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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1章大愚者之試煉(三)
才剛安頓下來，晚飯的時間還沒到，伊萊恩就打算外出。
＂大哥哥覺得癢？＂貝利看到伊萊恩不由自主地抓了抓脖子，問道：＂想去洗澡？＂
＂嗯。＂伊萊恩臉色微微泛紅，答道。
不僅是因為在塞納河泡了一下不太干凈的河水，也是因為他身上好幾處裹著圣骸布讓他在癢。圣骸布是一種特殊的布料，既不會被水浸濕也不會被弄臟，它就永遠保持著那薄布的模樣留在那里。雖然它不會臟不會濕，但是伊萊恩裹著圣骸布泡進水里的時候身上的毛發依然會被弄濕。又因為伊萊恩把圣骸布當做繃帶那樣緊緊地纏在身上受詛咒的部位上，即使那么薄的圣骸布也因為纏了多圈而變得不透氣了。之前被河水濕透的地方現在只是被勉強烤干了，但還是有種濕濕的感覺，讓人很難受。如果弄濕過的地方是干凈的洗澡水，那還好說。問題就是現在他是被有點臟的河水弄濕的……天知道那條河里有什么骯臟的微生物，說不定日后會讓他得皮癬。
伊萊恩是打算自己一個人去洗澡，然后忍痛把身上的圣骸布拆下來，把被詛咒的地方好好清洗一下。但他還是挺擔心的，沒有圣骸布的力量壓制詛咒，拆掉圣骸布的時候身上那些被詛咒的部位（特別是脖子）到底會有多疼。詛咒說不定會一口氣要了他的命呢。
＂那么，我要和大哥哥一起去洗澡！＂貝利說。
＂這……＂
＂有什么關系嘛。＂小狐貍笑著說：＂而且大哥哥不是說過，今晚不安全嗎？我不想在洗澡的時候被山賊襲擊，大哥哥保護我！＂
這小鬼真是能言善辯。不過他這樣并不讓人討厭。伊萊恩怕的只是把自己軟弱的一面暴露在貝利面前。但實際又是怎樣呢。說不定他因為詛咒而痛暈過去的時候，貝利反而會救他一命。但是不管怎樣，伊萊恩本來就打算咬緊牙關一直忍耐，直到把＂傷口＂清洗干凈，再重新裹上圣骸布為止。
＂話說大哥哥身上那塊紅布和那些繃帶到底有什么用呢？怎么連睡覺的時候都不脫下來？＂貝利又問。
＂是、是護身符，大概。＂伊萊恩模棱兩可地答道。
＂護身符嗎…為什么總覺得更像是被詛咒了呢——＂
伊萊恩全身打了個激靈。
＂啊啊，開玩笑的，大哥哥別在意哦。＂貝利輕輕拉了一下伊萊恩的獅子尾巴：＂總之我們去洗澡吧？＂
＂真、真拿你沒辦法。＂伊萊恩找了一套換洗的衣服，然后他又看著貝利。他有帶換洗的衣服，可是死里逃生的貝利什么都沒帶，他的行李還原封不動地全留在那艘船上了。貝利腰帶上有一只小小的亞空間納物口袋，里面似乎有些旅費，但肯定不多。口袋里自然也不會存放換洗的衣服。
＂我穿這套就好。＂小狐貍苦笑道：＂好想至少把褲衩換掉……可是現在也沒辦法嗎。＂
＂到、到城里以后給你買新衣服吧。＂伊萊恩微笑道：＂還有什么想、想要的？掌上游戲機？玩具？＂
＂不想讓大哥哥破費，我們到時再說吧。＂貝利也笑道：＂走吧走吧。＂
＂奎格？＂伊萊恩又轉頭看著豹子。
＂是是，你們去。＂云紋的豹子從帳篷里探出頭來：＂我看家。＂
＂這、這又不是家。＂伊萊恩吐槽道，然后就和貝利一起出去了。
