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6章大愚者之試煉(八)
五分鐘之后,伊萊恩放下手中的縫線工具,給那名受重傷的騎士抹上具有消毒和止痛作用的醫療凝膠,然后就為那人纏上繃帶。
"連這種事情都要勞煩你,真不好意思。"戈登爵士說。
"只、只是應急措施。"伊萊恩說,"還、還是要送他去醫院接受治療。這、這里沒有無菌手術室,沒、沒法把他的腹腔打開來為受傷的內臟縫針……"
其他騎士們一陣沉默。被戈登爵士稱呼為雷歐波特的那個賭桌上的貴公子,會如此熟練地給人縫針療傷,本來挺奇怪的。不過他們受了伊萊恩的恩惠,也不多說什么。
"加德,你留在這里保護裝甲車。讓雷歐波特先生的朋友們躲進裝甲車內避難。讓龍獸負責戒備。剩下的人跟我來。"戈登爵士說,然后就跟其他三名深藍玫瑰騎士以及伊萊恩一同動身了。
"有、有線索嗎?"伊萊恩問道。事到如今該不會還沒有查明那群(偽裝成山賊的)勃艮第士兵的基地吧?
"有。"戈登指了指遠處的印痕。那是勃艮第人們移動那個自走式炮臺所留下的痕跡。因為炮塔十分沉重的關系,它的履帶無可避免地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印痕。即使在林間小心翼翼地移動,還用上匿蹤魔術,這些痕跡最終還是暴露了,并隨著那群勃艮第人的潰逃而逐漸顯露出來——因為施放匿蹤魔術隱藏痕跡的那人已經不在現場(說不定已經被伊萊恩他們殺了)。
總而言之,只要追蹤這些履帶留下的痕跡,就能找到那群勃艮第人的基地——或者至少判斷出勃艮第人的基地的方向。一行人追蹤而去,發現履帶痕跡所指方向和勃艮第人逃跑時留下的痕跡所指方向幾乎是一致的。他們至少沒有找錯地方。勃艮第士兵們逃跑時甚至都沒有刻意去隱藏自己的痕跡,大概是想回到他們的陣地之后再加固防守,以應對這群騎士們的進攻吧。
深藍玫瑰騎士們之前是在主場受到偷襲,把敵人反殺回去。而這次輪到他們去襲擊別人的主場了,可以想象出對方已經把他們的基地布置成陷阱重重,讓這群騎士們去踩。戈登至少有一個地方說對了,裝甲車沒用。帶上那種東西,只會讓他們的奇襲瞬間暴露,然后被敵人基地的炮臺集火。騎士們想要迅速而盡量少受損傷地拿下敵人的陣地,能依靠的也只有奇襲。
他們奔走出去大概一公里,夜色也逐漸黑了下來。速度較快的伊萊恩最初走在前面,但他這個獅人少年的變身體力實在不行(而且他身上有詛咒),跑著跑著反而被那群耐力驚人的騎士們反超。深藍玫瑰騎士們明明身穿重甲,卻能以相當可觀的速度在林中飛奔,可見他們曾受過多么精良的戰斗訓練。白獅人少年甚至懷疑這四名騎士就足夠拿下敵人的基地,根本不需要他伊萊恩幫忙。
"哈,哈、哈……"伊萊恩很快就被拋下到隊伍的最后,甚至即將掉隊了。
"缺乏鍛煉?"戈登爵士放慢腳步湊過來問:"要我背你嗎,雷歐先生?"
"不,不用……"伊萊恩大口喘著氣,脖子上的繃帶(圣骸布)讓他呼吸困難,實在很難受。但是拆掉這個的話他不僅會呼吸困難,甚至會窒息:"如、如果我掉隊了,你們就先上,不、不用等我……"
"哈,不用這么見外啦。我們接下來也需要你的力量,你掉隊了對我們也沒好處。"戈登說完,突然就湊到伊萊恩身后,一個公主抱把白獅人少年抱了起來。
"你、你干甚么!"伊萊恩紅著臉嚷道:"快、快放下我!"
