方便算是定了這差事。
氣氛也是直到這時,才緩合下來,那盧大少爺當著眾人的面,向那位猴爺道:“我算著日子,怕是不能再拖了,猴爺辛苦一下,今天晚上,便出去一趟,釣幾只魂過來吧!”
聽著“釣魂”二字,胡麻心里已微動。
而那盧大少爺,也恰好轉頭向胡麻看了過來,道:“周兄弟也跟著一起,沒意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