＂哦，雷歐先生！＂因為房屋是那種上下層復式結構，樓下大廳可以看到二樓走廊的狀況。伊萊恩剛走出房間，下面大廳的深藍玫瑰騎士戈登爵士就向他招手道：＂晚飯還沒好，你要去那里嗎，帶著那孩子？＂
＂洗、洗澡。＂伊萊恩說。
＂澡池在后院，露天的。鄉村的生活比較簡陋，希望你不要介意。＂對方答道。
＂沒、沒事。＂白獅人少年就領著小狐貍下了樓，往后院走去。
樓下大廳里那群騎士們到現在還一直進行著整備，整備完之前的光劍和護甲，現在輪到整理槍炮。這群深藍玫瑰騎士可真是全副武裝，每個人除了自己專屬的近戰武器之外，還額外配備一柄光劍，然后還有兩柄小型的光槍。他們護甲的精良度也和大不列顛騎士團的不相上下，可見梅斯王國還是相當有錢的。除了整備之外，他們也把十分詳細的地圖攤在大廳的桌面上，在小聲談論著接下來要執行的計劃。
＂后院沒人站崗，你們不會有事吧？＂伊萊恩剛想從后門繞出去的時候，戈登爵士又問道。
＂沒、沒事，我能保護好自己和這孩子。＂伊萊恩答道。他雖然是去洗澡的，但也有把裝備帶在身上。只要是戰術腰帶不離身，即使洗澡的時候被賊人襲擊，他也可以馬上取出武器來戰斗。
＂好吧，我就不多問了，哈哈哈。＂對方說道，然后就自顧和他的部下繼續談論起來，沒有打擾伊萊恩了。
＂好像挺專業。＂到了后院時，貝利才低聲說道。
＂畢、畢竟是精銳。＂伊萊恩回到，他已經發現了那個所謂的澡池。
這房子確實是全村最好的一間房子，估計是騎士團來剿匪的時候向村民征用的。正常來說這種村屋能有個簡陋的木棚子當做澡堂就已經不錯了，而這屋子的后院卻搭了個規模不小的棚子把四側的風景遮住，圍出一個露天澡池。棚子的一部分甚至還有遮風擋雨的屋頂，雖然是用茅草搭的。
＂沒有熱水嗎——＂貝利看著滿是冷水的澡池，說道。那池子有放水和注水的結構，注水口連通著屋子內的自來水管。但是它沒有加熱池水的裝置。鄉村的屋子能有那種裝置反而很奇怪，奢華過頭了。
伊萊恩本來想吐槽貝利嬌生慣養的。但他突然想起貝利有哮喘病，確實不適合泡冷水。之前掉進河里泡了幾分鐘的河水就讓小狐貍咳個不停，冷水果然是對身體有害的。
＂沒，沒事，＂伊萊恩馬上想到個辦法，就是用他帶著的補給品把池水加熱。火焰松脂有不少，用那個抹在武器上輕輕一敲就能燃起火焰。那是魔力的火焰，不會簡單被池水撲滅，即使滅了也也依然會發出很高的熱力，巴阿池水加熱到適合洗澡的地步。實際情況和伊萊恩想象的基本一致，當他把抹了火焰松脂的月神鋼短劍放入水中的時候，池水開始被加熱得滋滋作響，幾分鐘后松脂的魔力消退，但池水也變成十分適合洗澡的溫水了。
貝利迫不及待地跳進了水里。
＂不、不把身體洗干凈再泡澡嗎？＂伊萊恩郁悶地說，這時候才剛把衣服.脫.掉，試圖用池水洗干凈身體。
＂我們剛才在河里泡過啊。＂小狐貍吐槽道：＂再怎么臟也該洗干凈了吧？＂
不，那條河才是污染的源頭，那河水最臟了。伊萊恩心想。但是他確實沒有找到可以用來清洗身體的洗發水，甚至連肥皂都沒找到。算了沒辦法，他只是舀了點池水往身上沖了幾下，就爬進池子里。
＂嘿嘿。＂小狐貍湊過來揉著伊萊恩的背脊：＂我幫大哥哥擦背。＂
