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漢大司馬

第571章黃鵠臺托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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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武六年,三月。

深夜時分,正值早春,雨水淅淅瀝瀝,如細針,如牛毛,從天空中飄落下來。

“噠!”

雨水順著屋檐滴落而下,青石板上的積水池蕩漾起了漣漪。

“啪!”

腳步急匆匆踏入積水池,池中積水猛地濺起,水花或弄濕來人的靴子,或向四面濺起。

屋內驚呼了聲,未過多久侍女打開了屋門,迎霍弋入屋。

“諾!”

“砰砰”

上次召見霍峻之后,劉備閉門修養。今時再召見霍峻,不僅有張飛、陸遜等大漢高階武將,甚至還有不尋常露面的劉永、劉理、劉壽等皇子也在榻前。顯然如霍弋所言,劉備將要托孤了!

隨著詔書的誦讀,抽泣聲愈發變大,且慢慢地四散而開。王粲那沙啞的聲音,竟不能蓋住哭泣聲。

隨著王粲宣讀詔書結束,猶如積壓的火山,榻前官吏爆發出了一陣哭聲,口呼‘陛下’不止,卻不知榻前眾人有幾人真心為劉備所哭。而霍峻則是抹著淚水,為劉備而傷感。

諸葛亮思慮少許,答道:“此人言之有物,所見出眾,堪稱當世英杰!”

甲士們挪開拒馬,讓出通往高臺的道路。

見霍峻翻身下馬,陳到順勢上前為其牽馬,說道:“丞相、御史大夫等上卿已先入臺闕,今在殿內等候霍督。”

“陛下珍重御體!”陸遜流淚說道。

一下子,哭泣聲小了許多。霍峻、諸葛亮、徐庶等人收斂情感,領著大臣們拱手而拜。

夜幕之時,雨水淅瀝而落,冷月已被烏云所遮,星星光芒黯淡。

卻見殿中,劉備躺在病榻上,眼神渾濁地望著帷幔,儼然已經病入膏肓。

霍峻扶住劉禪,惶恐說道:“太子之禮,臣豈能亂受。”

“肅靜聽詔!”

“朕無益百姓,皆如孝文皇帝制度,務從約省。朝中百寮發哀,滿三日除服,到葬期復如禮;其刺史、二千石長吏、郡國太守、相、都尉、縣令長皆無離城郭,無遣吏及因郵奏,三日便除服。”

趙云快步上前,握住劉備的手。

劉備本就不舒服,聽著眾人的哭聲,心中愈發煩悶,說道:“仲宣讓輔政大臣留下,余者出殿。”

陳到領著甲士巡視,見到一行人從黑夜中撞出,大聲問道。

王粲湊到榻側,低聲說道。

“云當效犬馬之力!”趙云落淚應道。

劉備摸著張飛的發髻,緩緩說道:“今后少飲酒,保重身體,好生看護寄奴,勿要忘記我昔日之語。”

“諾!”

霍峻為趕時間,則是與霍弋騎馬,在騎士的護衛下,趕往黃鵠臺。

“朕起兵下邳,經四方以討賊,得諸君輔佐,下江東,破孫權;戰江漢,敗曹操;取巴蜀,復舊土。后群臣將士以為社稷墮廢,嗣武二祖,繼受天子位,復興漢室。”

“朕有撫御天下,鞭撻洪宇之心,然痢疾在身,天不假年,壽數已至。即朕亡后,太子劉禪繼位……”

“臣霍峻來遲,請陛下恕罪。”

似乎想起了什么,劉備看向諸葛亮,問道:“丞相以為馬謖如何?”

“來者何人?”

劉備聲音漸弱,說道:“二君分主內外之事,今何不能受之!”

“亮謹記!”

交代完這些,劉備則讓所有人退下,獨留劉禪一人在殿,有最后的叮囑。

“仲邈到了?”

“太子當下何如?”霍峻系上腰帶,問道。

“子龍安在?”

“客氣了”

王粲扯著沙啞的嗓子,喊道:“陛下有詔,輔政大臣留下,余者出殿等候。”

有了張飛發話,跪地的文武不敢大聲哭泣,殿中多是寂靜,唯剩王粲宣讀詔令的聲音。

繼而,劉備顫巍巍握住劉禪的手,指向霍峻、諸葛亮,說道:“寄奴,今日之后,霍督為你父,葛相是為你母。宜當遵之,不得有違二公忠言。”

劉備側著頭,看到跪在榻下的霍峻,無力說道:“仲宣宣讀詔令吧!”

“中漢退功臣而進文吏,今我季漢與之不可同。太子治國,當齊重功臣、文吏。”

劉禪抹著眼淚,朝霍峻、諸葛亮行禮,哽咽說道:“禪拜見父母。”

眾人出去后,劉備招五人及劉禪近榻,吃力說道:“朕自得諸君輔佐,幸成帝業,然不幸中道將別。即朕亡之后,太子年幼,性情謙讓,恐難擔大事,不得不以大事相托,今后當有勞諸君輔佐太子。”

“諾!”

屋內,霍峻聲音沉悶傳來,問道:“何事?”

劉禪聽懂劉備叮囑之言,保證說道:“請父親放心,兒已知父親言語深意!”

