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5章湮沒之于月隕(二百零五)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誰在按伊萊恩家的門鈴。
＂天、天啊，讓不讓人休息了……＂伊萊恩爬起來去應門，心里還想著可能是誰，結果剛開門就看到一只金色的獅子。
＂雷、雷歐？！＂他愣了一下，差點以為雷歐出現在他面前了，結果再一想，發現那只是達爾文先生的幻術：＂噢……達爾文先生嗎。你、你別嚇我啊。＂
＂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的。＂黃金天龍神大人一臉的不悅：＂聽說你燒掉了蘭斯老爺子的家？你這個瘋狂的家伙。＂
＂沒、沒有，燒掉了廚房而已。＂伊萊恩答道。
＂那已經夠瘋狂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貝、貝利他們在老爺爺家里做面包的時候把烤爐燒了。＂伊萊恩只得老實回答道：＂蘭、蘭斯老爺爺本來應該看著兩個小鬼做面包的，結果他睡著了。＂
＂天！你怎么可以讓一個老人和兩個小孩獨自在家里下廚啊？你不知道老人家和小孩一樣，沒有照顧自己的能力嗎？＂
伊萊恩皺眉：＂你、你說這個要是被老爺爺聽見，他肯定會不高興的——＂
＂我已經聽見了。＂蘭斯睡眼惺忪地走出來查看發生什么事，剛好聽到達爾文和伊萊恩之間的爭吵。
＂噢，老爺子。＂黃金天神龍大人對蘭斯點頭致意，＂抱歉，我兒子給你添麻煩了。＂
＂他沒有，那完全是我的責任。我昨天早上起得太早，之后犯困了，沒意識到兩個小孩烤點面包也能把廚房燒掉。＂蘭斯老爺爺看著黃金天神龍大人，＂這次是我疏忽了。但我以后不會再疏忽了，沒事的。我能照顧好我自己，你別把我和小孩子混為一談。＂
＂如果你堅持這樣認為的話——＂達爾文大人嘀咕道，沒有跟老爺爺爭論下去并急著改變話題：＂我把羅丹給帶來了，這家伙一定很快就能修復你的家吧。＂
羅丹？
伊萊恩正好奇達爾文大人說的到底是誰，然后他就在黃金天龍神大人身后發現了一個人。那人從剛才起就沉默不語，顯得很冷漠和見外，而且他長得很……怪？
又是一條龍。這名龍人看起來比達爾文大人還要年輕得多，可能就比伊萊恩大一點，只是個小青年。而且這人身上長滿冰藍色的絨毛，他是一條毛茸茸的龍。
伊萊恩甚至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長成這個樣子的龍人。他很好奇這名龍人的冰藍色毛發之下，是否也覆蓋著龍鱗。
他頭上那雙看起來有點像鹿角的龍角是白銀的顏色，就像某種天然的冠冕一樣華麗。
伊萊恩都快開始懷疑達爾文、蘭斯和這個羅丹是同一族的人了。至少他們之間肯定有某種淵源的。
否則他們不可能在伊萊恩的眼里是龍人的模樣。也許他們在其他人的眼中是別的生物的模樣，但總之他們在伊萊恩眼中就是龍人。
伊萊恩從沒在這個黃金之城奈恩里看到過其他龍人，除了這三人之外。如果這一切不是巧合，就是因為他們的身份特殊，才會影響甚至歪曲了伊萊恩的認知，讓他們在伊萊恩眼中，看起來像龍人。
＂哦，小羅丹！好久不見啦！＂老爺爺看到那名年輕的冰龍人青年，笑道：＂沒問題嗎，撇下你自己的城市，跑到這種地方來？＂
＂伊索瑪能照顧好自己。＂被老爺爺點名，那名冰龍人青年才開口道，語氣還是相當冷淡：＂如果只是離開幾年，沒問題。大家都會來，都想來送蘭斯老爺子最后一程。＂
＂是嗎，是嗎，真是有心了。＂老青龍摸著下巴笑道，他看起來真的很開心，仿佛在期待和老朋友敘舊。
伊萊恩既沒有聽懂＂最后一程＂是什么意思，也不知他們說的＂大家＂指的是誰。他猜測這個＂大家＂指的是[長槍與玫瑰]的前樂團成員。但這個＂大家＂恐怕不包括這名叫做羅丹的年輕人，他太年輕了，決不可能是[長槍與玫瑰]的一員。
不管怎樣，伊萊恩倒是知道了那么冰龍人青年的出身:[星辰與秘銀的溪谷—伊索瑪]。蘭斯老爺爺曾經提到過的，這個黃金鄉那些美麗的城市之一。
這位羅丹甚至可能是伊索瑪城的掌權者或者維持城市運營的重要人物，因為蘭斯老爺爺問羅丹＂撇下自己的城市有沒有問題＂。