"噓,小聲點,已經很接近敵人的基地了啊!"戈登制止道,"現在先忍耐一下吧,雷歐先生。這可不是講究體面的時候。"
"可、可是!"
"啊,好輕。你應該多吃點東西。"戈登說,居然騰空出一只手,掏出一根壓縮軍糧棒塞到伊萊恩嘴里。
"呃!"伊萊恩被強行塞進食物,嘴巴里是有點堅硬、沒什么味道的壓縮軍糧,他把那東西吐掉也不是(他討厭浪費食物),吃下去也不是,一時間沒法說話。
但是當然,那壓縮軍糧棒里也含有光子,伊萊恩就這樣吃下去的話會馬上催吐。他只能一手抓住那根壓縮軍糧用咒術之火偷偷地把軍糧棒里的光子抽走。他專注于做這個的時候,戈登又跑出去好一段距離,幾乎趕上了他的同伴們。這家伙身穿厚重的盔甲,還抱著伊萊恩,卻居然完全沒有放慢腳步。簡直強壯得可怕。不知道他這身力量怎么練就出來的,剛才洗澡的時候伊萊恩也沒發現戈登身上的肌肉有多夸張啊?
伴隨著輕微但又充滿節律的咔嚓聲——深藍玫瑰騎士們身上的盔甲的裝甲片相互碰撞發出的細微響聲,一行人來到一個類似地堡一樣的結構前。那東西倚山而建,深入地底,很明顯是人為挖出來的建筑物。按道理說勃艮第軍隊不可能那么快就在法蘭西的領地里挖出這種掩體建筑來。但不排除其中有厲害的魔術師在幫忙,或者動用了魔像,又或者此地原本就有這建筑,他們只是隨機應變地利用了它。
入口沒有人守衛,就是一個普通的入口。除了用一些樹叢遮蓋住它,讓它比較難被察覺之外,幾乎沒什么特別的。
"這絕對是陷阱。"戈登放下伊萊恩,說。
"不、不管是不是,沒時間繞路了。"伊萊恩哼道,站起來就打算沖進去。
"等等!"情急之下,戈登爵士一手抓住伊萊恩的尾巴。
因為尾巴被抓很疼,白獅人少年全身顫抖了一下,毛發都倒豎起來:"你、你干什喵啊——?!"
"你這樣會暴露我們的攻擊計劃,不能讓你就這樣沖進去。"
"反、反正你們也沒有什么像樣的攻擊計劃吧?也沒打算正面攻進去吧?我不是你的部、部下,沒必要配合你的行動。我打、打頭陣沖進去引開他們的注意力,你們另找路進行奇襲不就好了?"
"即使你這樣說——"戈登依然不放開伊萊恩的尾巴,哪怕他知道抓住獸人們的尾巴是很失禮的事情:"我知道你找藥心切,想要速戰速決。但這樣沖進去,多少條命都不夠用。請不要把應用和魯莽混為一談!"
"我沒有。"伊萊恩直接用局部虛化讓自己的尾巴進入虛化狀態。然后那半透明的尾巴就從戈登的抓取中溜掉。
戈登見識到伊萊恩那奇妙的能力,愣定了一下。
"我自、自己的命,自己保護。"伊萊恩說,沒等那群騎士再反對什么,已經沖了出去。
周圍沒有埋伏,陰險而狡猾的勃艮第人估計就躲在地堡里等待騎士們送上門來。伊萊恩撞開地堡的門,直接往內沖,而且沖進去的瞬間就神經緊繃地注意著周圍一切動靜,生怕被敵人從死角偷襲。地堡內部是個相對狹窄的通道,而且確實是有埋伏。等伊萊恩在那片幽暗之中隱約看到不遠處有亮光的時候,他已經瞬間發動了全身狀態的虛化,同時開始吸氣。
嗖嗖嗖嗖嗖嗖嗖!大量光彈和弩箭從他面前飛過來,然后穿透他的身體飛了出去。沒有任何一發攻擊能夠擊中虛化之中的伊萊恩。而那波襲擊大概只持續了兩秒,埋伏在那里的勃艮第軍隊以為伊萊恩會直接死在這波進攻里的。他們卻沒想到伊萊恩其實是完全免疫了這波進攻,而且剛剛解除虛化,馬上就接上一發獅吼!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震耳欲聾的獅吼在這種狹窄的通道里傳出去,破壞力被發揮到極致。那群人的耳膜被直接震破,一個個開始痛苦地捂住耳朵,在地上打滾,狀況非常之慘烈。伊萊恩則已經沖到了那群人面前,能夠發射麻醉針的散彈槍一轟就倒一片,掩體玄關的埋伏瞬間被清理干凈!
