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中。
通過介紹,江平安也知道了李文安的老婆叫冷梅華,是清大物理系教授,現在在家養病。
剛帶他進來的那個女人叫嚴秋蓮,是李文安的三兒媳婦。
李文安有三兒一女,只有小兒子李志翔在京城,其他兒女都在外省工作并安了家。
嚴秋蓮就是李志翔的老婆,她是一名中學老師,兩口子年中才結婚。
而李志翔則是豐海區文化局的宣傳干事,最近出差去了,沒在家。
因冷梅華生了病,需要人照顧,所以嚴秋蓮就請了假回來照料婆婆。
平時她和李志翔并不住在這邊,而是住在文化局分配的房子里。
客廳中。
江平安和李文化正喝著茶,說著話。
這時嚴秋蓮穿了圍腰,右手擰著菜刀在門口走廊里,看著雞籠里的雞,側頭俏臉尷尬道:
“爸,我沒殺過活雞。”
她娘家條件好,雖然說不上嬌生慣養,十指不沾陽春水,卻也只能把飯煮熟。
而市面上買的雞,都是凍雞,七毛錢一斤,當然了,現在連凍雞也很難買到。
特別是今年,肉、禽、蛋庫存急劇下降,緊張達到極點。
尤其是豬肉貨源急劇減少,今年下半年從七月起已無鮮肉可供應居民。
只能保持特需供應,對居民所發肉票無貨兌現。
于是只能向市場投放陳年肉罐頭,頂替鮮肉供應。
用生、熟肉、雞鴨、魚及其罐頭制品等折合頂肉量供應,數張票集中起來可買到一聽罐頭。
甚至到明后年,還會對居民停發肉票。
雞蛋除供應部分特需、病人、產婦、托兒所等,對居民的定量無法保持,也會停止供應。
所以,苦日子還長著呢!
李文安怔了下,連忙起身說:“我來吧!”
“老師您休息,哪能讓您勞累啊?”江平安起身笑著說。
“我閑著也是閑著,正好找點兒事做。”
然后走了出去,接過嚴秋蓮的菜刀,伸手把雞籠里的公雞擰了出來。
“在哪兒殺?”江平安左右看了看,問嚴秋蓮道。
嚴秋蓮遲疑一下,指了指角落,說:“去廚房門口吧,等會兒也好打掃。”
“你等等,這路燈不亮,我去拿手電出來,幫你照亮。”
說著,蹬蹬瞪小跑著去了廂房,拿手電去了。
“讓平安看笑話了。”李文安尷尬的笑了笑。
江平安微笑道:“術業有專功,各有所長,沒有人什么都會。”
兩人來到廚房門口,等嚴秋蓮拿了手電過來,江平安道:
“再拿個碗來吧,裝雞血,這也是一門菜呀,不能浪費。”
李文安道:“電筒給我照著吧!”
嚴秋蓮應了聲,把電筒遞給李文安,又去廚房拿了個碗出來。
刀光一閃,雞血流在碗里,嚴秋蓮捂著臉把頭扭到了一邊去,不敢看。
公雞彈了幾下,很快就咽氣了。
江平安微笑道:“往碗里加點兒鹽和清水,鹽和水的比例約為一比二十,大致看著辦吧!”
“再拿個桶出來,燒一鍋開水,雞毛要燙了才好拔……”
嚴秋蓮依樣照做,江平安動作麻利,很快就把雞收拾的利利索索。
接下來廚房里的事,江平安就沒再管了,畢竟他是來做客的,還是要注意點兒分寸。
來到客廳坐下,江平安向李文安請教道:
“老師,像畢業后分配工作的事兒,是學校推薦好,還是人事主管部門分配的好?”
“呵呵,你現在剛入學,就在想工作的事兒了?”李文安詫異的看了他一眼,笑著說。
江平安嘿嘿笑了兩聲說:“我這倒不是好高騖遠。”
“自從我初中畢業后,雖然沒再繼續上高中,卻也沒閑著。”
“我跟進城上了高中的同學借了課本,這些年一直在自學,學業并未荒廢。”
“我的想法是年底考進甲班,如果可能的話,明年我想試著參加升學考試。”
“考大學?”李文安收斂笑容,認真起來。
江平安點頭道:“是要考大學,不過我打算邊參加工作,邊自學。”
“我這情況老師也看到了,爹媽都不在,明年就二十四了,成家立業總得顧一頭。”
李文安聞言,沉吟一會兒后,抬頭說:“咱們學校培養的都是干部。”
“每年上半年,都會成立由校領導加班主任組成的工作分配小組。”
“首先是大多數人畢業后會遵循哪里來回哪里去的原則,回到原單位工作。”
“其次是像你這種提干的,上級會下達計劃,有多少人提供多少崗位,一個蘿卜一個坑。”
“怎么分配,也是根據畢業生個人的政治條件、平常表現和專業學習情況等等綜合考量。”
“分配小組會反復掂量比較,力爭相互對應,盡量做到公平合理。”
“學生檔案不對外敞開,用人單位不能任意挑選,九成學生的工作分配去向由學校定奪。”
“但也有特殊情況,有的單位經過上級審批后,會來挑選學生,這時學校只有推薦權。”
江平安頓時心里有數了,恍然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是人事部門分配工作呢!”
“你以為的情況是針對大中專畢業生,分配形式較為靈活。”李文安微笑道。
“比如某轄區需要三五十個技術人員,學校會采取‘統一研究,對口分配’的形式,劃撥相應數量的學生過去。”
“具體到某個學生去哪家單位,人事部門會按‘專才專用,對口分配’的要求,負責落實到具體單位。”
頓了頓,他著江平安,笑呵呵道:“你現在別想這么多。”
“只要伱成績好,今后分配單位時,我會盡量照顧的。”
有這句話就夠了!
江平安滿臉驚喜,起身感激道:“多謝老師,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人一輩子總要遇到幾個貴人提攜,才能騰飛而起,青云直上。
對江平安來說,江大海是他的貴人,陳澤忠是他的貴人,現在的李文安也將會是他的貴人。
事情說開了,兩人的談興更濃,李文安是厚道人,倒是指點了江平安不少的事。
不一會兒,飯好了。
這年頭糧食有定量,所以家家戶戶吃的都差不多。
菜是老三樣,蘿卜、土豆和白菜,加上一碟臘腸,主食是棒子面做的窩窩頭。
至于雞,還沒燉呢,就算燉了也是給病人補充營養的。
飯廳就李文安和江平安兩人吃飯,各倒了杯酒,喝酒吃飯閑聊,倒也輕松愜意。
嚴秋蓮沒過來,說是要去伺候婆婆吃飯。
不過話說回來,這年頭雖然在講男女平等。
但家中有客時,不是非常親近的客人來了,女眷一般都不上桌。
“鄉下的日子,比咱們學校還要艱苦?”李文安聽了江平安講了后,有些詫異。
學校那是什么日子,天天吃紅薯,甚至紅薯都不能敞開了吃。
江平安頷首道:“沒騙老師,鄉下近幾年不好過。”
“我們老家附近幾個公社的鄉親們,現在都靠吃救濟糧活命。”
李文安輕嘆一聲,說:“沒辦法呀,國力貧弱,想要自力更生,不吃苦哪里可能?”
“不過話說回來,那么多苦難都熬過來了,只要咬緊牙關,總會有好日子過的!”
“其實你們現在比起我們年輕那會兒,日子算很幸福了,至少有和平的環境讀書。”
“我們那會兒讀書,三天兩頭打仗,停課,人心惶惶,朝不保夕,那才真的慘!”