是市長？……不可能吧，他這么年輕。
＂總之，我們查看一下你家損毀的狀況，看怎么修復吧？＂達爾文大人提議道：＂羅丹是這么優秀的[造物術雕塑家]，如果只是換換墻紙、重新做個櫥柜之類的小事，他一個下午就能處理完。＂
＂當然，我們走吧。＂蘭斯老爺爺剛走出門口就往自己家中推門而入，＂真的是，剛搬過來就給這邊的房東添麻煩了呢。＂
眾人跟蘭斯一起走進屋內，伊萊恩自然也跟著進去了，期間一直沒有機會和那名冰龍人青年搭話。
和伊萊恩昨天記得的一樣，蘭斯老爺爺家中廚房那部分被熏得一片黑。也不知道貝利他們到底是怎么設定烤爐的時間和火力的，居然可以讓整個烤爐焚燒起來，搞得廚房整個毀了。
不僅是廚房的墻壁和天花板被熏黑了，黑煙也往客廳這邊蔓延，把客廳接近廚房的部分的墻壁也熏得焦黃，光景甚是凄慘。
如果想要修復這場災難，必須用鏟刀先把黑了的墻壁全部鏟干凈，再重新抹灰、刮膩子、然后再涂底漆，打磨，再刷面漆，最后進行養護。總而言之挺麻煩的，沒有好幾天的時間根本搞不完，即使做完了也得好幾周才能安全地入住。
當然，那是現實世界里的規則。在這個黃金鄉子宇宙里，也許可以跳過很多個步驟。因為這個世界的人能使用所謂的[造物術]，憑空制造出些東西來。他們使用的油漆也肯定和現實世界不一樣，應該不用擔心甲醛的問題？
＂墻壁得重刷，廚房的柜子和廚具全換掉。烤爐和煤氣爐也該換了。＂羅丹自顧念叨道：＂都是小事，明早之前給你處理完。老爺子，還需要隔音室嗎？明明那么愛玩音樂？＂
＂不用了，我使用隔壁小伊萊恩家里的隔音室就好，反正每天會給他們上課。＂
＂上課嗎——＂冰龍人青年這時候才看著伊萊恩，總算是注意到了白獅人少年了：＂這就是達爾文大人的兒子嗎？看起來不怎么樣嘛。＂
＂我、我長得平庸真是抱歉。而、而且我不是達爾文大人的兒子，你別聽他亂說！＂伊萊恩納悶道。
＂你們之間的淵源我聽說過。不管怎樣，我不想去考究細節。達爾文大人怎么說，我就怎么認定好了。＂
（天啊，這自說自話的家伙，比達爾文更甚！）
＂你、你喜歡就好……＂伊萊恩扶住額頭，總覺得繼續跟羅丹爭論下去，肯定會開始偏頭疼。
＂那么你們退避一下吧，該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免得讓我分心。＂羅丹又說：＂還有，蘭斯老爺子——＂
＂嗯？＂
＂等這事處理完之后，我會在你家住下。＂
（等等，什么？！）
＂我不需要人照顧，我自己能生活得很好。＂老爺爺有點不高興。
＂是的，我們曾經都這樣認為。然后你就把自家的廚房燒了。＂羅丹繼續冷淡地說：＂別說[我不需要人照顧]這種逞強話了。這是我們全員商量過后的一致意見，你拒絕也沒用。如果你不讓我住進來，也可以，換成居里怎樣？她會很樂意照顧老爺子你的。＂
＂哦。不！不要！不要居里妹子！＂蘭斯老爺爺露出一副深惡痛絕的表情：＂有女人在很麻煩的！她上次還差點逼我吃她那個可怕的黑暗料理！＂
（蘭斯老爺爺幾乎是吃什么都覺得好吃的，一點都不挑剔。所以那個料理到底有多黑暗，可以連蘭斯老爺爺都嚇跑？）
＂那你就是同意了咯？＂冰龍人青年繼續冷淡地說：＂挺好。我們總算達成了共識。＂
＂……混賬。＂老爺爺低聲嘀咕道。
＂這邊的事情算是處理完了，對吧？＂達爾文大人哼道，同時把目光轉向伊萊恩：＂我們之間還有點事情沒完，你跟我來——到天臺上來。＂
＂好、好吧。＂伊萊恩察覺到黃金天神龍大人眉宇間那股微微的怒氣，知道自己是要去挨罵的，就老實跟著走。
兩人走樓梯到了這棟公寓的天頂之后，達爾文大人左顧右盼，確認四下無人了，才開口問：＂所以，你到底在搞什么啊？＂
＂我、我對燒掉老爺爺的家這件事很抱歉——＂
＂我說的不是這個。＂達爾文眉宇間那股怒氣更甚了：＂我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但我昨天能感覺到奇異的波動。有些不干凈的東西在這座城市里、這片街區附近出現過，其后又消失了。所以你到底做了些什么？這一切和阿努有關嗎？＂
＂那，那個嗎——＂伊萊恩總算知道達爾文想問什么了，就把昨天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天啊。＂達爾文大人聽完之后感嘆道，＂我叫你和阿努保持距離，叫你不要插手太多。但你從不聽。你們這些人都這樣，從來就不聽人勸。＂
