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2章大愚者之試煉(一百四十五)
很久很久以前，索里斯王國的王宮內。
一名全身裹著嚴密的灰色斗篷，身上的毛發是骯臟的灰紅色的獅人少年，在庭院里安靜地掃著地上的落葉。
而在庭院的另一邊，坐在涼亭里的白熊人少年和金獅子少年，正在享用著下午茶。
＂又、又是那孩子……＂伊萊恩吃了一口松餅，有點在意地望向遠處那名灰斗篷的孩子。
＂偶爾會這樣看到他在掃地。好像是王宮里某位仆人的孩子吧？不用在意。＂雷歐波特笑道，移動了桌面棋盤上一只棋子：＂將軍！＂
＂呃。呃嗯……＂白熊人少年有點遲鈍地看著棋盤，然后發現那已經是一盤死棋，沒有扭轉敗局的可能性了：＂好、好吧。我又輸了。＂
＂你好弱，嘻嘻嘻。＂雷歐笑道：＂這是你第一千二百六十二次輸棋了哦。我都讓賽了，少放一只騎士一只主教，你還是輸。伊萊恩還是要好好練習才行啊，不然都沒法當我的對手，嘻嘻＂
＂我、我又不喜歡下棋。＂年幼的伊萊恩嘟噥道。
＂喜歡一下嘛！不然只有我一個人玩，該有多無聊啊！＂金獅子少年任性地說，同時擱下只剩半杯紅茶的杯子，湊到白熊人少年身邊，從后方摟住那孩子。
＂好、好熱的……＂伊萊恩納悶地說：＂大熱天還這樣做……＂
＂在太熱之前我就會停下來的，嘿嘿嘿＂小獅子咬著小白熊的耳朵在玩兒……就像真正的大貓幼崽在玩耍那樣。
＂被、被其他人看見可不好……＂
＂這里沒有旁人啦＂雷歐依然不在乎。
要說沒有旁人，那是不正確的。伊萊恩把目光投降遠處那名正在打掃落葉的少年。從身高和體型看來，那孩子大概比雷歐小幾歲吧？總之就是很小的孩子。王宮的人居然讓這種小孩子在王宮里工作，真是奇怪。
＂你還在意小灰嗎？＂雷歐問。
＂小、小灰？＂
＂就是那孩子啦。他總是穿著那個灰色的斗篷，身上的毛發也是灰紅灰紅的，所以就叫他小灰。＂金獅子答道：＂總覺得他身上沾滿了灰塵，很臟的感覺，不是嗎？＂
伊萊恩沒有回答。
＂不要在意他的事啦。放著他不管好嗎？＂雷歐摟住伊萊恩的脖子：＂我以前試著找小灰玩耍，但他都完全不搭理人的，很沒禮貌。父王之后知道了我和他接觸的事，還大發雷霆，打了我一巴掌。我不知道父王為什么會那么生氣，父王明明從不打我的，對其他下人也很好……＂
＂叔、叔叔真的打了你嗎？＂伊萊恩覺得不可思議。雷歐說的是那個國王哦？那個對誰都會露出溫柔笑容的國王哦？伊萊恩記憶中從未見過國王生氣的樣子，一次都沒有，對誰都沒有。
他只是在某個夜晚，從床上爬起來時，看到過國王對窗觀望，憂郁地看著夜空的景象。只在那個時候，國王鮮有地沒有露出溫柔的微笑。
為什么國王會因為這種事情而發怒？真是不可思議……
＂總之，不要和小灰接觸。＂雷歐告誡道：＂我懷疑那孩子身上有什么可怕的傳染病，父王會生氣也是害怕我被小灰身上的病傳染到。父王打完我一巴掌之后就把我硬拖進浴室里，給我洗了個澡，說不定是為了，嗯……消毒？＂
白熊人少年不答話。
同一天的晚上。
睡不著覺的伊萊恩，從床上爬起。
夏天已經到來了，天氣逐漸變得悶熱，在這種天氣里，原本適應極地生活的白熊人有點難受。熱倒不是最大的問題，最大問題是出汗導致身上有點粘糊糊的。他迫切地想要去庭院那里吹吹風，把身體吹得干爽一點。
雷歐睡得很死，怎么叫都叫不醒。伊萊恩嘆了口氣，獨自往庭院的方向去了。
晚上的庭院幾乎沒有人，王宮里的守衛其實很少。
索里斯王國一直都是個和平又安逸的國度，國民都過得很富足，幾乎沒有罪犯和小偷。即使偶爾有，一般也是從國外偷渡進來的罪犯，這些家伙一般是人類。
而且，這個國家的國民從來就沒有加害國王的想法，他們相當愛戴他們的國王。要是王宮發生什么變故的話，王宮外那個城鎮里的居民肯定會奮不顧身地沖過來救援吧。
偶爾在王宮里負責巡邏的幾個守衛，無非也是為了防止一些危險魔獸（這個國家幾乎沒有）的闖入而存在的。只是以防萬一。而他們從來就沒見王宮里出現過魔獸，所以巡邏得也非常寬松。深夜的庭院自然也不會覆蓋在守衛們巡邏路線以內。
伊萊恩靜靜地來到這里，還是到達了那個涼亭前。他經常和雷歐在這里一邊喝下午茶，一邊看書下棋什么的。在庭院里數量不多，光線柔和的長明燈的照耀下，涼亭周圍的景致只是依稀可見。
因為周圍沒有人，白熊人少年就大膽地把上衣脫掉，試著把身上那股汗粘的感覺弄干爽。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想把褲子脫掉，不過他沒有這個膽量。
＂呼＂他坐在涼亭的石椅子上歇息，在柔和的夜風吹拂下，感到了涼快。
然后，他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迷迷糊糊之中，他感到有誰在靠近。最初他以為是雷歐過來找他，就沒有特別在意。但是對方過來給他蓋上了一張薄毯子，白熊人少年突然覺得奇怪。因為雷歐的話會直接叫醒他，然后叫他回房間睡覺，而不是給他蓋毯子。感到奇怪的他一下子就清醒過來了。他睜開眼睛，看到在給他蓋毯子的人果然不是雷歐，而是那名披著灰色斗篷的孩子，＂小灰＂。
