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樹威風
蔣廚子滿臉通紅,明顯是喝過酒來的。他站在辦公室正中間,雙手叉腰,大聲叫道:“要我離開食堂?門都沒有!我看誰敢開除我?誰要是開除我,那我一天到晚就吃住在誰家里,實在不行我一把火燒了他們家!”
這蔣廚子肚大腰圓,一臉橫肉,那架勢誰也不敢惹。
俗話說的好,“本事大的怕橫的,再橫的也怕不要命的。”這蔣廚子這么橫,誰還敢惹他!就連向來對任何人都不屑的吉遠華,一時也縮了膽子萎了身子,龜縮在的辦公桌前一動不動,甚至都不敢拿眼看他。
唯一能應招的就是武儀紅了,她要是不應招還真說不過去,一來食堂是她分管的,二來要開除蔣廚子的也是她,所以她要是不吭聲,那以后還有啥威信可言?
“蔣廚子,告訴你,這可是鄉政府,你耍什么蠻!”武儀紅被逼到了份上,不能撐也得硬撐,“食堂被你弄成那個樣子,你還有臉干下去么!告訴你,昨天中午我去了食堂的廚房,惡心得我直到晚上還沒吃進去飯!”
“鄉政府?”蔣廚子一聲冷笑,“鄉政府就不講道理了?我蔣廚子搞的食堂又咋了,吃死人了?要吃死人我負責!可現在不啥事沒有么!”
“你……”武儀紅面對蠻不講理的蔣廚子,一時也無計可施。
蔣廚子環視了四周,看這么多人沒一個敢支聲,氣焰更加囂張,“瞧瞧你們,一個個一天到晚坐在辦公室里跟老大爺似的,瞅著挺忙活,其實你們干啥屁事了?你們吃得的都是老百姓的肉,喝的老百姓的血,現在還要把我這個老百姓給踢出去,告訴你們,沒門!”
辦公室里六七個人個個悶著頭,真沒有人敢招惹蔣廚子。
馬小樂站在辦公室門口,蔣廚子的暴叫聲在耳邊久久回蕩,他覺著這家伙說得有一定道理,可是站在啥船頭說啥話,現在他也是鄉政府坐辦公室的,總不能看著同事都跟瘟鱉似的不出聲吧,那也太有點軟包了。
“唉唉,說啥呢,大白天的鬧騰啥?”馬小樂抬腳進了辦公室,提高聲音說了起來,頗有一番氣勢。
這聲音對其他秘書來說簡直是救世佛音,個個都抬頭看著他,包括吉遠華。
“喲,哪里來了個毛頭小子,啥時到你說話的份了!”蔣廚子捋了捋袖子,向馬小樂走來,看上去像要動手。
馬小樂一看苗頭不對,看來這蔣廚子確實夠蠻的啊,兩句話不說就要來真的。情急之下,他趕忙指著蔣廚子道,“蔣廚子你要干嘛,你他娘的給我站住!”
蔣廚子一聽,愣了一下,盯著馬小樂看了看,眉頭一皺,“啥啊,你是誰?你不是這辦公室的”
不了解,有敬畏。
蔣廚子也怕馬小樂有啥大來頭,想問問清楚。
馬小樂也不知道怎么說,突然想起了派出所,便抬手指指鄉政府院門東邊的派出所,“派出所就在旁邊,你還想撒野不成?”
話一出口,蔣廚子“噗哧”一笑,“奶奶個熊的,我以為你有啥來頭呢,原來也是個癟子,還他娘的指望派出所。告訴你,老子還就不怕派出所,混了這好多年了,還怕那派出所?都他娘的是熟人!”
蔣廚子說完,又捋著袖子繼續向馬小樂走過去。
這下全辦公室的人都徹徹底底地蔫了,不過也都松了口氣,蔣廚子逮一個人打了出出氣,估計也就沒啥事了,于是,他們就等著蔣廚子的拳頭落在馬小樂身上。尤其是吉遠華,新怨舊恨攢到一起,恨不得蔣廚子二話不說撲上去,對著馬小樂就是一頓暴揍,揍愣了才好。
武儀紅不能袖手旁觀,況且出頭的又是馬小樂,怎么著也得幫襯一下,當即,她就沖向兩人中間,起碼得攔一下,讓馬小樂有躲跑的時間。
然而,馬小樂伸手將武儀紅擋在一邊,又說了一句話,“金柱你認識么?我是他老大。”
就是這句聽似平淡話,一時間讓蔣廚子愣住了。
辦公室里,空氣似乎凝固。
這話,馬小樂還是得了蔣廚子的提醒,他說混了好多年嘛,既然是混的,肯定多多少少要和金柱有點關系,那些年,金柱在沙崗鄉哪個不曉?