伊萊恩想知道＂你們這些人＂除了他之外還包括誰。蘭斯老爺爺嗎？
＂事實就是，你和他走得太近，讓他感到了幸福。所以那些黑影就出現了，它們會纏著他，把他逼瘋為止。你以為自己在幫助他，實際卻沒有給阿努帶來任何救贖，甚至還加速了他的毀滅。好心幫倒忙，就是這么回事吧。＂
伊萊恩被說得有點不高興了：＂所、所以我就該什么都不做，看著他被絕望蠶食而死？我、我們還有兩年時間要熬，你相信他能熬過這兩年時間，不會自.殺嗎？＂
達爾文大人皺了皺眉頭，不知道怎么反駁伊萊恩。
＂所以，怎么辦？你打算一直在他身邊保護他，就這樣熬兩年嗎？那會是一段很艱苦的旅程。你手里那把短劍，應該連擊退那些黑影都做不到吧？＂
＂勉、勉強能做到。＂伊萊恩逞強地說。
＂暫時是。但別忘了這只是個開始。這和阿努的心境有很大關系，他越是覺得幸福，那些黑影的襲擊就越猖狂。它們終究會勝過你的反抗，把你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你會受到重傷，而阿努會一口氣跌入絕望的深淵。＂
白獅人少年露出艱澀的表情。
＂你我都不應該插手這件事的。總覺得繼續插手下去，事情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黃金天神龍大人捂著臉：＂但是好吧，你這個爛好人。如果你真的想幫助阿努，去找羅丹吧。＂
＂找、找那家伙干什么？＂伊萊恩對羅丹沒有半點好感。冰龍人青年對人的冷淡態度真的讓人無法茍同，總覺得那家伙非常沒禮貌。
＂他是世界上最優秀的[造物術雕塑家]之一，也許他能給你一些建議，也許他能教你用出更強大的[造物術]，然后你就能用你的造物術擊退那些黑影了。＂
＂造、[造物術]嗎……那種東西能起什么大用……＂
＂那些黑影也是源于[造物術]，到頭來都是阿努內心的產物，是他的愧疚心，是他的[心魔]。想擊敗它們，你必須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用[造物術]打敗[造物術]。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說得真有道理，伊萊恩不得不贊同了。
＂羅丹那邊我會跟他說明的。他是我們這邊的人，他會全力協助你的——哪怕他可能不太愿意。＂黃金天神龍大人苦笑道：＂而且，這一切最終都不會白費。你不是會使用所謂的[黃金魔術]嗎？它和這個世界的[造物術]十分相似。你在這個世界修習的[造物術]，一定會對你在現實世界施展[黃金魔術]帶來正面影響的。＂
＂好、好吧。＂伊萊恩心不在焉地答道。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回到現實世界去。也許他會死在阿努的夢中，也許他即使能回去現實世界，也只能活幾個星期甚至幾天。他在現實世界里的生命如同風中殘燭，能回去并使用再怎么強力的[黃金魔術]，又能怎樣？
＂嘿，堅持住，不要氣餒。＂達爾文大人沖伊萊恩一笑，＂我不知道這事到頭來是好是壞，我無權判斷。但如果你覺得這樣做值得，就去做吧。以愛之名，絕不可能行惡。就讓我們看看把這件事堅持到最后，出來的到底是[災難]還是[救贖]吧。＂
白獅人少年不可思議地看著黃金天龍神大人：＂我、我以為你很恨他的。＂
＂恨他？也許很久以前有，就在阿努毀滅了亞特蘭提斯之時。
但是這么多年過去了，即使不以這個黃金鄉的時間流逝方式來計算，在現實世界里也過了很漫長的時間。
在這悠長的歲月里，一直恨著他又能怎樣？
是蘭斯老爺子叫我們學會寬恕，拋棄仇恨，過好自己的生活。而我們也做到了。這感覺比心懷仇恨過日子好得多了。＂
（所以，又是蘭斯老爺爺嗎……）
＂我得走了，＂達爾文大人揮了揮手，＂走之前我會找羅丹說明情況的。你跟老爺子上完音樂課之后，記得去找羅丹商量這件事。＂
＂好、好吧。＂伊萊恩目送黃金天神龍大人離去，心里卻有著千愁萬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