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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魏宮。
深夜時分,月光如水,從西窗流淌而入,灑在榻下的毛毯上,給那兩雙繡有金絲的鞋覆鍍上了一層銀色的光輝。
曹操手摟妙齡美人,頭枕軟墊打呼酣睡。觀其睡夢中的神情,想必夢見了什么美事。
忽然間,殿外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繼而又有爭論聲響起,這讓睡夢中的曹操下意識皺起眉毛。
許諸撫劍而立,擋住了欲求見曹操的司馬懿,說道:“夜深時分,陛下已經入睡,不便起身。請侍中稍退,及天明入宮。”
司馬懿手里握著巾帛,神情著急,說道:“虎侯,荊州有緊急軍情傳來,望虎侯入殿叫醒陛下,言侍中司馬懿求見,有關襄樊及七軍緊急之軍情。若至天明上奏,懿恐貽誤軍機也!”
許褚望了眼身后的殿門,神情多有遲疑,問道:“不知是為何軍情?”
“請虎侯屏退左右!”司馬懿說道。
許褚揮手示意左右部從退下,湊到司馬懿跟前。
司馬懿觀望左右,捂嘴壓聲,說道:“漢水四溢,于禁、閻行所督七軍被漢水所困。關羽率部乘勢而進,于禁被俘,閻行被斬,七軍三萬之眾覆沒,樊城危在旦夕!”
“這?”
聞言,許褚那眼睛瞬間瞪大,嘴巴微張,神情甚是震驚。
“陛下不是讓文則閉營不戰嗎?”許褚腦子緩了緩,說道:“今下怎會七軍覆沒?”
“此事說來話長!”
司馬懿探頭望著前方寂靜的宮殿,著急說道:“還請虎侯入殿,將此事上報于陛下,以免貽誤軍機。”
“好!”
“有勞侍中暫候!”
許褚按劍疾步入殿。
深宮幽靜,許褚的腳步聲格外的響亮,走入內殿。穿過守夜的侍女,距龍榻約有五、六步,許褚停下了腳步。
隔著帷帳,許褚咳嗽幾下,輕聲喚道:“陛下,襄樊有緊急軍情傳來!”
“陛下!”
在許褚的叫醒下,曹操睡意朦朧,含糊問道:“來者可是仲康?”
“正是!”
許褚微粗著嗓子,說道:“陛下,侍中司馬懿在殿外求見,其言有襄樊緊急軍情上稟!”
“何事,需深夜上稟?”
帳內聲音微弱,且伴有妃嬪的驚呼聲。
許褚低著頭,盯著鋪在地上的毛毯,說道:“漢水四溢,淹及七軍營寨。關羽率水師趁勢而進,擒于禁,斬閻行,七軍三萬軍士覆沒,樊城危在旦夕!”
“什么!”
許褚此番話出,先是帳內人影綽綽,后是曹操掀開帷帳,赤腳、單衣下榻,頭發散亂,眼眸中透露著不可思議之色。
“仲康,此消息從何而來?”曹操穩住心神,問道。
許褚低頭說道:“侍中司馬懿上報,今已在殿外等候,應非虛報!”
不知是沒睡醒,還是因為七軍覆沒之故,曹操腳步踉蹌了下,差點摔到地上。
“陛下!”
見狀,許諸上步扶住曹操,說道:“今下是否招諸卿入宮議事?”
曹操手搭在許褚手臂上,深呼吸說道:“招諸卿及近侍從入殿!”
“諾!”
許褚拱手說道:“請陛下寬衣,臣命左右傳諸卿入宮。”
說完,許褚趨步出殿,留下孤零零的曹操。
曹操心間頓升怒氣,將案幾上的茶盞摔到地上,罵道:“廢物,全是廢物!”
