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柏宵有一瞬是懵的,就是陸南深這么一承認,他覺得這種事有些詭異了。
陸南深見他這副尊容,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揚,這人還挺逗。
可這笑落在年柏宵眼里就沒那么簡單了,是在笑沒錯,但這笑里總有點似有似無的捉弄算怎么回事?他微微瞇眼,睨著陸南深,“我信你個鬼。”
“沙塵暴起來的時候你在東南方轉悠了大概將近十分鐘,期間熄火了三次,路過同一塊蝕石兩次,十五分鐘后你才一路往西開到了這里。”陸南深說這番話的時候,別提多云淡風輕了。
年柏宵的神情可以用“驚駭”二字來形容,還真是一字不差地說出了他剛剛的遭遇。鹽堿地堪稱搓衣板,稍不留神就能熄火,他的確是被迫熄火三次,最后一次近乎崩潰。
還有那就是隊友們常說的“鬼打墻”吧,不管他怎么開怎么繞最終還是回到原點,那塊風蝕的石堆形狀哪怕他現在一閉眼還能記得。也不知道這里的風沙有什么癖好,千百年來孜孜不倦地將那塊石頭啃成了……一坨翔(⊙o⊙)
他就來回來地在那坨翔旁邊轉了一圈又一圈,邪門似的走不出翔的范圍,是在暗諷他嗎?
等沙塵暴勢弱了些他才找到了另一個方向,一路前行也終于看見了陸南深。
“哦。”陸南深忽然想起了什么,轉過臉看著年柏宵,微微一笑,“十五分鐘之內你問候了我五次。”
年柏宵先是一愣,緊跟著反應過來臉色就尷尬了。“問候”這個詞他還是懂什么意思的,剛剛別說是“問候”陸南深了,他連宰了這小子的心都有。
“你看見?”年柏宵狐疑,補上句,“不可能。”
誰眼睛都看那么遠去?更別提還有風沙隔著了。
“不對。”年柏宵愈發覺得不對勁,“你怎么知道的,到底?”
表達起來雖說還是有點磕碰,可絕不影響他的情緒拉滿,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
陸南深朝著他攤開雙手,狀似很認真地說了句,“來吧,低下伱高貴的頭向我叩拜吧,我是神,神愛世人。”
年柏宵這次怔愣了好半天,等反應過來時剛想薅住陸南深的衣領給他一拳,就見他從地上慵懶爬起來了,抻了個懶腰。“風沙散了,走吧。”
年柏宵止了想揍人的念頭,想著回營地再收拾這小子,豈料放眼一看,前方不遠處竟出現了大片的林子,就在鹽堿地的盡頭。
也不知道是不是沙塵暴的緣故,之前并沒發現有綠地。而陸南深口中的“走吧”意思很明確,要往林子里去。
下一秒年柏宵一把扯住他胳膊,朝著林子里示意了一下,“不能進,可能海市蜃樓,也可能是死亡谷。”
沙海現海市蜃樓不算罕見,在特殊的氣候或者光照下。放眼這四周都是茫茫鹽堿地,突然有綠洲本就不尋常,是海市蜃樓的可能性極大。
關于這邊的海市蜃樓傳說還是耿子堯講給他聽的,話說耿子堯有個發小家就在西北之地,兒時跟著小伙伴在鹽堿地上玩,玩著玩著就遠遠瞧見一座金燦燦的皇宮。
皇宮里有人影在走動,穿的都是古代人的衣服,像是宮娥端著各種美食,發小和小伙伴嘴饞朝著皇宮跑過去。跑著跑著發小一下想起大人們的提醒就反應過來了,可小伙伴跟中邪了似的怎么都拉不回來,發小害怕跑出去找大人,等把大人帶去了小伙伴卻不見了蹤影。
所以耿子堯在說這段故事的時候提醒年柏宵,無人境里但凡美輪美奐皆為幻象,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千萬不要受其迷惑。
如果不是海市蜃樓呢?當時年柏宵這么問。
耿子堯臉色詭異,如果不是海市蜃樓,那就是傳說中的死亡谷入口出現了。
還不如遇見海市蜃樓呢。
陸南深視線一瞥落他手上,攥得夠緊的了,就這手勁大有假如他不服氣就能下一秒被撂倒的氣魄。
“你怕?”陸南深眼角眉梢有了明顯的促狹。
怕……你媽媽!
這是竄進年柏宵腦子里最直接的話,是罵人的話他記得沒錯,可怎么就覺得士氣弱呢?末了還是壓了情緒沒將這句拿不準的臟話倒出口,其實是怕現眼。
“回去集合。”
陸南深又不眼瞎,豈能瞧不出他憋著想罵人的勁還不知道怎么罵的焦灼?想想算了還是別招他了,據說這小子打起人來拳頭挺狠的。
“別管是海市蜃樓還是死亡谷,咱們只能往前走,來時的路走不了,強行走回頭路很容易迷失,再也出不去了。”陸南深說著,朝著他身后看了一眼。
年柏宵順勢一看,頭皮又開始發麻。
數里之外又掀起沙塵暴,天色本就暗了,那沙塵足以吞噬天際月明,別說來時不見路,就連周圍都已是看不清了。
哪怕年柏宵再沒常識也知道這一幕危險重重,尤其是在無人境。他第一反應去掏衛星電話,竟還是沒信號,更別提車上的聯絡器了。
“你剛剛能分清方向。”年柏霄想起他剛剛說的話。
陸南深搖頭,鋪天蓋地的沙塵一起遮天蔽月的,參照物少得可憐,現在很難摸準方向。“走吧,是福是禍全憑天意。”他說了句。
兩人上了車朝著綠洲的方向去了。
以防再發生視線蒙蔽的事,年柏霄用繩子連起兩輛車,就一前一后貼得很近,始終保持在視線范圍內。
身后的沙塵暴無定向,很快又朝著他們追過來,好在被吞噬之前兩輛車駛出了鹽堿灘的盡頭,一猛子扎進了綠洲地界。
然后年柏霄就明顯感覺到像是進到另外一個世界似的,背后風沙席卷而來的鬼哭狼嚎之聲瞬間就消隱了。
很是神奇啊,年柏霄感嘆。
如果說鹽堿灘上黑燈瞎火的話,那一進林子就更是兩眼一抹黑了。兩輛越野的遠光都開著,光束筆直往前打卻也窺不見林間深處的模樣。
越走路就越難走,林茂路窄,后來兩人停了車。下車找路的時候年柏霄看見了地上有異常的腳印,不小。
年柏霄頭皮一緊,“有大型動物,危險。”
陸南深卻置身林間像是沒聽見似的,一動不動。周遭太黑,年柏霄看不清他的眼神所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上前剛想問,就見陸南深朝著一個方向示意了下,“走這邊。”
“為什么?”路很窄啊大哥。
陸南深打開車門,“你沒聽見有銅鈴聲嗎?”等上了車他恍似才反應過來,探頭看了年柏宵一眼,“忘了,你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