伊萊恩知道自己的獅吼肯定不止讓玄關這里的人倒下的。因為是狹窄的通道,吼聲就像回音一樣在整個通道里傳遍,肯定也把里面的人也震聾了。不出乎他所料,當他大膽地往內部沖鋒的時候,又看到了本來埋伏在那里的二三十名勃艮第軍人,捂著頭從高處的掩體掉落下來。伊萊恩連補充另一發獅吼的必要都沒有,沖過去又一槍麻倒一大片敵人!
那群深藍玫瑰騎士似乎沒有找到別的入口,而且見伊萊恩沖進來順利解決了玄關的敵人,也不甘示弱地緊跟過來。然而他們的加入反而讓伊萊恩有了顧忌,沒辦法在使用獅吼了——在這種狹窄的地方用獅吼,估計會連那群騎士的耳膜都震聾吧!
白獅人少年也沒抱怨什么,他一心只想在盡量短的時間內用盡量少的打斗壓制下這個地堡。治療哮喘的藥物不知道被敵人藏在什么地方,如果演變成大混戰,戰場一片凌亂,找藥會變得更為困難。
又有十幾名勃艮第人從地堡深處一個類似營房的地方沖出來,而且這些士兵的眼睛布滿血絲,一個個仿佛殺紅了眼的怪物。伊萊恩知道這些人已經是吃了藥的狀態,那種讓士兵們服用的興奮劑,可以讓人不知道疲倦和恐懼,一直戰斗下去。
但是,興奮劑充其量只能增強人的體能,沒法強化那個人的技量。手執月神鋼細劍的伊萊恩小心地應戰,熟練運用虛化躲開敵人的斬擊和槍擊,同時不斷找尋機會下手。不到幾個回合,伊萊恩就砍倒了其中兩名敵人的手臂和腿上的筋腱,讓他們只能躺在地上任人魚肉。再不到幾個回合,圍攻伊萊恩的十幾名士兵已經紛紛被砍倒在地,或者被趕過來支援的深藍玫瑰騎士斬殺。
"為什么不殺他們?"戈登問伊萊恩:"你有那個技量把他們的手腳報廢,直接砍斷他們的咽喉不是更快嗎?"
"是、是約定。"伊萊恩低聲答道。不僅僅是因為和奎格約定過,也是因為他不想在給貝利找藥的過程中過多地殺生。如果為了給貝利找藥而染上了大量的鮮血,總覺得做這事就變味了——哪怕這群襲擊他們、間接導致貝利哮喘病發的勃艮第人本來就很可恨。
戈登他們肯定不會理解吧。被伊萊恩砍倒的士兵們很快就被那群騎士一一補刀斬殺,實際上這和伊萊恩動手殺了人差不多。深藍玫瑰騎士們肯定一邊擊殺這些敵人,心里一邊暗笑伊萊恩是個偽善者吧。然而哪怕被恥笑,伊萊恩還是不想親自動手去殺人。反正他不在乎。即使被恥笑做偽善者,也沒所謂。
地堡的這片區域很快就被清理干凈了,暫時沒有更多的敵人涌過來糾纏伊萊恩他們。
"就、就這?"伊萊恩問。
說不定勃艮第人的侵略軍已經被殲滅得差不多了,之前他們襲擊村子被反殺并死亡了近百人,這個地堡戰里有死了四五十人,這個人數對于深入法蘭西的侵略者而言已經是相當大的損失。說不定這連串的襲擊已經把勃艮第侵略軍擊潰得差不多了,不會有更多的敵人來找伊萊恩他們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