＂啊！＂被伊萊恩察覺到了他的存在，對方發出一個幼稚的哼聲，然后慌張地轉身想跑。
＂等、等等！＂伊萊恩爬起來，抓住差一點從他身上滑落的毯子：＂是、是你幫我蓋毯子的嗎？＂
＂呃、嗯。＂對方含糊地答道。
＂謝、謝謝你，小灰……不對，呃，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們不應該對話。＂那孩子用很小的聲量回答伊萊恩：＂國王……不允許。＂
＂可、可是，至少告訴我你的名字吧？＂
＂對不起。＂
＂你、你是王宮里哪位仆人的孩子嗎？＂伊萊恩感到很奇怪，就追問：＂他們為、為什么讓你在王宮里干活？明明是這、這樣小的孩子。叔、叔叔在欺負你嗎？要不要我去跟叔叔說一下？＂
＂不！不要！＂對方驚道：＂不要向國王提起這事！不要告訴他，我和你有接觸，求求你！＂
白熊人少年皺了皺眉，越發困惑了：＂叔叔他……果然在欺負你？＂
＂沒有的事……國王能讓我留在這里，已經很仁慈了。＂小灰答道：＂我走了。請忘記今晚的事情吧，王子殿下。＂
＂我不、不是王子……＂伊萊恩納悶道。
＂你是。你是國王的養子，既然國王陛下承認你了，你就是王子——哪怕沒有血緣關系。＂對方說，然后轉身想走。
＂等、等等！＂白熊人少年急了，伸手去挽留對方。然后又因為晚上比較暗，他一手抓住的不是對方的手，而是小灰身上的斗篷。
這樣一扯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對方要是用力掙脫，很簡單就能逃離。可是小灰比意料之外還要瘦弱，這一扯居然就被扯掉了斗篷，然后那名獅人少年也順勢往地上倒下，啪沙一聲，很夸張地在草地上滑行了一小段距離。
＂糟、糟了！＂伊萊恩驚道，馬上湊上前去試著扶起對方：＂對不起！你、你沒受傷吧？＂
＂沒事……＂小灰試著爬起來，可是他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似乎還真的受傷了。
借著月色，伊萊恩似乎能看見那名少年膝蓋上有在流血。
＂你、你流血了啊！＂白熊人慌張起來：＂真、真的抱歉！要快點處理傷口！＂
＂沒事，不是流血。＂對方卻說，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膝蓋。
那里確實沒有血，但是月光之下那片鮮紅色反而擴散開來。那似乎是那孩子身上毛發的，本來的顏色。他在摔倒的時候膝蓋接觸到了草地，可能碰觸到泥土或者小草上的濕氣，就把他身上的毛發原本覆蓋著的某種東西弄掉了。那東西因為濕氣而脫落之后，原本灰紅色很臟的毛發，突然就變成了鮮艷的血紅色，看起來就像是在流血似的。
雖然膝蓋沒有受傷流血，但小灰站起來的時候動作有點勉強，他似乎還是扭傷了腳。
＂你、你受傷了。＂伊萊恩說：＂還是要治好它。我、我帶你去找御醫？＂
＂不！不要！＂對方卻拒絕道：＂不要因為這種事而驚動王宮里的人！……拜托了！＂
＂可、可是這樣不行的，我、我帶你去哪里，治療一下？＂
小灰突然長嘆了一口氣：＂你真是個好事之徒，王子殿下。＂
＂不、不是王子。叫我伊萊恩。＂白熊人少年扶起對方，試著用自己的肩膀給對方支撐：＂要、要去哪里？我們走吧？＂
＂去我的休息室吧。拜托，請不要被別人看見。＂小灰答道：＂這邊。還有，我的斗篷——＂
＂給。＂伊萊恩把斗篷還給小灰，然后扛著對方的肩膀，在小灰的帶路之下，往庭院的深處走去。
王宮很大，伊萊恩自然不清楚王宮里面的每一個細節。但是他也沒想到，在庭院的深處居然還真藏著這么一間遺世獨立的小石屋，而這個藏在樹叢的深處的小屋子，居然就是小灰的家。
伊萊恩推門進去，看到里面是簡單但相當整潔的家具。
這里看起來像是王宮里仆人們的房間，但似乎只有小灰一個人住，沒有其他仆人在。
衣柜、床、桌子、椅子、存放雜物的箱子，存放整理庭院用的器具的架子。整個房間里的東西很少，但基本的生活必需品還是齊全的。
＂你、你在這里生活？＂伊萊恩問：＂為、為什么不和王宮里其他仆人一起住？＂
＂我有我的內情，請不要深究，拜托了。＂對方在回避著伊萊恩的問題，他在一張椅子上坐下：＂醫療箱在柜子右下角的抽屜里。＂
白熊人少年于是過去取，很快就找到了醫療箱。
＂我自己就能包扎，王子殿下請回去吧，這里太臟，不是尊貴的你應該久留的地方。＂對方又說。
＂我、我幫你包扎？＂伊萊恩卻說：＂讓、讓我幫忙吧，是我弄傷了你。＂
＂你幫我包扎完之后，就會乖乖地離開嗎？＂小灰納悶地問。
伊萊恩用水汪汪的無辜的眼神看著對方，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