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4章消逝之于光芒(三十)

十分鐘后，薇薇安伏在桌子上發呆。

＂嗯……失敗了？＂貝迪維爾看到一副失落表情的薇薇安，輕聲問道。

＂你看到他這副樣子，不就知道答案了嗎。＂薇薇安白了一旁的小帕拉米迪斯一眼。

所以是的，小狼崽子沒有變回來豹人大叔，依然是那個小狼崽子。帕拉米迪斯甚至還捂著臉，臉紅耳赤。

＂你看到了什么嗎？＂貝迪維爾問帕拉米迪斯。

＂啊，阿姨好壞的，居然給我看那種東西。那個是小孩子可以看的嗎？＂帕拉米迪斯答道。

從小狼的回答，貝迪維爾已經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帕拉米迪斯和薇薇安是夫妻（雖然沒有正式舉行過婚禮）。如果讓薇薇安去回憶和帕拉米迪斯一起的日子，那么肯定無法避免要回憶到她和他一起纏綿的那些片段。

而且獸人們的欲求其實還蠻強烈的，估計魅魔也是類似的狀況。所以那些纏綿的片段估計很多。

這確實是兒.童.不.宜的記憶了。估計小帕拉米迪斯從一開始發現事情不對勁，就沒有認真在看。現在的帕拉米迪斯也只有小孩子的心智，強迫一個小孩去看那些兒童不宜的部分，果然還是有點不妥……

既然帕拉米迪斯從一開始就沒有認真看，那么肯定，這一次實驗對恢復帕拉米迪斯的記憶毫無幫助了。

＂你……就不能跳過那些部分，只回憶和帕拉米迪斯一起平淡過日子的那部分嗎？＂貝迪維爾問薇薇安。

＂你要知道，這很有難度。＂魅魔答道，＂考慮到，嗯，我是一名魅魔？＂

該死的魅魔，原來腦子里都只裝著黃色廢料嗎？連薇薇安都不例外？總覺得薇薇安那個老實人的形象有點崩壞了。貝迪維爾額角冒出一滴汗。

＂而且考慮到，嗯……帕拉米迪斯那方面的技術很不錯？＂薇薇安用很小的聲音又嘀咕了一句。

＂拜托，不要說出來！＂貝迪維爾連忙打斷道：＂你們夫妻之間的事情你們自己知道就好！＂

＂什么技術喵？＂距離得比較遠的小哈爾好奇地問。

＂呃！小孩子不用知道這個也可以！＂在場的大人們幾乎異口同聲地道，都很急。

＂好吧，當我沒問喵……＂豹人少年嘀咕道，縮在桌子下方躲著，只露出兩只圓圓的小豹耳朵。

貝迪維爾白了薇薇安一眼時，薇薇安正好捂著臉。看來這一下白眼是白白了。

不管怎樣，要薇薇安把那些兒.童.不.宜的部分從記憶中刻意去除，應該是很難做到的事情。

回憶并不是那么方便的東西，當你想起一件事的時候，往往和那件事相關的一切都會如同潮水般涌現，無法控制。人的記憶系統是一種＂神經網絡＂，本來就是依靠＂關聯性＂來進行回憶的。更何況那些兒.童.不.宜的事情也是帕拉米迪斯和薇薇安之間重要的、夫妻生活的一部分，怎么可能簡單地割舍掉。這就像是只談愛情不談性那樣，太過不現實了。

貝迪維爾嘆了一口氣，且不管薇薇安的事情了。

＂那么……接下來就剩下小哈爾還沒有試過嗎……＂狼人青年把目光投向豹人少年。

但是小哈爾和他爸爸帕拉米迪斯相處的時間很短，不曾留有太多的回憶。如果連菲萊歐斯那樣和帕拉米迪斯過了一整個童年的兄弟和少時玩伴，都不能喚起帕拉米迪斯的記憶，那么小哈爾那點回憶更加不夠看。

小哈爾歪著頭，他倒是想要嘗試一下，雖然這種嘗試明顯沒用。

＂差不多得了。＂雪瑞查德打斷道，＂如果沒有更好的方法，我們還是試試用斯芬克斯老爹的遺產吧。＂

她指的當然是她帶來的那個紅色的記憶水晶。

＂我可以先檢查一下這個水晶嗎？＂薇薇安問。

＂你可以，但里面可能包含很多和帕拉米迪斯相關的，非常隱私的回憶。你確定真的要看嗎？＂雪獅子少女反問。

被這樣一問，薇薇安也猶豫了。她雖然是帕拉米迪斯的妻子，但夫妻之間確實應該留一些隱私的空間。薇薇安認為如果自己真的碰觸了這個水晶，看到了帕拉米迪斯整個生平，帕拉米迪斯恢復過來之后他絕對要不高興的。

＂但是，你確定這個東西安全嗎？我們甚至都不知道這水晶里面到底記錄了什么？＂貝迪維爾也問。

＂如果你覺得它不安全，你們可以不用的。＂雪瑞查德以退為進，＂我也從沒看過這水晶里的記錄。只是斯芬克斯老爹囑托要把這個留給帕拉米迪斯先生，我就把它帶過來而已。我也不知道這里面是什么，它記錄了帕拉米迪斯先生的一生，這也是斯芬克斯老爹的片面之詞。