蔣廚子呆過之后,把手從脖子里伸進去,摸了摸左肩膀,那道粗陋的疤痕還是那么清晰。疤痕,就是金柱給他留下的。那是七八年前的事了,趕上鄉里逢集,蔣廚子興沖沖地滿集市轉悠,他仗著是當地村的人,又特蠻,誰也不放在眼里。而恰好他和金柱就在豬肉攤前碰上了,兩人誰也不服貼,也沒得啥講頭,二話不說掐了起來。金柱雖然人高馬大,但對付五大三粗的蔣廚子卻也不那么輕松,甚至還顯得有點吃力。由于金柱不想費時費力,情急之下奔到豬肉攤前,抄起砍肉刀“咔”地一聲劈進了蔣廚子的左肩里,白森森的肩胛骨都露了出來。蔣廚子一看遇上茬了,趕緊往家跑,那金柱砍紅了眼,提著刀一路追到他家門口。要不是蔣廚子的家人跪下來求情,金柱指不住就能把他的頭給剁下來。打那以后,蔣廚子瞅見金柱就抖得掉毛,最后干脆找了個中間人,請金柱喝了場酒算是賠禮道歉,這才安頓下來。
現在,蔣廚子猛地聽到這個令他一度聞之色變的名字,怎能不愣住?
“你說,你是金柱的老大?”蔣廚子小心翼翼問了一聲。
馬小樂一看,還不錯啊,看來起作用了,于是板著臉道:“是啊,咋了,不相信是吧?”
還別說,蔣廚子還真不相信,看眼前這小伙子也沒啥異常之處,怎么會是金柱的老大?!
懷疑歸懷疑,蔣廚子也沒忘多想想,他尋思著既然馬小樂提到了金柱,那肯定兩人之間也是有點關系的,不管關系大小,沾邊就不能惹。
“不是我不信,但總歸口說無憑,不過嘛,那也不重要了,反正今天我不再跟你計較,算是扯平,而且以后咱倆誰也不犯誰,咋樣?”蔣廚子提出了條件。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馬小樂確定蔣廚子肯定買金柱的帳,何不趁這個機會把事情都擺平了?省得以后羅嗦。“看來,你還是不太相信的。”他故意道。
“我沒說不信。”蔣廚子氣勢顯然弱了下來。
“可你心底里總有點疑慮。”馬小樂吧唧了下嘴,走到武儀紅辦公桌旁,拿起電話撥通了金柱號碼,而后對蔣廚子道:“我還是當場給你證實一下”
很快,金柱接了。
馬小樂把事情大體說了一下,然后把電話遞給蔣廚子。
現在,蔣廚子完全相信了,可電話不能不接啊。馬小樂也想聽聽內容,順手按了免提。
“是蔣子吧?”金柱有點沙啞的聲音傳了出來,“我C你個二大爺,啥事和馬大頂上了,你找死是不?”
“我,我……”蔣廚子支支吾吾地,“他,他們要開除我,我沒工作了。”
“工作算個屁啊,一個月幾個錢,沒錢賺是不,不行到縣上來找我就是了,瞅你個破B樣,我可告訴你啊,馬大說啥話你都聽了,有問題來找我!”
金柱在電話里罵罵咧咧,蔣廚子一臉難堪。
幾分鐘后,好不容易放下了電話,蔣廚子眼巴巴地看著馬小樂。
“還看啥啊,該干啥干啥去吧。辦公室的決定得聽,讓你不在食堂干,那是說明你在那個位子上不合適,也就別賴著了,該哪兒好哪兒呆著去,實在不行就聽金柱的,到縣上去找他,咋說一個月也得給你點。”馬小樂手插口袋,板著面孔訓斥起來,“蔣廚子,不是我說你,你說都這么大的人了,咋就沒個腦子……”
“行了行了,馬秘書就別再說了。”武儀紅站了出來,她想做個順水推舟的好人,“蔣廚子,其實不讓你在食堂干也不是我一個人決定的,大家伙都說食堂弄得太不像樣,一致要你離開,你說我有啥法子?”
“知道了,現在知道了。”蔣廚子連連點頭,“那沒啥事我就先走了。”說完,頭也不回地出了辦公室。
蔣廚子的落荒而逃,讓辦公室的秘書們太意外了,他們看著以前并不張揚的馬小樂,實在是想不到這小伙子竟還有道上的關系。
不管怎樣,既然馬小樂把他們從尷尬的境地解救出來,應該表示感謝。尤其是武儀紅,可以用歡呼雀躍來形容了,“小馬,你可真棒!這蔣廚子在沙崗鄉街上就是蔣門神,平時走在街上都沒人敢惹,沒想到你一個電話就把他嚇成那樣!”
“啥蔣門神啊!那蔣門神不也怕魯智深么,那魯智深還服林沖的軟呢!有句老話說得好,‘驢吊犯大醋,一物降一物’,他蔣廚子今天算是碰上茬了。”馬小樂對事情的結局也是相當滿意,就多說了兩句。本來,他打電話給金柱,無非是為了套套近乎,讓蔣廚子更服帖一點,可沒想到蔣廚子聽了電話后竟跟喪家之犬一樣溜了。
所有的人都拍起了巴掌,包括吉遠華,他不拍說不過去,雖然心里對馬小樂是愈來愈憎惡,但聽了馬小樂剛才的話,他覺得現在自己就是那驢的吊兒,而馬小樂就是大醋,所以,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對馬小樂頤指氣使,甚至都不能給他個臉色看。
經過這件事,辦公室一下變得和諧起來,雖然可能只是表面上的一團和氣,但畢竟較之前人人自以為是、虛張聲勢的狀態來說,已經大為改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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