龍榻上,面容妖艷的妃嬪,聽著噼里叭啦的聲響,伴隨著曹操怒罵聲,抱著被子,膽顫而心驚。
直到聲音消亡,妃嬪孫瓔徐徐下榻,露出凹凸有致的身段,雙臂從背后摟住蒼老的曹操,柔聲說道:“勝敗為兵家一時之事,陛下還當息怒,保重身體要緊,莫要氣壞身子!”
孫瓔,孫輔之女,孫權之堂侄女。其姿色過人,是有國色之貌,然為人工于心計,性情好妒。
幼年時,孫權見孫瓔,頓感其不凡,甚是喜愛。及長成之后,孫瓔自命不凡,不愿輕嫁他人。
孫權見孫瓔這般,為圖孫家之大業,便將孫瓔送入曹操后宮。曹操得見孫瓔,蒼老的心靈頓感青春起來,猶如孫權昔日之言語。
幾個月下來,孫瓔愈發受寵,曹操幾乎是日夜臨幸孫瓔。曹操這般行為,遂引得宮中妃嬪吃味不已,但礙于曹操權威,卻也不敢抱怨。
至于孫權之妹孫尚香,在金口之役后,感染傷寒,因曹操兵敗之故,醫治不及時,不幸染病去世。
孫瓔輕聲細語的勸導,細指撫背,配合她那妖艷的面容,仿佛似有變樣的魔力,漸漸地讓曹操沒那么暴躁、憤怒。
曹操哀嘆了口氣,說道:“朕征戰三十余載,因于禁穩重聽命,素來依仗之。今不料于禁竟葬送七軍之精銳,敗壞襄樊大好局面。”
孫瓔抱著曹操,用她那溫熱的胸襟,去緩解曹操的不憤,說道:“妾為婦道小人,不識軍機要事。然妾以為陛下英明神武,必有方法應對!”
說著,孫瓔便取下衣袍,為曹操更衣。
得有孫瓔的勸慰,曹操好受了許多。然念及襄樊局勢,腦袋就不由發脹,為形勢之艱難而苦惱。
在簡單更衣后,曹操身往前殿,在那會見近侍諸卿。
人至前殿,司馬懿已在側席等候,見到曹操駕臨,起身問候。
曹操興致不高,僅揮手示意司馬懿無需多禮,便坐到榻上,親覽記載七軍覆沒的詳情軍報。
見曹操埋頭瀏覽軍報、輿圖,司馬懿眼觀鼻,鼻觀心,不敢發出聲響,生怕惹怒曹操。
半響后,曹操面容憂愁,長嘆口氣,問道:“關羽借漢水之勢,逼降于禁及其帳下七軍。今樊城浸于漢水之中,關羽帳下兵鋒正盛,劉備又屯大軍于江南,恐襄樊難為我大魏之所有也!”
說著,曹操放下書信,問道:“今舍襄樊,退保宛城何如?”
這幾年間,曹操幾乎事事不順,且不言漢中折損大將夏侯淵;后至壽春之戰,爆發大規模瘟疫,文武凋敝漸亡。
今下在樊城已折了兩場仗,初是荊襄被打空,后是于禁七軍被淹。且這僅是關羽、龐德四萬人,劉備大軍主力尚未出動。這般打下去,以目前之形勢,襄樊注定是保不住。
年老而氣衰,曹操漸漸失去了早年的進取心。
“陛下,斷不可行之!”
聞言,司馬懿直腰拱手,說道:“于禁、閻行等為漢水所淹,非戰敗之過,故難以追論此戰之敗。今七軍之卒雖被關羽所破,但于我大魏國力而言,尚不足以動搖國家之根基。”
“今曹車騎、朱襄陽扼守樊城,居重圍之中,死戰而不降,誠陛下案六軍于洛陽。陛下若舍襄樊,關羽攜兵威而進,以荊襄今下之形勢,新野、宛城則難為陛下之所有。”
“陛下統兵南征,進可保全襄樊,退可據守宛城,遏敵兵馬于襄樊。若舍襄樊,劉備引重兵而進,時賊兵叩許都,是謂中原震蕩也!”