＂正、正常不應該是洗身體的時候擦的嗎……＂伊萊恩吐槽道：＂都、都泡進來了還擦背……＂
＂不要在意細節啦大哥哥你在干什么？＂
＂嗯……＂伊萊恩含糊地答道，一邊小心翼翼地解開肩膀上的繃帶（圣骸布）。他已經可以預料到肩膀上的圣骸布剛解開就是撕心裂肺的灼痛，卻沒想到那灼痛還是超出他的想象，痛得他頭皮發麻。
＂大哥哥？＂
＂沒、沒事。＂伊萊恩忍住痛，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生，背靠在浴池邊沿。
＂果然…肩膀很痛？雖然沒看見傷口。＂貝利低聲問。
＂沒、沒事的，只是舊患。＂白獅人少年答道，故意把詛咒當成一種傷患來描述。
＂那大哥哥脖子上的也是舊患？＂小狐貍又問。
伊萊恩于是不說話了。
＂我知道的，大哥哥不用隱瞞了。嬌蘭襲擊我的時候，我記得好像被什么東西扼住過喉嚨，沒法喘氣。然后我暈過去好幾秒。但后來那個難受的感覺就消失了。然后就輪到大哥哥倒下。大哥哥用那個繃帶一樣的布條把自己的脖子纏住，好像想要把自己勒死一樣。但大哥哥把自己勒住，卻反而能喘氣。我……我感覺很可怕，就裝作不懂，沒有問。＂
小狐貍湊到伊萊恩身邊，把頭倚在伊萊恩的右肩上：＂但是果然……那個是詛咒吧？是大哥哥幫我承受了那個詛咒吧？為什么要這樣做呢，為了我這樣的人？＂
＂沒、沒什么。真的不用在意。＂伊萊恩只好說。貝利這孩子相當敏銳。就是因為太敏銳了才會那么容易察覺到不應該察覺的東西。他本來不應該為這種事感到內疚的。
＂明白了……大哥哥真是個笨蛋。＂貝利低哼道：＂但是，是笨蛋正好。我最喜歡大哥哥這樣的笨蛋了。＂
＂笨、笨蛋……＂被一個小孩指著鼻子說是笨蛋，伊萊恩心里百感交集。
小狐貍嘆了一口氣：＂
聰明人知道要做之事必將失敗，從一開始就放棄；
聰明人知道要做之事沒有意義，從一開始就放棄。
聰明人什么都不做，只是計算。
計算計算，算到最后一無所獲，一無所有，一事無成。
反而是笨蛋，不計得失，不論成敗，勇往直前，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然后他們稀里糊涂地把原本不可能成就的事情，成就了；
把不可能拯救的物事，拯救了。
所以到頭來誰才是聰明人，誰才是笨蛋呢？我逐漸也不懂了……＂
伊萊恩繼續沉默。
＂比起那些只會耍小聰明的聰明人，大哥哥一定是更有智慧的存在吧。一直裝作很蠢……但那份愚蠢，才是真正的大智慧。＂貝利摟住伊萊恩的手臂：＂一定是這樣的，對不對？正因為是那樣，我才得救了。之前明明不管怎么計算都沒有辦法得救的。大哥哥卻給出了不同的答案，把不可能變成了可能。＂
＂不……＂白獅人少年卻說：＂我沒有你想、想象中那么聰明。到頭來只、只是走運。＂
＂也許吧。嘻嘻。＂貝利咧嘴一笑：＂如果是走運，也好。＂
這時一個腳步聲打斷了二人的對話，深藍玫瑰騎士團第七中隊的隊長戈登爵士走了過來。
……而且他是，只穿著一條褲衩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