但是斯芬克斯老爹確實是帕拉米迪斯先生的父親。我不相信他會害帕拉米迪斯先生。就看你們肯不肯信任斯芬克斯老爹了。＂

說得真好。貝迪維爾心里吐槽。幾天之前，這個斯芬克斯老爹還在對整個世界宣戰，差點毀掉了整個世界呢。他和他的＂星之方舟艦橋＂甚至都用那強大的炮火，把好幾個國家轟得稀巴爛，害死了無數人。

那時候的斯芬克斯老爹還和他親兒子帕拉米迪斯決一死戰過。他下手狠得可以把帕拉米迪斯轟成飛灰，而帕拉米迪斯也利用流星槍亙古尼爾的[深淵放逐]能力，把斯芬克斯老爹送進了深淵。

考慮到他們這般的＂父慈子孝＂，這個斯芬克斯老爹真的能相信嗎？

＂我有最后一個問題。＂薇薇安大概也抱著同樣的懷疑，于是問道，＂這一切都是斯芬克斯早就預料到的嗎？

他預料到自己向整個世界舉反旗，就會受到大不列顛騎士團的攻打——然后他預料到，自己最終會被帕拉米迪斯放逐到深淵嗎？＂

＂當然。他早就通過帕拉米迪斯先生的未來，看到了自己的未來。＂雪瑞查德不帶感情地答道，＂這就是他想要的結果。＂

雪獅子少女頓了一頓，突然改口道：＂其實也不是。斯芬克斯老爹一直以來想要的，是自己真正的死亡。他活了太久太久，他活得非常累了。

然而他擁有[絕對耐死]能力，他不僅是不老不死的，而且也是絕對殺不死的。就連亞瑟王的魔劍也無法把他的存在從這個宇宙之中抹去，[絕對耐死]是宇宙真理的一部分，是無法抹去的存在。

擁有[絕對耐死]意味著永遠活著，絕對死不掉。而永遠活著就是這么痛苦的一件事。哪怕身體出現了各種問題，被病痛折磨，但就是死不掉，只能在悠久的歲月之中飽受折磨。

讓他擁有這種能力的古代人，用各種規則束縛著擁有永生能力的他、讓他做牛做馬的古代人……其實是非常殘酷的。＂

＂我不明白……＂貝迪維爾打斷道，＂既然斯芬克斯老爹的目的是死去，那么他為什么選擇[深淵放逐]？我的意思是，他結局實際也沒死，只是被放逐到深淵里去，不是嗎？＂

＂因為，這就是最好的結果。＂雪瑞查德搖頭道，＂古代人對斯芬克斯老爹的約束能力還是存在的。那是綁定在他基因深處里的東西，一些無法抹消的命令。

——你們在對學院的戰爭和賽特打過，你們有什么感想？＂

＂嗯，我沒有正面對決過賽特，都是亞瑟負責解決的。＂貝迪維爾聳肩，＂而且據說那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我不清楚。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因為默林布下了[黑幕結界]，除了亞瑟王、默林、黑熊人伊甸之外，沒有人知道那場戰斗實際是什么樣子。亞瑟王自然是沒有把這件事說出去的。實際上，甚至沒有人知道胡狼人賽特是由黑熊人伊甸親手解決的。

＂賽特是斯芬克斯老爹的兄弟，他也擁有[絕對耐死]，而且他受到古代人束縛的更厲害。＂雪瑞查德答道，＂想像一下，如果古代人親自下達命令，強迫斯芬克斯老爹去服從，然后你們在學院的一戰里必須同時面對賽特和斯芬克斯老爹，事情會變成什么樣子。你們偉大的亞瑟王還能有勝算嗎？＂

眾人搖頭，甚至都無法想象將會是怎樣一場慘烈的戰斗。

所以斯芬克斯老爹被[深淵放逐]，果然是自愿的？為了……不繼續被古代神人族控制？為了人類的未來，或者為了他兒子帕拉米迪斯的未來？

既然他自己無法被殺死，那就把自己放逐到另一個世界里去，為了不禍害這個世界？

……斯芬克斯老爹，真有這么偉大嗎？看不出來啊。

薇薇安嘆了一口氣，＂好吧，我們可以讓帕拉米迪斯用那個記憶水晶。反正已經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至少，薇薇安沒能從那個水晶之中感應到惡意。斯芬克斯老爹也不像是想要害帕拉米迪斯的樣子。

如果斯芬克斯老爹沒有預知能力，是不可能預先給帕拉米迪斯留下這種記憶水晶，幫助豹人魔王恢復記憶的。如果斯芬克斯老爹真的有預知能力，能預見帕拉米迪斯的一生，那么他要害帕拉米迪斯早就動手去害了，也不需要等到自己被深淵放逐之后，才留下這種東西來害人。

至少，這個記憶水晶是安全的。這樣才能邏輯自洽。薇薇安是這樣認為的。

＂我可以嗎？＂小狼崽子其實早就對那個記憶水晶有興趣，想把它拿在手中把玩了。

＂是的，你可以。＂薇薇安把[映奇寶珠]和記憶水晶同時交到帕拉米迪斯的手中，＂這次必須由你自己走完這段路——這段漫長的，記憶之路。你可以做得到嗎？＂

＂這個應該是不可以中途停下來的吧？＂小帕拉米迪斯咧嘴笑道，＂但是天知道呢，如果我真的厭倦了，也許會中途打個盹什么的，嘻嘻。＂

薇薇安白了小帕拉米迪斯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