“天下二分,朕已立下基業。而滅魏之事,今后當托付于太子。朕不如高、世二祖,望太子能勝惠、明二帝,大興漢室。”

在榻側,皇后糜氏坐在榻側,手里捧著空藥碗,低聲抽泣。往昔雍貴的面容憔悴不已,布滿憂傷,雙目泛紅。

“好!”

劉備搖了搖頭,說道:“以朕觀之,馬謖性情急躁,言過其實,不得大用,望君深察之。今南土多才俊,君當多拔賢才,不宜閉塞門路。”

臨近黃鵠臺,卻可見高臺閣樓上早已是燈火通明,在黑夜中格外的明亮。

及眾人退下之后,劉備緊攥劉禪的手,說道:“魯王與我漢室,有奠定之功,無魯王則無朕,今后勿要薄之。隴右姜氏父子,有意投漢,今不可忘之。”

“翼德!”

透過昏暗的火光,陳到認出霍峻,欣喜喊道。

“太子已在陛下榻前服侍,當請大人快些入臺。”

“諾!”

“其言語間多急,以臺內情形觀之,陛下召大人及諸卿入宮,當是欲頒遺詔,令太子繼位,委輔政之臣。”

劉備指了指霍峻,緩緩說道:“朕恐病逝之后,曹丕興兵南下,歹人作亂國土。彼時內外有亂,當是危矣!一切布置用兵,諸君當從仲邈之言。朕治蜀嚴苛,且南中臣而未服,諸君宜當多多注意!”

劉備拍了拍趙云的肩膀,勉強笑道:“子龍與我之情,不下云長、翼德,你我患難與共,相知二十余載。望卿念及往事,日后早晚看護我兒,勿負朕言。”

霍峻挽著韁繩,駐馬喊道。

霍峻快步上前,拜倒在榻前,說道:“愿陛下善保龍體,早日康復!”

張飛紅著眼眸,朝著身后的那群文武,吼道。

“陳將軍,陛下詔書在此!”霍弋遞上詔書,說道。

“善!”

霍峻特意從盒中取出龍鱗劍,而后取出白毦鞭。

而在御榻之前,張飛、陸遜、徐庶、張昭、孫邵、費觀、司馬芝、馬良……等南漢高官上卿,以劉禪、諸葛亮為首,或哭泣,或沉默,紛紛跪在御榻之前。

張飛撲到劉備的懷里,哭得像孩子一樣,說道:“二哥先是病逝,而今兄長將走。留我一人在世,當痛煞我心。”

“伯先,今陛下黃鵠臺內情形何如?”霍峻穿起外袍,問道。

霍弋隔著房門,著急說道:“陛下病情轉急,令大人與諸卿入宮,受承遺命!”

“霍督!”

霍弋低著頭,拱手說道:“陛下病入膏肓,杜醫師束手無策。今下之時,趙將軍率兵封鎖黃鵠臺,王侍中持詔入殿受命。皇后、太子、諸皇子已至宮闕,而后陛下令諸侍從詔諸公入宮。”

“諾!”

王粲從盒中取出詔書,沉聲宣讀道:“章武六年三月丙午日,漢有天下,歷數無疆。前漢之末,王莽篡盜,光武皇帝震怒致誅,社稷復存。中漢之亂,曹操阻兵安忍,戮殺主后,竊居神器。”

“陳將軍!”

被雨水淋濕的霍弋,用拳指急促叩門,喊道:“大人,黃鵠臺來使!”

與陳到寒暄幾句,霍峻不敢耽擱時間,快步行至殿內。

卻見霍峻正在侍女的服侍下穿衣,而床榻上的女子為避嫌,則隔著帷帳,身軀被錦被所緊裹。

“有勞陳將軍了!”

“嗯?”

步練師雖是霍峻的正妻,但夫妻二人并未睡在同一房間,而是分居而睡。至于為何分居睡,則是考慮到后宅的安寧。

臨出門前,霍峻不忘回頭與侍妾劉蘭芝說聲,讓她不必等自己回府,早點歇息。

“臣謹遵陛下詔令!”

“大哥”

“臣必當竭智盡力,以報陛下托付之事。”霍峻嘆聲而拜,說道。

陳到簡單瞄了幾眼詔書,便交還給霍弋,揮手喊道:“開道放行!”

“不可”

“孔明!”

“以驃騎大將軍霍峻、丞相諸葛亮、大將軍張飛、前將軍陸遜、御史大夫徐庶等五臣受遺詔輔政。諸卿務必從令,不得違詔。”

“云在此!”

說完這些,劉備似乎解脫了許多,望著榻前眾人,說道:“朕精力將竭,余事不能一一叮囑,愿皆自愛!”

“諾!”

咳嗽幾下,劉備繼續說道:“仲邈信義可用,無反復之所為。其多愛名,太子勿要因此而忌。凡君者,不得輕予名、器,而太子之后待霍督,可重予名,而不授器。”

劉備精力漸漸被消耗完,只得小聲呼喊趙云。

“陛下,霍督到了!”

“兒必以復興漢室為己任,讓我漢不遜兩漢!”劉禪哭著保證道。

“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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