“以臣之見,秋冬將至,漢水水降,陛下統兵南征,尋機勝敵,或能解襄樊之危。”
聽著司馬懿利弊言語,曹操不再被襄樊危局而苦惱,漸漸走出了七軍兵敗的影響,腦子恢復了早些年的清晰。
襄樊斷不能舍,以荊襄局勢之糜爛,一旦舍襄樊,就怕連宛城都不保。宛城不保,許昌將暴露在南漢的兵鋒之下。
折損三萬大軍,對曹魏來說或許肉疼,但不至于傷筋動骨,讓曹魏無可用之兵。且曹仁、朱治尚在堅守城池,他將大軍南下,用兵得當,時逢漢水退卻,說不準能解襄樊危局。
曹操捋須不語,思量退敵之方略。
與此同時,曹魏諸卿近侍漸漸集結在殿中,各自分坐于席上,神情多是嚴肅,顯然他們都已知道了于禁戰敗,七軍覆沒之事。
過了良久,曹操漸有所得,抬頭環顧眾人,問道:“大雨連綿,漢水泛濫,致使七軍被關羽所破。今關羽兵鋒正盛,荊襄無兵可用,朕欲南征樊城,諸卿以為如何?”
“今未至集結大軍之時,陛下倉促用兵,恐大軍難以迅速集結,奈之若何?”陳群說道。
“此事易也!”
劉曄起身答話,說道:“今京兆有新卒萬余人,陛下可遣良將統御兵馬率先南下,暫穩荊襄局勢,后調各路兵馬增之。陛下可觀劉備用兵方向,案六軍兵馬而后動。”
“善!”
曹操微微頷首,說道:“傳令右將軍徐晃,將新卒迅速南下,沿途合各路兵馬,務必穩住樊城局勢,萬不可讓關羽破城。”
說著,曹操看向起身領命的徐晃,叮囑說道:“今下出征,將軍可是為主帥,不從屬車騎將軍調用。”
“今朝中可委重任者,唯將軍耳!”
為了拯救大兵曹仁,曹操終究是加派兵馬南下。
徐晃臉色沉穩,拱手說道。“請陛下放心,晃必竭盡全力,解樊城之圍。然敢問陛下,末將所配督軍是為何人?”
曹操目光在趙儼與司馬懿二人身上移動,說道:“趙儼為督軍,司馬懿為參軍,二君隨將軍出征。”
“諾!”趙、司馬二人領命,應道。
頓了頓,曹操看向賈詡,問道:“文和,可有不同之見乎?”
賈詡捋著胡須,說道:“啟稟陛下,關羽勇銳,可謂名將;劉備志大,乃是梟雄。今關羽攜得勝之威而進,劉備必將大軍在后,詡恐公明將軍不足以退關羽,或不如調關西諸將西進,以為增援之用。”
曹操微微皺眉,說道:“劉備委張飛、甘寧、陸遜等將于西,今調關西諸將西進,恐關中、隴右兵馬不足御敵也!”
賈詡沉吟少許,說道:“劉備以狡計下巴蜀,故蜀人多有不遜,特委張、甘、陸等舊將治巴蜀,以為坐鎮穩固局勢之用。詡聞甘寧病重已久,臥病于榻,難以治事。”
“因劉備命巴蜀出兵,以詡料之,主將必為張飛,陸遜而留守益州。張飛雖勇,但無大將之略,無陸遜輔佐,必難成氣候。時察張飛出兵動向,遣良將御之,足以保全關西。”
“善!”
曹操頷首認同,說道:“張飛暴而無恩,難得軍心。蜀道千里,需發徭役眾多,軍民必不被其所用。今可讓張郃、楊秋率所部兵馬走武關,兵至南鄉;命馬超將其所部,匯合隴地諸軍,專御張飛。”
“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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